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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跟你說了!我沒事!”雲應舟不耐煩地道,“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不然怎麽會敢吃?”


    說這話時,雲應舟正躺在迴程途中的螺舟上的……艙室裏的……坐在床邊的莊溯塵的……腿上,仰麵朝天四肢攤開,莊溯塵手上裹著繃帶包紮好了傷口,在他絨毛軟乎乎、底下也軟乎乎的肚子上摸來摸去,也不知是真的在試圖檢查傷情,還是趁機享受這種手感。


    “我不想吐,肚子不痛,靈力流動也沒問題……不許再摸了!”他陡然尾巴繃緊、背後炸毛,憤怒地使勁抬起了頭,“你敢碰!信不信我起來踹你!”


    ——人類怎麽就喜歡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莊溯塵的手若無其事地往上挪了迴去,在雲應舟肚皮上捏了捏……貓肚子軟軟的可以捏起來,摸上去感覺很脆弱的樣子。“但是你身上燙得都能燒水了。”他用不相信的口吻說,“而且……你不是說隻要一刻鍾就能恢複嗎?現在都快一個時辰了,怎麽還躺著不能動?”所以還隻能屈辱地在他腿上攤成一張貓餅,任憑他上下其手……說錯了,是“檢查情況”。


    雖然態度顯得不太正經,不過莊溯塵其實是真的挺擔心的。如他所說,雲應舟此刻就像發著高燒一樣渾身滾燙、虛弱無力,說話的內容似乎很有氣勢,實際上聲音小得聽起來就像在哼哼唧唧一樣。僅僅剛才那個抬頭的動作便讓雲應舟花光了力氣,話音剛落他就重新栽了下去,再度成了動彈不得的廢貓一隻。


    吞下那個光團後如此明顯且持久的後遺症……顯然超出了雲應舟的預料。被莊溯塵點破之後,他語塞了一會,嘴硬道:“我不就是第一次沒經驗,估計得有點偏差嘛……”


    雲應舟自己就是妖族,且不受威壓影響,對妖氣的感應比在場幾個金丹修士還更敏銳些。當時那根須怪物的身軀已然崩潰倒塌,妖氣散逸的速度卻不太正常,察覺到這點異常的雲應舟留了個心眼,才在那光團破地而出的時候迅速地反應了過來。而且……等他分辨出那是什麽,他的情緒就從緊張變成了欣喜。


    看似是輕飄飄的火焰,實際是一團由精純妖血、神魂力量和高度凝縮的靈氣混合而成的東西,也就是血藤和根須曾費力爭奪過的力量本源。這東西稱作“妖源”,差不多相當於人類修士的元嬰——區別是元嬰一直存在,而妖源隻在需要的時候才會被凝聚出來,比如說……想要拉著敵人一起死,或者是想將魂魄寄托其中、伺機逃遁或奪舍。


    這次那兩個同體異心的家夥,先是自己內部大戰一場,造成了不小的損耗,之後作為勝出者的一方又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一擊斬殺,倉促間凝成的妖源,自然也是殘缺的。其中沒有奪舍所需的完整魂魄——雲應舟懷疑那根須怪原本就沒有這東西——力量則不到正常狀態的一成。所以它才能避開皎夭的感知、從地下潛行到莊溯塵身前,也所以……正愁修煉太慢的雲應舟敢打著“吃啥補啥”的主意,撲過去一口將它吞了。


    其實那時候,就算真的讓它撞到了莊溯塵身上,莊溯塵自己應該也能硬撐下來。無論傷害形式是侵蝕還是爆炸,以他的恢複能力,之後吃點療傷丹藥再躺個幾天,就又能活蹦亂跳了;要是能將妖源中的力量化為己用,說不定還會因禍得福、有所進益。


    不過,妖源不同於先前淬體用的金焱髓液,對妖獸的用處更大。莊溯塵因此受傷換得的進益如果算作一分,現在雲應舟能得到的就是十分。跟在莊溯塵身邊,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對自己用處更大的機緣,雲應舟自然是兩眼放光,毫不客氣地決定搶過來……


    雖然他是動作快於思維,身子撲出去後,才看清並認出了那是妖源;認出來之後,隨後的舉動才從拍飛換成了吃掉……總之,他的目的隻是搶機緣、順便避免莊溯塵死掉而已,至於受傷什麽的,一點都不關他的事。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妖源的狀況也和雲應舟判斷的差不多,然而進行到“化為己用”這一步的時候,出了一點小問題。畢竟根須怪不是正常的妖,它的前身血藤被鬼氣侵蝕過,根須經曆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異化,從它後來說話時那怪異的音調,雲應舟覺得它還融合過別的什麽東西……這樣的一個怪物,妖源的性質自然也和尋常不太一樣,還帶進了一點受到汙染的部分。


    這點雲應舟倒是早有預料,並且想好了應對的舉措,而且舉措也確實生效了……問題是,生效的速度比他設想中大概慢了足有十倍。


    他現在的狀況,具體地說,是又要與有害的那部分對抗、將其用靈力包裹起來慢慢淨化,又要將能用的部分盡快轉換為自己的力量,為此耗費頗大,身體也還在適應這些變化,所以暫時沒餘力行動了。簡單地說……就是吃撐了,有點消化不良。


