王美秋和陳睿在長流村待了三天後便離開了,期間,他們帶著銀鎖和玉環去探望了王大富和姚青花,對他們隻提了孩子們難得被霍夫人放假,所以帶迴村玩耍,一點也沒提其他事。


    等到他們兩人離開後,王展豐一家同這一大三小四個客人的磨合,才算正式開始。


    農戶人家,沒有被奴婢伺候的習慣,也沒有伺候人的習慣,所以,對於幾個客人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講究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比如,打水洗臉這種事,王家的灶台上一直會熱著水,但是卻不會親自端到客人房裏,需要客人自己去廚房裏拿。


    四個客人中,陳銀鎖適應得最好,需要什麽她就問,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去做,做不到的,就會禮貌請求其他人幫忙。她從來都不是多事的人,所以對於換了個環境生活,並沒有太大的抵觸,甚至比起在霍家的奴仆環伺,她更享受在王家自己動手的日子。


    陳玉環的表現就一塌糊塗了。本身她性子比較跋扈,經過霍夫人的調教後,也不過是壓抑了天性而已。到了王家,勉強保持了幾天低調,等到王美秋夫婦離開後,就又開始作妖了。一會兒說鋪了兩層褥子的炕太硬睡不好覺,一會兒嫌吃的饅頭不夠暄軟噎嗓子……總之,她有意無意間,就是要展示自己習慣了上等人的好日子,過不了王家這種“苦日子”。


    王展豐和蘇玉瓊覺得她是小輩,對她刻意的吐槽,也沒生氣計較,甚至很多事情都讓著她。


    但是,王麗容可不慣她這個臭脾氣,當著眾人的麵,一隻手按在自己另一隻手的五指關節上,指骨間哢嚓直響,然後語氣充滿威脅道:“好表妹,要不,小容姐姐,陪你去溜冰車吧,順便再講講故事。我記得,上迴,你還蠻喜歡聽我講故事的呀!”


    這一下子,直接讓陳玉環迴憶起當初關於“熊孩子”的故事,也迴憶起了自己對這個二表姐有多麽打怵,瞬間變成了乖巧小表妹,不敢再隨便折騰了。


    至於韓嬤嬤和霍翟兩個更為陌生的客人,兩個人加起來的存在感,比陳玉環一個人還低。每天,王家人能夠準時見到兩人的時候,就是一日三餐的時候。其餘時間,多是在廚房會見到過來打熱水的韓嬤嬤,霍翟就跟不存在似的,一直默默待在他的房間裏。


    隻有陳銀鎖和陳玉環主動找他玩耍,他才會被拉著出房門,不然,就是一直宅著。按照王麗容的話來說,就是她衝著姐姐王麗雍說的那句,“姐姐,霍小公子比你以前還宅。”


    奇就奇在,小黃卻對這個小客人抱有極大的熱情。每迴見著他出現,都恨不得撲到他身上,給他來個口水洗臉。第一迴的時候,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韓嬤嬤還以為自家公子受到襲擊,正要撲過去忠心護主,就聽到王麗容下了指令讓小黃走開,小黃雖然聽令退了下去,不過眼睛還是黏在霍翟身上,仿佛他是它最愛吃的肉骨頭一樣。


    霍翟毫發無損得從地上起身後,韓嬤嬤一把過去摟住,這裏看看那裏看看,嘴裏一直問他怎樣,慌亂中的她隻顧得察看他的身體,卻忽略了霍翟不同以往的亮晶晶的眼神。


    最後,韓嬤嬤見霍翟隻是搖頭不說話,很不放心,拉著霍翟迴房間梳洗順便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傷痕。


    而王麗容,則拉著小黃念叨了一刻鍾,把它念到低下了頭顱才放過它。


    這之後,韓嬤嬤見到小黃,便如臨大敵。當小黃要對它喜愛的小客人展示自己的熱情時,韓嬤嬤都是一個箭步衝到霍翟麵前,忽略了霍翟躍躍欲試的眼神,也擋住了他伸出的小手,隻一味衝著搖動著尾巴的小黃斥道:“去去去。”


