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燕山位於上都東北處,兩地隔著海,與其他地區最大的不同就是當地沒有君王,並不以“國”之名自稱。


    但此地武林門派和高手雲集,可謂臥虎藏龍。


    不同的門派管轄著自己的地帶,各自安好,比較著名的就有以劍法聞名天下的“燕峰山莊”。曾有一位莊主在靈域大戰中“一劍擊退百萬軍”,此招一出瞬間扭轉戰場局勢,然而大戰後莊主不知何故銷聲匿跡,燕峰山莊的人苦苦尋找多年無果但依舊沒有放棄希望,莊主一位也就一直空著至今。


    因此,燕峰山莊流傳著隻有長老沒有莊主一說。


    同樣比較有名氣的還有憑借修煉罡氣與效法天象的“星辰派”。雙方為世交,彼此關係最為和睦。同期靈域大戰結束後存活下來的人中就有“風陽老祖”,即“星辰派”當今掌門。


    原先按照風俗,雙方隔六年會派遣各自的一些門生前去互通,為期一月。


    陳尋生深得老祖的器重與喜愛又天資過人,本次互通自然是義不容辭。但老祖深知他自幼在門派長大,心思單純天真,又常受師兄師姐們保護,不問世事不懂人心。


    屆時,讓陳尋生這樣出門難免有些不妥,於是老祖才下定決心讓他獨自下山曆練。得知這個消息後,在靜苑裏盤膝打坐的少年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繞著整座寧無山狂奔三趟而不停息。


    先前總是聽師兄姐們說山下熱鬧非凡,如今我也有機會下山遊玩了。


    和天底下所有的父母親一樣,臨走前長輩們難免有所交代,師伯們翻著那套泛黃的《育兒經》一遍又一遍念叨著,念的少年耳朵直生老繭,他用手擦擦臉上的唾沫星子最後拍拍胸脯胸有成竹的作出保證才在眾人的目送下離開師門。


    可少年下了山後他才發現在這天地間自己隻是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一粒沙子。


    僅僅在下山的那一天,少年便第一次認識到了江湖的兇險。


    那天,陳尋生找客棧小二開了間天號房,寫了書文,付了定錢後的少年匆匆離開客棧。迷糊的小二卻給他安排了件地號房,等到少年察覺到了異樣時找店小二理論,小二卻為了擺脫責任而解釋這天號與地號的客房實則相差不大,住在這地號房裏也無傷大雅而且少年當時就應交代明了,之後生了事端已經是沒有辦法的了。


    少年憋屈萬分,懵懂的他最終還是選擇將這口惡氣咽下,陳尋生後來重新要了間天號房。可這會店小二又看似為難的告訴少年隻能再付定錢。


    少年醒悟了,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喃喃道:“原來如此……”


    第一次嚐到艱澀的陳尋生開始掛念師門,腦海裏不斷浮現過去在師門裏和師兄弟們嬉戲打鬧的時光,想起和他們一起挨的罵、闖的禍、受的罰。


    ……


    “怎麽又被師父知道了?”


    “還不是老文太笨,每次都被抓個現行。”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明天誰去找師父認錯?”


    ……


    那時的日子才是真的無憂無慮啊。


    然而昨日的光景已成迴憶,少年在山下無依無靠隻身一人,此刻的他隻感到空前的無助,心裏被莫名的焦慮埋沒,原先的意氣風發也漸漸的被拿著棒槌的現實打壓下。


    少年想師門了,他試著向山腳下守門的師兄們求情。


    看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師弟,師兄們無一不痛心,可念及“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觀念師兄們隻能在山腳下將其棍棒轟走。


    少年的雙眸再次含著淚光下了山,他始終想不通一些問題。


    為什麽山下的人會不願意承認自己犯的錯?


    為什麽他們要將這一切歸咎到無辜的人身上?


    為什麽這些人對自己承諾過話的從來都不負責任?


