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著一身如墨、如碳的黑羽,閃著雙明亮眼眸的老鴉立在枝幹上,穿梭在叢林中。


    萬裏無雲,天空是灰蒙蒙的。


    霧氣如絲,漸漸鋪滿了整個天空讓空氣鬱悶起來。


    老鴉開著沙啞的嗓子低空盤旋,它叫了兩聲迎來更多的烏鴉紮堆成群。從遠處望去,天空宛若出現了一個黑色空心的圓圈籠罩著底下的人。


    少年目光如炬般盯著眼前的對手。


    那個身材矮胖,渾身刺青的家夥情況並不比他好到哪裏去。


    趙天傲看向周圍,原本茂密的樹林經過幾番折騰已是斷的斷,折的折,以他們為中心方圓一裏地內的一切全都殘毀於戰鬥中。


    就連原先肥沃的青草地也是被掀開了皮衣裸露出焦黑的土壤來。


    他又看向右後方的樊音墨,樊音墨的情況比他還要嚴重一些。


    在本身就不具備宿靈的情況下進行了長達近一個時辰的持久戰顯然是吃虧。


    樊音墨的衣角磨破,掌心滲透出的鮮血順著雙匕的尖端一滴滴落下灑進焦土。她的雙手因多次過度發力而微微顫抖,體力和靈力也所剩無幾。


    林心柔知道自己若是進入戰場隻會拖累幾人,她是大夫,本身不會武,能做的隻有躲好不拖後腿。


    至於陳尋生......


    趙天傲看向左後方,他咬著牙惡狠狠的瞪了陳尋生一眼。


    但又想到陳尋生打結識起便是這副呆頭呆腦的模樣又轉為搖頭苦歎。


    不遠處的陳尋生背後發涼,察覺到了“不知名的威脅”後仍不忘關心道:“老趙,有一股殺氣從前麵傳出,你有沒有感覺到?”


    ......


    這個對手難纏的地方就在於他身上那一層厚實的肉鎧,這層鎧甲驚人的防禦足以抵消眾人絕大部分的攻擊。


    趙天傲曾讓蓋聶進行強攻破開這層壁障,可沒想到對手第一時間喚出宿靈擋下了攻擊。他的宿靈手持兩塊圓盾,渾身上下穿滿甲胄,蓋聶一時間找不到機會,隻能伺機而動。


    後來幾人進行了車輪戰,這才使得情況逐漸好轉。


    趙天傲吐了口血沫心裏嘀咕道:我們這也才剛接觸不久就肯下死手,而且不願意費些口舌,所做的一切都毫無厘頭。如果不是謀財那便是害命,可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害我們?而先前的幾批人都能好好的迴來?


    莫非是仇家找上門?


    他反思了一會,自己三年前離開家鄉時沒和任何外人說過也沒有被任何閑雜人等發現,到了零榆島更是十分低調,除了公會和學府不可能還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仇家找上自己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陳尋生也是前幾個月才來的學府,一直在星辰派生活的他從小就遠離江湖恩怨,各大門派雖是競爭關係彼此卻也算得上情同手足。


    想到這裏趙天傲搖搖頭,陳尋生不可能會有仇家。


    樊音墨的話對她了解不多,但趙天傲明白她的為人:


    一位充滿俠義又不失流氓氣概的姑娘。


    平日神經大條不著調,真有什麽難事不必多說也會添一把力。


    這樣的人按理來說不會惹是生非。


    至於心柔的話自然是最不可能招來仇家的人。


    心柔圈子很小,除了醫館和玉樹苑的幾個夥計鮮少見得與其它人交談,況且有誰會和一個溫柔體貼的大夫過不去?


    趙天傲無奈。


    說不準又是一個像宋無極那般的武癡叫陣。


    那體型臃腫的男人雖然有著固若金湯的本領可也招架不住無休無止的車輪戰,此時此刻他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兇惡的瞪了三人一眼,咬著一口鋼牙握緊骨節分明的雙拳,仿佛心中對三人有著無窮無盡的怒火。


    男人咬牙切齒暗想道:一個丹鳳眼高鼻梁,一個柳葉眉拿黑色斷劍說的想必就是你二人,可恨我已是無力迴天難以索命,既如此,隻能麻煩幾位哥哥們了。


    男人咬緊牙關大喝一聲,源源不斷的黑紫色亮光他的身上湧出,周圍的靈壓瞬間高了幾分。


    幾人明顯察覺到對手正在做最後的掙紮。


    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本著人多的優勢聚起靈力合力攻擊。


    霎時間一金一藍一紅三種顏色的氣焰交匯在一起壓下了黑紫色崛起的勢頭。


    幾人拖著長長的焰尾分別閃現到男人的左右兩側以及上空,男人歪著頭用肩膀硬生生抗下斷劍的一記重斬,同時禦靈吃下兩側的交擊。本是焦土的地麵陷進去了一個大坑變得更是滿目瘡痍,他強忍著肌膚之痛伸出兩隻寬大的手掌鉗住樊音墨和趙天傲。


    二度發力之下,四周的景象開始逐漸模糊不清,突如其來的眩暈感衝擊至在場每一個人的精神領域。


    男人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若隱若現的旋渦,旋渦雖小卻能清晰感受到它強大的引力。


    不好!


