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麵前,常衛東和幾分鍾前癱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那個大傻個子判若兩人,一路上蹦蹦跳跳,嘰裏呱啦地說個不停。


    用丁半木的話來說,他這就叫藥到病除。


    一踏進圖書館自習室,常衛東就被眼前的場景所深深震撼,那高高壘起的書牆,一個二個苦大仇深、如臨大敵的神情,給他一種高考煉獄的既視感。他打死也不願意相信在這個破學校裏,原來還隱藏著這麽多用功讀書的人。


    “天呐,我沒老眼昏花吧……”他下意識地感慨一下,卻不想沒有控製住嗓音,這句話在寂靜得隻聽見翻書聲的自習室內,像被擴大了十倍音量。


    常衛東話音未落,各個方位的人紛紛朝他的迴頭,一片齊刷刷的眼神,舉著憤恨、譴責刺過來,恨不得將他戳成個篩子。


    “噓……”走在前邊的方以北趕緊迴頭,抬手捂住他的嘴巴,抱歉地分別給各個方向的同學賠笑。


    成小南事先讓蘇禾給自己占了座位,正好旁邊那對情侶剛剛起身離開了,他們就和蘇禾湊了一桌。


    見到蘇禾,方以北用練習過的笑容和措辭打了招唿,在她的注視下,刻意坐在對角稍遠的那個位置,這樣正合成小南的心意,她裝作和蘇禾說話的間隙,就不露痕跡地坐去了方以北對麵。


    常衛東一看當時就不樂意了,他心裏直癢癢,坐在椅子上盤想許久,終於找了一個要類似於“太悶了,所以想靠近窗戶透透氣”的借口,又和方以北調換了座位。


    這樣一來,方以北就陰差陽錯地,或者說順理成章地,坐到了蘇禾對麵。


    “蘇禾,你今天,沒有去兼職麽?”手足無措地糾結半天,他就憋出這麽一個問題,總算主動和她說上了話。


    “嗯嗯,今天我請假了……”


    說話時,蘇禾的目光甚至都沒離開書本,方以北心裏又是一陣失落。也許是因為想到那塊圍巾的緣故,她頓了頓,把視線移到方以北臉上,笑了一下才繼續看書。


    方以北的心情瞬間放晴,可偷偷關注著他的成小南又轉陰為雨了。


    常衛東察覺到了她的變化,正想做著鬼臉說個笑話時,另一邊的齊立生發現他們的身影,放下手中的資料如釋重負般笑著走了過來,壓低嗓子不敢相信地說道:“你們怎麽在這兒,來學習啊,依我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喲,我還說是誰呢,散發著戀愛的腐臭味兒,隔這麽遠都聞到了!”


    常衛東又忘了身處何地,沒把握好音量,再次引起一陣不滿的嘖嘖聲,這下方以北不再出手,而是捂住臉躲得遠遠的,假裝不認識這個人。


    齊立生調笑了幾句,正要轉身離開時,敬佩地瞥了蘇禾麵前的書堆一眼,卻看見上頭擺著一疊資料,看上去和自己買的那些沒什麽差別。


    他順手翻了幾下,好奇地朝蘇禾問道:“這些資料,你也是買來的嗎?”


    “買?應該說是複印的……”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心底升起一種羞辱感,還是不肯承認:“這不是獨家絕版資料嗎,你從哪兒複印的,花了多少錢?”


    “就在學校門口那家文印店啊,還是挺貴的,一共算下來,差不多十塊錢……”


    “十塊錢!那也,不算便宜……”他咽了咽口水,滿臉難以置信,灰溜溜地轉身就走……


    才翻了兩頁書,常衛東眼角慢慢就收縮,看著那些字變成密密麻麻的黑點,不到十分鍾就打起了瞌睡,任方以北怎麽用手肘捅也沒有反應。


    被那些數字搞得心煩意亂的方以北負隅頑抗,掙紮在睡意邊緣,偷瞥蘇禾的同時,順帶四麵八方掃了幾圈,在一片窸窣聲中,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轉眼半天就過去了。


    煎熬了一個下午,他還是如願換來了一個能和蘇禾一起吃飯的機會,不算虧,對他和常衛東來說,複習什麽的都是鬧著玩兒呢。


    心滿意足地吃完飯,戀戀不舍的告別,迴去的路上,兩人都是一臉美滋滋的表情。


    “方以北,我想好了,我不怪你,以後咱們公平競爭!”常衛東突然出聲,認真得有些嚴肅的語氣,方以北聽了甚是懷疑他的智商和理解能力。連成小南都看出了方以北對蘇禾的心思,常衛東卻一口咬定,說他有和自己搶成小南的嫌疑。


    “我都跟你說多少遍了,我不會喜歡成小南的,我喜歡……”


    “蘇禾?你忽悠我,再說了,人家可是好學生,怎麽可能栽在你手裏!”


    “喲,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栽在我手裏?”


    打鬧了一陣,來到男生宿舍樓下,常衛東停下腳步,拉住了方以北,一臉正經地說要和他商量一個事。


    “這大冷天的,迴寢室再說啊。”


    “不行,就要在這兒說,而且你還得給我保密。”


    方以北看他搞得神神秘秘的,百思不得其解,隻好裹緊衣裳躲到避風的牆角,先點頭答應下來:“好好好,你說……”


    “明天不是就跨年了嘛,我是想今晚你幫我約成小南出來,我要做一件事。”


    “你怎麽不自己去和她說,這不是多此一舉嘛!”


    “你哪兒那麽多廢話,放心,我也給你約上那個蘇禾,到時候還要你幫忙呢……”


    走上樓梯,方以北苦思冥想,一直搞不懂常衛東想做什麽事,糾纏著問他也不說,靈機一動,就得意洋洋地開始威脅道:“要是不給我說,那就別想讓我幫你約成小南!”


    “好啊你,夠無恥……”


    常衛東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附在他耳邊一陣私語,方以北聽了兩手一拍,向他這個宏偉計劃表示讚許。


    “我的心願能不能實現,就看這一次了……”


    “要是還不行的話,幹脆就放棄好了……”在心裏說出這句話,絞痛中帶著不甘心,卻又無能為力。


    他抬眼看了看方以北,先是低落地歎一口氣,隨後甩了甩腦袋,丟掉那些“很不像是他一貫的作風”的想法,再次想象著明天晚上,成小南會給自己一個什麽答案。


    “成小南,你明天下午有空嗎?”試探著發出這條消息,方以北還顯得有些難為情,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合適。


    “有呀,怎麽啦?”


    “那要不要,我們一起去跨年啊……”


    看見這句話時,含著一口熱水的成小南放下杯子,再確認一遍,激動得噗地一下噴了出來,高興得活蹦亂跳。


    沒過多久,蘇禾也收到了常衛東的邀請,一陣天花亂墜,說得她都不好意思拒絕,便隻好答應下來。


    寢室裏的齊立生和付塵都要去過他們的二人世界,丁半木似乎又在策劃著搞一場他摻雜了私人感情的、不夠純粹的藝術行為,而一直沉寂的杜笛專心地鑽研著他桌上的玩意兒,打算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待在寢室。


    大家都在為某一件事情,不餘遺力地爭取著,讓平凡的生活能如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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