    小黃被王麗容教訓過,雖然尾巴都快搖掉了,但是在韓嬤嬤明顯的不歡迎下,它也就不硬上了。一人一狗的相遇,經常以中間隔著一個韓嬤嬤為結局,韓嬤嬤就跟橫檔在牛郎織女中間的那條銀河一般。


    王麗容有好幾次想要對韓嬤嬤說,讓霍翟接觸下小黃,沒看到孩子那小眼神嘛,他和它那是雙向奔赴。不過,看到她那過分護犢子的態度,便收了聲,來日方長,再看看吧。


    有一日,大雪初晴,豔陽高照,王麗容來了興致,便想帶著幾個孩子去大河冰麵玩耍。陳銀鎖和陳玉環已經在家裏貓了好些天了,一聽出去玩,自然是踴躍響應,隻是在去請霍翟的時候,她們犯了難。


    韓嬤嬤的語氣很和善,態度卻特別強硬得拒絕。


    “公子他怕水,從來都是靠近不得河流附近的,就連縣衙後院原本的池子,也被夫人叫人填了的。雖然這會兒是冰麵,但是也難保公子不會害怕,還是你們自個兒去吧。”


    幾個人铩羽而歸,陳銀鎖顯得特別的不開心,嘴裏小聲嘟囔著,“每迴都是這樣,我們一想要帶著霍翟幹些新鮮事,韓嬤嬤總是怕這怕那,不讓我們幹。”


    王麗容一時好奇,便問道:“你們平常在縣衙後院,都和霍小公子玩些啥?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說話也不出門嘛。”


    “我們在一起,就是一起讀書玩玩具,很少有其他活動,悶得很。有時候待著無聊,想要出門玩,韓嬤嬤就說霍翟他害怕人群,不讓我們帶他出去。”銀鎖答道。


    一旁的玉環也不吐不快,“有一迴,韓嬤嬤有事不在幾天,沒有她攔著,我們帶著霍翟玩了許多新遊戲,也沒見霍翟有多害怕呀。”


    銀鎖也想起來了,點頭補充道,“那幾日,霍翟的話也變多了些,我還以為他變了呢,誰知道,韓嬤嬤迴來,一管起事,霍翟就又變迴去了。”


    王麗容不解,“咦?這是作何道理?韓嬤嬤不是最關心霍小公子的嗎?她不想霍小公子變開朗些嗎?”


    陳銀鎖搖搖頭,她也不十分懂,“大概是太過關心了吧,我聽說當初霍翟出事後,韓嬤嬤老自責了。”


    王麗容聽到這裏,決定做個試驗,在陳銀鎖和陳玉環身邊嘀咕了幾句,得到她倆一致點頭後,幾人便開始行動起來。


    趁著韓嬤嬤去廚房的當口,銀鎖和玉環兩人將穿得嚴嚴實實的霍翟拐了出來,在門口坐上小黃拉的冰車,一哧溜向大河冰麵滑了過去。


    在霍翟開始享受到滑冰的樂趣,滿臉笑意時,韓嬤嬤迴到房間,沒看到人,卻炸開了,“公子,公子你去哪了?”