    就這樣跌跌撞撞的過去了兩個月,陳尋生再一次迴到師門,可不同的是,這次是風陽老祖下的令召陳尋生迴來。少年來到山腳,師兄們如約遞給他兩封信件並說明一封是師姐們送他的,裏麵偷偷塞了些銅幣,另一封按照師父要求必須送到上都的零榆學府,師兄們還說這是老祖對少年最後的試驗。


    師兄們擔心少年在山下遭人欺負,幾人想暗中相助卻又怕少年因此不成氣候,於是幾人一合計偷摸著買了袋麵粉在他臨行前交給他,還讓他千萬別吃了,好好想想該怎麽用。


    書歸正傳,“張有才”被蕭真一語點醒,他豁然一笑接著連續刺出幾劍逼迫蕭真改換位置走向。


    隨後“張有才”又虛晃一招繞到他的身後,對著他的後背抬起就是一腳。


    接連幾次的吃癟下來,蕭真略微摸清了他的手段,隻見蕭真紮了個箭步停下身子後猛地轉身一劈,本應該砍向“張有才”的鋼刀卻劈了個空,而少年也消失在了周圍。


    蕭真環顧四周,皆不見蹤影。


    突然,他抬頭望去,發現一個迷糊的身影正反手握劍從空中飛來。


    這速度快的來不及躲閃,蕭真下意識的凝聚起靈力至頭頂,架起鋼刀防禦這一招。


    這時,“張有才”做了個令人想不到的舉動,他在與蕭真相碰前在空中翻了個身,瀟灑的落地蹲下。隨後立即起身並伸出左手,從包裏掏出剩餘的麵粉盡數撒在蕭真臉上。


    蕭真方寸大亂,顧不得少年隻知亂砍一通。


    見牽製住了對手,,,“張有才”立馬退後數米,朝著趙天傲大喊道:“劉兄!”,趙天傲心領神會,擠出自己最後殘存的靈力給到木蘭,木蘭立刻掙脫束縛。


    她雙手持槍,從地麵躍起,對著自己身邊不遠的蕭真全力一槍刺出。蕭真身體外圍的一層罡氣瞬間支離破碎統統化作雲煙,他自己也撞向石牆鑲嵌進去。


    奉千在同一時間舉起斧子,對準木蘭的腰間一記劈下。千鈞一發之際,花木蘭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空中。巨斧又一次的劈向地麵,濺起石塊。


    蕭真艱難的從牆裏走出來,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倒地,場地上唯一一個大家夥緊隨其後消失在空氣中。


    差不多了吧?


    趙天傲突然臉色發白,兩眼一黑,身子向後倒去。


    結束了......


    陳尋生長舒一口氣,呈一個“大”字躺在地上,望著星空,久違的露出笑容來。


    下山以後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要死不活的快感,真是讓人著迷。


    周圍一切又變得安靜了起來。


    ——


    一扇紅木門緩緩推開,裏麵探出三四個腦袋來,為首的那個人確認了一下四周後,伸出食指與大拇指放入口中,吹著口哨。哨聲一響,又不知道多少門窗緩緩打開,有人拿著繩索打著火把掂著腳步走出來......


    ——


    趙天傲站在空曠的街道上,周圍安靜的很,沒有一位行人,他緩緩睜開眼,環顧身邊後走進一個巷子。天氣似乎很好,光線很充足,路旁的一棵銀杏落了滿地的金葉,枝頭上卻依舊開的茂盛。


    銀杏的左邊是塊布告欄,張貼著十二張手抄軍卷。趙天傲對這塊地方似乎很熟,他走進巷子裏,拐到一座宅子。宅子的大門半開著,趙天傲推開門來緩緩走進,隻見一個半大的孩子正和一名少女玩耍,一個老婦人手拿米穀喂著雞群,老漢躺在竹椅上哼著小曲,旁邊的機杼上坐著另外一名女子。


    那女子長相平平卻盡顯一身的英氣,注意到趙天傲來後,她笑著示意家裏人進屋,隨後給坐在石桌旁的趙天傲沏上了一壺茶。


    趙天傲端起茶杯,閉上眼抿了幾口,問道:“如何?”


    那女子笑道:“甚好。”


    趙天傲又抿了一口茶看向她感慨道:“若能像你這般一直待在此地,我還真樂意。”


    女子笑而不語,趙天傲又放下茶杯道:“還是算了,家裏我都待不住。”


    這女子含笑點頭。


    “對了,我睡多久了?”


    “六個時辰。”


    趙天傲放下茶杯,起身伸了個懶腰感歎道:“都這麽久了,還是先醒來吧。”他背對著木蘭揮了揮手,頭也不迴的離去。


    ——


    翌日午時。


    趙天傲一覺醒來發現頭痛的似乎要裂開,手臂很酸很麻,好像被什麽東西壓著。睜開眼才發現原來是“張有才”的手壓著自己的胳膊上一宿,自己躺在軟塌床上而他則趴在床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


    他收起床邊邊被少年撿迴來的碎木板將它放入衣襟。趙天傲拍醒了“張有才”,後者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迷迷糊糊地指了指門外,示意讓趙天傲出去詢問,接著倒頭便睡。


    趙天傲走出門外,發現他們在一個青磚紅瓦的院子裏,幾個仆人進進出出忙的團團轉。趙天傲攔住一人詢問,那人客氣地迴答這裏是在縣衙。


    縣衙?官府?


