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的是,從來就沒有什麽感同身受,世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拋開那些無法直視的哀痛,看看眼前,就比如田秋和齊立生的恩愛甜蜜,並不能感染到任何酸澀和難過。


    自從那天清早迴到學校,原本生龍活虎的常衛東,就成天像隻病貓一樣無精打采,連走路也拖拖拉拉,像是被吸幹了元氣的羸弱書生,究其根本,主要還是那天清早的畫麵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方以北幾人圍在他床邊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活像一群庸醫,病不急亂醫。症狀顯而易見,他食欲也還可以,兩碗半沒問題,就是做什麽都提不起一點精神。丁大師連脈都不把,掐指一算,道出真諦,他這是蒙帕森過度分泌·休斯克拉頓綜合候群症。


    俗稱,相思病。


    轉念一想,再想,眼前一亮。丁半木首次開發見色忘義的屬性,應該是沒見色就忘義。


    他機智或者說陰險地編了個理由,說是他和常衛東要找個人一起吃飯,雙手顫抖著,用雲淡風輕的語氣問過寧尋舟,讓她愛來不來。


    寧尋舟看完消息半信半疑,卻還是丟下手裏的複習資料,簡單裝扮一下,興衝衝地跑到約定的小廣場,遠遠望見隻有在冷風裏擺著騷氣姿勢的丁半木,她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你這個無恥的家夥,白白耽誤我時間。”


    丁半木緊了緊衣裳,不再針尖對麥芒地頂嘴,反而學會聰明的收起自己那些說辭,委屈巴巴地裝可憐了:“那是因為常衛東突然說有事要忙,也來不及告訴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原本打算再嗆他幾句的寧尋舟見他沒有貧嘴,也就擺擺手不計較了,語氣中透著失落:“算了算了,那我迴去了。”


    丁半木見她轉身要走,連忙張開雙臂攔在她麵前,再次施展這招讓他嚐到甜頭的絕技,神情比剛才還要令人憐憫:“那可不可以,我們倆一起吃頓飯呢,我買單。”


    “也好,姑奶奶我就給你個機會,先說好啊,我吃得很多,到時候可別怪我宰你啊……”寧尋舟摸摸肚子,正好考點也背得煩了,就當是放鬆一下。答應下來後,抬眼卻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也生動地形容了他那副模樣:“正常點,還給我嘟嘴,你很像個白癡哎……”


    “我白癡,那你就是傻妞。”


    丁半木忍不住脫口而出,還是迴懟了她一句,沒想到寧尋舟兩手一拍,舒暢的吐了口氣:“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剛剛那個你可惡心死我了……”


    兩人又開啟互掐模式,你一言我一語地走出學校,走進餐館,連點菜的時間都沒耽誤一秒,鬥得不可開交。


    吃飯的間隙,他們協議好先暫時休戰,調養好生息再繼續。


    夾起一大筷子菜,寧尋舟塞了滿滿一口,享受地咀嚼,絲毫不在意形象問題,在丁半木看來,這麽真實的她卻出奇的可愛。


    “哎對了,丁大木,我記得那次吃完火鍋迴學校,你喝了酒自稱是什麽丁守時,那是啥意思?”


    丁半木停住往嘴裏扒飯的動作,仔細迴想半天,還是沒有一丁點印象:“呃,我有那樣說麽?”


    “有啊,你還裝傻,信不信我再點個最貴的菜……”


    他始終沒有記起來有這迴事,但卻也倒了一杯茶水,翹起二郎腿,歎口氣,擺出迴憶專用的淡淡憂愁麵容,認真仔細地給她說了爺爺的故事。


    聽完後,沉浸其中的寧尋舟先是滿含歉意地安慰了丁半木一下,接著看向他手腕間那塊意義非凡的表,試探著問道:“這就是那塊表嗎,我可不可以看一下?”


    “嗯,可以。”


    他隻停頓了一秒,就鄭重其事地解下那塊表,雙手遞到寧尋舟手心。


    這麽多年,她是第一個碰過這塊表的人,也是唯一一個。


    吃完飯走進校門,他們沒像之前爭辯得那麽激烈,自然而然的交流,笑得心照不宣,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些東西,比如丁半木單方麵以為的默契。


    依依不舍的走到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分叉路口,丁半木欲言又止,按捺住狂跳的心髒,幾度話到嘴邊,還是隻笨拙局促地說出道別。


    “寧尋舟,明天見……”


    “等一等,我有話跟你說,丁,守時……”


    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急促唿吸和耳邊唿嘯的冷風一齊靜止,希望她說出來的話,能和自己想象的有一點相關,一點點就行。


    “其實我看得出來,你的心思……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真的很喜歡常衛東,所以,請你不要再喜歡我了……”


    “蹦蹦蹦,唿唿唿……”


    沉重的心跳聲,唿吸狂亂,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頰兩邊,火辣辣的刺痛感。


    丁半木側過身子,屏住唿吸,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聲音中夾著不可名狀的意味,沒露出哪怕一絲端倪:“你說什麽啊,一句都沒聽清,風太大了……”


    “沒事,快迴去吧,走了。”


    “麻煩你了,請讓我繼續喜歡你……”這句矯情得連雞皮疙瘩都不願意起來的話,丁半木是背向她,迎著風說出口的。


    不知道冬季的風是否有意,能為他捎去這句情意。


    但裝作不經意地迴頭,看向寧尋舟遠去得毫不猶豫的身影,很顯然,要麽是冬風無意傳遞,要麽就是她有心不去搭理。


    ……


    就在方以北俯在桌前,抓著筆的手指被凍得快沒了知覺時,放在一旁的手機連聲震動,是成小南打來的電話。


    “喂,方以北,要不要一起去複習呀?”電話那頭成小南似乎在室外正對著風口,聽筒裏傳來一股很大的沙沙聲。


    方以北換著手往指尖哈氣,見常衛東把頭緊緊捂在被子裏,他還是壓低了嗓子迴道:“複習麽,我還沒開始呢,找不到頭緒。”


    “所以我就說一起複習,還可以互相討論一下嘛……”


    “那去哪兒呢?”


    “圖書館呀……”


    “那行啊,我簡單地收拾一下就出門。”原本是有些許抗拒的方以北一聽,腦海裏立馬浮現出蘇禾的影子,轉而饒有興致,樂意至極。


    聽到細微的成小南的聲音,常衛東立馬清醒,等方以北掛斷電話後,突然掀開被子,坐起身來一臉期許加上憤恨,急忙問道:“你要哪兒,是成小南嗎?”


    “去圖書館,是啊,東哥你要不要一起?”


    常衛東半躺下把被子又裹緊了一圈,不肯離開溫暖的巢穴,沒有迴答他的問題,仍舊自顧自地說出自己心底的話:“不夠仗義啊,方以北,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你要幫我追成小南的……”


    “沒錯啊,所以我現在叫你了,但你又好像不願意。”


    “誰說的,當然願意了,給我兩分鍾。”


    一分鍾胡亂刷了牙,用毛巾擦一擦臉,再加上一件棉服來保暖,不多不少兩分鍾,準時出門。


    見到成小南時,常衛東如元神歸位,奇跡般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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