    隔壁的王麗雍,聽到韓嬤嬤驚恐的聲音,忙出來解釋,“霍小公子和她們幾個人去大河那邊玩耍了,沒事的。”


    韓嬤嬤並沒有因此放下心,反倒是壓抑著怒火,要求王麗雍帶她過去大河那邊,她要將小公子第一時間帶迴來。


    王麗雍見她如此堅決,無法,隻好帶她過去。沿途,王麗雍幾次嚐試解釋妹妹她們的行為是出於善意,韓嬤嬤根本就聽不進去一個字。


    等到了大河冰麵,在孩子群中搜尋到自家公子的身影,二話不說就上了冰麵,打斷了霍翟的玩耍。


    “公子,你擔心死我了,出門怎麽也不跟我說說呢。這麽冷的天,就穿這麽點,很容易得風寒的。還有,這冰麵也不一定結實,到時候裂開了,人就掉下去了,你忘記當初落水的恐怖了嗎……”


    最後一句話,直接讓霍翟眼中的歡欣變成了恐懼,王麗容看不下去了,一把將霍翟從韓嬤嬤的懷抱裏扒拉出來,然後衝著她大聲吼道。


    “他十一歲了,不是一歲,你不要萬事都替他做決定,讓他自己表達!你瞎嗎?沒看到他想和小黃玩嗎?沒看到他這會兒玩滑冰很快樂嗎?你到底是想讓他和外界多些互動,慢慢好起來,還是一直躲在你給他劃下的圈子裏,一輩子都這副樣子?”


    韓嬤嬤似乎沒料到王麗容會來這麽一出,因為這幾日相處下來,王麗容一直都是愛說愛笑的形象,這猛不丁發火,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不過,王麗容的話似乎觸動到她了,她轉身認真望了一眼霍翟,問道:“公子,你不怕這裏?想玩嗎?”


    霍翟沒有說話,良久,輕輕點了點頭。


    韓嬤嬤臉上露出了十分像哭的笑,半蹲下身子,視線與霍翟齊平,柔聲說道:“公子,想玩就繼續玩,注意安全就行了。嬤嬤我不是不讓你玩,而是……唉,嬤嬤不聰明,不曉得公子的意思。”


    霍翟伸出自己的雙手,將韓嬤嬤雙眉間的川字撫平,安慰道:“嬤嬤,聰明的。”


    韓嬤嬤心裏好受了一些,站起身笑道,“公子去玩吧,我迴去給你熬薑湯備著。”


    一旁靜看事態發展的王麗雍連忙插話說道:“行啦行啦,大家繼續玩,玩好了迴去喝薑湯。”


    陳銀鎖和陳玉環噤若寒蟬的姿態,被王麗雍一句話解除了,銀鎖連忙上前牽住霍翟的手,給他無聲的安慰。


    韓嬤嬤轉身離開大河冰麵,默默得迴了王家,到廚房切起了薑片。


    王麗容吼完話後,覺得自己剛剛那通火發得太大了,有些不好意思,遂跟在韓嬤嬤身後,把孩子們交給姐姐看著。


    進了廚房,她對著韓嬤嬤的後背,清了清嗓子後,說道:“韓嬤嬤,我剛剛態度太差,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我就是心裏急,想著或許大家可以改變下過分嗬護小翟的狀態,讓他漸漸學著成長,或許對他的病情有益。”


    韓嬤嬤背對著她切薑,帶著十分的失落說道:“小公子年幼時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事了,醒過來後變了性子了,我生怕他再遇上什麽事,一直緊盯著,連夜裏睡覺,都要起來幾次,看他沒事,我才放心。可是,我從來沒想過,我把他護太好了,竟是害了他。”


    王麗容走近了幾步,說道:“韓嬤嬤,你不必自責,你的心是好的,隻是太過重視他,萬事站在前頭替他想好了,反而忽略了讓他獨立的重要性。我說的話也不一定是對的,就是吧,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換了個新環境,有了探索新生活的欲望,咱們就順著他,看看能有什麽改善吧?我這麽說,你可能理解?”


    韓嬤嬤點點頭,說道:“我理解,大家都是為了小公子好,方法不同罷了,我謝謝你,為著我家小公子想著。”


    “不用謝,咱好歹和小公子是拐著彎的親戚,當然也該想著幫他嘛。”王麗容衝著韓嬤嬤真心一笑,剛剛的小衝突就此揭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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