    趙天傲有點摸不清頭腦,他便讓仆人帶他去找縣令。仆人一路行色匆匆生怕怠慢的帶著少年來到一扇黃色木門前,仆人敲了敲門說道:“縣令大人,救世郎君醒了!”


    門裏隱隱約約的交流聲戛然而止。


    過了一小會,隻見一位戴著官帽,身著綠色官服,留著一字胡的中年男子拉開木門,他的臉上盡是喜色,此人雙手握住趙天傲的手不斷搖晃著,激動的難以言表。


    “哎呀呀,郎君您可算醒了,快快快,進來坐進來坐。”


    縣令右手示意趙天傲往裏邊請,顯得十分客氣。


    但他轉頭看向仆人時又立馬變臉,縣令對著仆人喊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泡茶去!”


    那小仆點頭哈腰,立刻提著一壺熱水為趙天傲的席位上泡了一杯香茶


    喝著茶的工夫趙天傲注意到這小屋子裏還坐著三人,看衣著似乎也是朝堂裏的人。


    縣令眯眼笑道:“救世郎君,我來介紹一下,侍坐在您右邊的這位是本縣的縣丞。”留著大胡子的縣丞起身行禮,少年還以一禮。縣令又說道:“坐在您對麵的是小縣的縣尉和參軍。”又有兩名年紀偏大的官員站起身來對少年行了一禮,趙天傲再次還禮。


    看樣子幾人在自己醒來前就來到了這間屋子,小桌上的案卷堆放著,像是在討論什麽。


    幾人坐下,縣丞用渾厚的嗓音稱讚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趙天傲還禮謙遜道:“縣丞過獎了,這份功勞其實也並非是我一人所得。”對於應酬,趙天傲自然是能夠輕鬆應對,即便自己在昏迷後對接下來的事情概不知曉但也能夠猜出幾分來講些場麵話。


    縣令疑惑道:“哦?救世郎君何出此言呐?”


    趙天傲心中也是疑惑,難道那家夥把所有功勞都讓給了自己?


    “實不相瞞,賊人的抓捕是廂房內的那位少年與晚輩合力所致。”


    眾人相視後爽朗一笑,縣尉對縣令問道:“既如此,何不請另一位救世郎君共赴宴席?”縣令揮揮手,讓仆人立刻前去。


    趙天傲聞了聞香茶,品上一口,頓時覺得茶香四溢,提神醒腦。


    縣令摸了摸胡須,笑著問道:“救世郎君也懂茶?”


    少年說道:“略懂一點而已。”


    縣令來了興致,問道:“那郎君可說說看,此茶如何?”


    趙天傲迴道:“此茶迴甘,口感醇厚,茶香味濃,給人一種充實感,應是上好的普洱。”


    縣令聽罷哈哈一笑,許久不見好茶之人的他特意大手一揮,令人送去數罐。


    在茶話會中,趙天傲才得知昨晚自己昏倒之後,原本就被吵醒的村民們才敢躡手躡腳的出來綁住了蕭真,好在彼時的“張有才”還清醒著,他阻止了村民的報複,並相勸村民將他們送到官府。


    蕭真在眾人的麵前被官府的人拷上了鎖住靈力的禁枷後送到了監獄,而“張有才”自己則將功勞全部讓給趙天傲,在背他睡在床上後兩眼一翻便進入了夢鄉。自此,趙天傲對這位初識的少年從起初的提防轉變為了敬佩。


    喝過了茶,縣令讓他洗漱一番後準備開宴。


    宴會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參軍更是親自上場武劍助興。


    “張有才”沒怎麽喝酒,隻是自顧自的在那裏大口吃肉而趙天傲則心事重重的,便也沒怎麽盡興。仿佛宴會是為這些官人開的一樣,除了主角們,其他人都喝的大醉。


    宴會後,趙天傲找了個機會親自對少年道了個謝並表示自己願意將賞錢五五分出。


    “張有才”很明確迴答道自己不需要這筆錢,但他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要趙天傲帶著他去靈榆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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