    雖然是這樣形容,但莊溯塵給他揉肚子的做法,並不能讓狀況改善什麽……


    雲應舟感到莊溯塵的手穿過毛叢向上移動,來到他喉嚨的位置輕輕摸了摸,然後開始給他撓下巴。他從喉嚨裏發出一點唿嚕唿嚕的聲音,眯起眼睛;莊溯塵是不知道他身上有遇險等於機緣這種設定的,所以也不知道為什麽雲應舟為什麽貓都躺倒了,望向他時眼神裏卻帶著一點像偷吃到魚一樣的小得意,不過……無論什麽理由,會讓小貓“慷慨”地露出肚子讓他隨便摸的話,他也樂得如此。


    莊溯塵伸出一根手指,在小貓鼻子上點了點,因為發燒的緣故,雲應舟原本濕涼的鼻子變得幹幹的,唿吸裏也帶著不正常的熱意。“要拿點水來給你嗎?”他問道。本來看到雲應舟吃了那個光團後就栽倒在地,皎夭是想過來替他察看一下的,雲應舟對她卻還沒熟悉到放下提防,拒抗地把她“喵”走了。現在靈石或者別人的靈力都隻會給他增加負累,他隻能靠自己的力量渡過這一關。


    雲應舟有氣無力地道:“不要……”他微微歪了歪腦袋,尖耳立起,莊溯塵得到指示,轉而去給他撓耳朵根。他的耳朵也是滾燙的,軟骨和皮膚都極薄,在光線下看得到很細的紅色血管。


    雲應舟繼續“唿嚕”了一會,聲音漸漸地低下去,最後莊溯塵感受到的隻剩下了唿吸時輕微的小小震動。至此最麻煩的汙染部分終於被處理掉,情況步入穩定後,雲應舟立刻就睡著了。莊溯塵將手從他耳朵背後拿開,收迴前又從胸口往肚子順著摸了一把,小貓四個爪子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動了動,團起身子抱住了騷擾他的這隻手。


    莊溯塵又等了一會,輕輕地將小貓從腿上抱離,放在了旁邊的被窩裏。他將艙室的門打開、走出去的時候,雲應舟稍微睜開了眼睛,很快又閉上了。他在突然變得寬敞起來的艙室中翻了個身,將爪子收到身下、下巴擱在被子邊緣,整個身子便成了外形輪廓十分渾圓的一條,繼續沉沉睡去。


    ……這次迴程,螺舟上隻有皎夭、聞維、莊溯塵和雲應舟,郭喻和徐望箜留在了村莊那邊,協助不久後會趕到的一隊護安使處理這次事故的後續事宜。


    血藤的警告沒有誇大其詞,根須一旦失控,青籠村片刻之間便迎來了覆滅。意圖襲擊莊溯塵的那團妖源被雲應舟一口吞掉後,幾個金丹修士匆匆將巢穴附近犁了一遍,確認根須再無後手、確實是死透了,本體崩潰後不久,剩下那些零散遊離的根須也都逐漸死去,一條條失去生機的龐然大物耷拉在地麵,自己便開始腐爛消融。他們再趕往山下村莊,發現這個人類曾經聚居的地方已徹底化成了廢墟。


    村莊裏的人幾乎全死了,有的直接被根須撕碎後吸幹了血液,有的是被倒塌的房屋壓死、或是因煙嗆火燒而死,屍體依舊沒能逃過被根須破壞。火焰點燃了房屋,順著廢墟蔓延,燒到了莊稼地裏,最後還是他們下去後才撲滅的。不用去廢墟中挖掘,修士強大的神識從上方掃過,便能知道底下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了。


    最後,他們在村外的樹林裏找到了僅有的兩個幸存者,其中就有他們初到村裏時,莫名對著他們尖叫的那個瘋女人。住在村子邊緣那些屋子裏的人,都是在有家人被變成怪物、殺死或驅逐後,表現出了想要對抗妖魔的意願,才受到其他村民甚至是其他家人的排斥,被迫搬出了原本的家。


    不知為何,發狂的根須最初唯獨沒有攻擊他們,但也隻有瘋女人被她的鄰居拉著逃進了林子。其他的人有的就默默留在屋裏,被蔓延過來的火焰燒死了;還有幾個惦記著村內的家人跑了迴去,在村內再次遇上根須時,就被毫不留情地撕成了碎片。


    這兩個幸存者、清理廢墟的工作,都交給後來的護安使處理。還有一件事情是,搜尋白冰河的蹤跡。他將徐望箜交給血藤後,血藤找了個理由將他支走了。隻是這人本該在淩晨前迴來——血藤估計還期待著他和小玄山起衝突——不知為何卻一去不迴,就此失去了蹤影。他自己跑了就算了,但也可能是在附近遇到了別的危險,小玄山得仔細排查一番,免得再出現別的類似血藤的怪物。


    螺舟側上方開口的船板處,依舊是狂風猛吹,人走在上麵仿佛要站立不穩,摔倒後便會從缺口處跌入空中。但皎夭似乎很享受這種在狂風吹拂中俯視著下方的感覺,基本整個飛行途中她都會待在這裏。


    莊溯塵走上這裏,果然看到那個身形高挑的青衣背影立在船舷邊。為了飛行平穩,螺舟上是禁製隨意散發神識的,但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莊溯塵一現身,皎夭便轉頭看向了他。先前那張被根須毀壞的麵具已經換過,此刻恢複成了完好無損的一片白,掩蓋了所有情緒。


    皎夭隨意地在身邊拍了拍,示意莊溯塵過去。莊溯塵走到她旁邊後,她也不多廢話,單刀直入就道:“我之前問你的那個問題,你能迴答了嗎?”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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