    趙天傲心中想道。


    他抽出琅軒砸向男人的肩胛骨,那一塊地方瞬間變得青紫臃腫起來,男人讓悶哼一聲可那雙手如同鋼筋一般堅硬,非但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反而抓的越來越緊。


    樊音墨騰出另外一隻胳膊握緊匕首又給予男人肱二頭肌、伸肌支持帶兩處位置數擊,傷口不大卻細密狹長,裸露在外麵的肌膚與空氣接觸所帶來的刺激感為他添上了幾把怒火。


    “老陳!”眼見事態緊迫趙天傲有些心急的喊出一聲提醒陳尋生幫助兩人。


    陳尋生毫不猶豫的將他那把黑色斷劍紮進男人的小腹,可即便使出了全力也僅僅刺進去幾公分而已,陳尋生意念一動往劍身灌注罡氣,一縷縷罡氣伴隨著劍意從傷口進入男人體內擴散到他的五髒六腑之中。


    男人臉色變得鐵青,可依舊不願意鬆開手。


    旋渦的引力越來越強,幾人的身影在外界的視線裏變得開始扭曲,搖擺不定,殘木斷垢齊刷刷的被吸進旋渦後不知所蹤。


    趙天傲此時心急如焚。


    自己還好說,可他實在不願意因為出個差事而把原本與之毫不相幹的樊音墨和林心柔搭進,兩人如果真的因此受到什麽牽連,那麽這將成為他心中的一道門檻令他內疚一生。


    想到這裏,趙天傲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這個畜生!老陳,不留活口!”


    趙天傲收迴了蓋聶,身上的負擔瞬間減輕不少,他眉心一橫,吐出一口濁氣,對準男人的肝區一記重拳砸下,強大濃厚的靈力衝擊讓一向穩如泰山的男人有些麵部猙獰。


    與此同時,陳尋生傾泄全力釋放出罡氣傳在劍身上。


    “三花聚頂”。


    三股靈力直衝男人的天靈蓋。


    男人七竅流血,寧死不屈般的牢牢抓住兩人,又故意走上前,任由斷劍繼續刺進他的腹部。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露出變態且幾乎瘋狂的笑容來,“等著!都等著!”


    趙天傲瞪大了眼睛,心裏涼了半截,他眼看著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周圍的景象徹底模糊,漸漸變成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趙天傲環顧身邊卻不見一人,一時間有些靜的可怕,少年能且隻能聽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


    這時,趙天傲感到雙眼一沉,一股無名的困意席卷他的腦海,他甩了甩頭試圖清醒幾分,可眼皮卻越來越重,意識變得不清。


    “撲通”。


    趙天傲倒在了地上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腦海出現一個聲音。


    “主公。”


    趙天傲感覺似乎有人在叫他。


    “主公。”


    聲音清晰起來,趙天傲想不起這個熟悉的聲音是誰說的,也許是錯覺罷了,有誰會叫自己主公呢?


    不過黃粱一夢,趙天傲打算繼續睡下去。


    “主公。”


    這個聲音出現了第三遍,趙天傲這才隱約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他順著這個方向去想,想啊想,想了不知道多久。


    “黃毛小兒,有種的你給我醒過來,別死在這裏拖累我!”


    又出現另外一個聲音對著趙天傲像長輩看待不成器的晚輩般罵道,趙天傲皺了皺眉,似乎理清楚了一點思緒。


    “嗬嗬嗬,天兒真厲害,你是為父的驕傲!”


    ......


    “他若要走便留他不得,我趙曄難道還非得寵著這一個兒子不可嗎?!”


    趙天傲猛然想起一切。


    我這是...在哪......


    趙天傲臥躺在鬆軟的野草地上,他從混沌中醒悟,睜開朦朧的雙眼,用昏花的視線注視著身邊,眼前依舊是茂密的黑樹林,山丘佇立在樹林之中。


    很奇怪,附近萬裏無雲卻有著一大片墨色的天空,沒有太陽,沒有月亮,甚至連群星也沒有,看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下意識的確認了一下身上的傷勢,還好,沒什麽大礙,趙天傲徐徐起身,張望著尋找其他人的位置。


    樊音墨距離他身邊五米處側躺著,少年踱步走去,搖晃起她的肩膀。


    樊音墨輕哼一聲,這才從昏睡中醒過來,她從地上坐起看了看四周,揉著太陽穴問道:“這是哪裏?”


    趙天傲略微思索一下答道:“看這樣子,應該是森林的另一端。”


    樊音墨點點頭又問道:“你有看到心柔和老陳嗎?”


    趙天傲搖了搖頭:“被漩渦吸進去之後我也才剛醒來,這附近似乎隻有我們兩個。”


    少女站起身道:“我們去找找。”


    “你看起來有些累,不再休息一下?”趙天傲看著樊音墨艱難的樣子關懷道。


    “沒事,死不了。但願他們別出什麽意外就好。”


    陳尋生有一定的本事在身上,即使一個人也不怎麽需要擔心,反觀林心柔,手無寸鐵的她如果獨自身處險境幾乎沒有逃脫的可能,而幾人被吸進漩渦之後那個渾身刺青的男人也不知所蹤,這一點屬實令人擔憂。


    樊音墨鬆了鬆手腕,與趙天傲擦肩而過。


    趙天傲轉過身正欲上前,忽然心中一慌,遠處的灌木叢似乎閃過一個黑影,這一幕拉響了他的警報,趙天傲飛身上去撲倒樊音墨。


    利用起位置的優勢,身旁茂密的樹木和灌木還有長得旺盛的野草都能給兩人提供最佳的屏障,這些景物會擋住遠處眺望過來的視線,兩人難以令人察覺。


    樊音墨感到重心向前傾斜,隨後被一重物死死的壓在身下。


    她用餘眸斜視,發現這個所謂的重物正是原本領先一個身位的趙天傲。


    樊音墨無力的白了他一眼,隨後掙脫開來重新站起身向前走去,趙天傲趕忙上前再次將她撲倒。


    樊音墨皺著眉頭,“我現在沒時間和你開玩笑,你鬆開。”


    少年仿佛沒有聽見。


    少女吃力的把他推開,翻了個身,這會輪到她在上麵。隻見她掰開少年的手,坐起身往後退,看著眼前憑空吃豆腐還一臉嚴肅的人恨不得一腳下去踩碎他的“小茶壺”,樊音墨打算不再理會他自己趕路去找林心柔。


    可還沒走兩步趙天傲又起身把她撲倒。


    不一樣的是,前兩次都是背對著,這一次變成了正對,這個姿勢看起來相當的曖昧。


    樊音墨羞憤到臉紅。


    想自己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從未有過和男人這麽親昵的動作。


    少女伸出尖如春筍,皙白滑嫩的右手毫不客氣的扇出一掌。


    半空中,趙天傲又一次感受到了危險的逼近,他以更快的速度抓向樊音墨的手腕打斷了險些扇在臉上一掌。


    少年以一種疑惑的目光看向少女,少女用更加疑惑且帶著慍色的眼神瞪著少年。


    趙天傲先是出了神然後才想起這過分的舉止。


    他又貼近了一點,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樊音墨一時間慌了神變得不知所措,她嬌羞的別過頭去閉上雙眼,心髒不停地劇烈跳動。


    趙天傲沒注意到這一點,他隻是俯在樊音墨的耳畔啞聲道:“別動,前麵有情況。”


    少女微微睜開眼鬆了口氣。


    樊音墨將另一側耳朵貼向地麵,聆聽著遠處的動靜。果然,樹林裏不時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而且貌似數量不少。


    她長出一口氣,慶幸趙天傲不是那種趁火打劫的惡人,不然憑自己現在的狀況可能早就落入他的魔爪之中。


    兩人保持著這樣的動作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腳步聲一點點遠去。


    他看向樊音墨。


    昏暗的光線蒙著她五官精致臉龐,少女似有若無的喘息聲迴蕩在他的腦海裏久久不能散去。


    趙天傲第一次和樊音墨零距離接觸,甚至能聞見她身上散發出像梔子花又像茉莉一般那種獨特的清香。


    望著她粉嫩的巧嘴,少年產生了一種暈乎的錯覺。


    趙天傲的唿吸有些加劇,他有些出神的看著樊音墨,從沒覺得她如此的動人,宛若冬日的太陽融化累積已久的冰雪一般,趙天傲的臉頰在發熱發燙,心髒也在亂跳,他甚至在想,要是能一直這麽下去似乎也不錯。


    樊音墨突然感受到了什麽,他迴過頭羞怒的瞪了趙天傲一眼然後抬起膝蓋懟了他一下。


    突如其來的鈍痛感令他不得不翻身打滾。


    樊音墨拍了拍肩膀的灰塵又整理了衣角。


    “走了。”


    少女頭也不迴的大步離去。


    趙天傲怒捶了一下長滿青草的地麵。


    大爺的,都什麽和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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