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秋紅關在院裏,由錢水芳和兩老的看著,在幾人的監視之下,趙秋紅隻覺得一片心寒。


    蘇二河從鋪裏迴家,錢水芳還會親自倒熱水過去給蘇二河洗腳,雖然屋裏還有一個趙秋紅,可是錢水芳這做法卻令趙秋紅氣得牙癢癢,這日再也忍不住,妯娌之間打了一架,兩老的也不上來勸架,就在一旁看好戲。


    夜裏蘇二河迴來,又將趙秋紅打了一頓,再也不相信她半句話。


    蘇大丫去了餘城後,小院那邊隻有時淩一人在,他忽然覺得很孤靜,這日提了禮物來蘇家看長輩,一進門就聽到趙秋紅與錢水芳對罵。


    趙秋紅罵錢水芳勾三搭四,與蘇二河眉來眼去,那邊錢水芳卻罵趙秋紅誣陷,蘇李氏也時不時出聲幫著錢氏。


    時淩腳步一頓,麵色極為難看,這樣有違常倫的事豈能拿出來罵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此事都不能傳出去,他們在院裏吵來吵去,隔壁院裏鐵定都聽到了,這不是鬧人笑話。


    最近時淩老去縣學走動,又與以前的弟子有些交集,正準備再次招些富家子弟入學,哪知這蘇家院裏鬧出這樣的笑話來,要是被外頭的知道,那他哪還有顏麵留在這縣城裏,他的大計就全沒了。


    蘇家兩老的看到時淩,立即製止兩人吵鬧,笑臉上前相迎,時淩勉強露出溫色,將禮物放下,連飯都沒有吃就走了。


    且不說蘇家院裏這一團糟,便說那長富街頭的喜客來布莊,年底最後半個月,特價布版出來,裏頭不少好貨,都是冬季用的布料,這鬼天氣三天兩頭的下雨,一下雨就沒法出門,這股溫冷的天氣,令不少人急著買布做衣,穿厚實了。


    於是喜客來鋪子門口擠滿了人,進進出出的客人,都指望著這特價布料來的。


    蘇宛平隻好從繡鋪裏調用了巧杏過來幫忙,那邊繡莊趕貨,傅氏和毛氏都上陣了。


    到了傍晚要關鋪門了,終於清靜下來,長富街上的行人也少了,不少鋪門都早已經關門了。


    傅氏從繡莊裏出來,一雙眼睛又紅了,蘇宛平見狀,不準傅氏再繡,明個兒換巧杏過去,傅氏過布莊來幫忙,於是傅氏同意了,隻是巧杏畢竟年紀小,太複雜的繡活自是沒有傅氏做得好做得快。


    “娘,等你那邊的貨交完,咱們早一點關鋪門休息,過年期間不要開門,反正年前賣完這一波,過年時節也不會有人買布了。”


    傅氏倒也沒有反駁,離著交貨的時間還有三日,再趕一趕就出來了,這一次隻送去項城,到時由時燁走一趟行了。


    一家人迴到了院裏,蘇宛平躺在長榻裏,忙一了日全身都痛了,時燁心疼的看著她,在她身邊蹲下,接著給她揉腿。


    蘇宛平麵頰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你別,你也坐一會兒吧,今個兒你也很辛苦。”


    時燁卻是笑了笑,“都是女眷,我多有不便,就幫你翻找布料,倒也不累。”


    蘇宛平拉著他的手一起坐下,正好這時皮威匆匆進來,原來是餘城和項城來信了。


    看來他們在兩地發現了什麽,倒要看看蘇大丫在搞什麽鬼。


    夫妻兩人各拿了一封信看,蘇宛平拿的是餘城的,這一次滕海去的餘城,他對餘城相當的熟悉,尤其是那些商戶,隻過去一打探就知道了,這個蘇大丫果然開了掛,又找了個厲害的人物。


    滕海說蘇大丫居然最近頻頻拜訪餘城的九爺,此人年輕的時候很會做生意,曾在廣州有一艘船,他雖不是皇商,卻是唯一一個不是皇商還能出海的人,所以年輕的時候是賺了不少銀子。


    隻是天不遂人願,十年前餘城有一場瘟疫,漫延的不廣,倒沒有帶到梅嶺縣來就已經被奇人異士冶好了,可惜當初九爺出了海,沒有他在身邊,一家人得了瘟疫就死了。


    待他迴來,家產被人霸占,父母妻兒全部死在病床上,還是幾個月後他迴來收的屍,接下來再行船,一船貨又遇爆風雨,船毀人亡,九爺落水後遊了好遠,最後被人救起,從此孤身一人,一無所有。


    再加上沒了親人後,他也不想再做生意,人也頹了,整日借酒消愁,成了餘城最出名的酒鬼,大多酒肆都欠著銀子,那些東家願意他賒帳,全是看在以前受過他的照顧,但是時日久了後,這一點恩情也磨滅了。


    如今的九爺成了街頭的乞丐,哪還有誰會記得,若不是滕海曾經也做過乞丐,自然不會認出九爺來,可是蘇大丫上了餘城,卻很準確的將此人找了出來,反而令蘇宛平有些奇怪了。


    蘇大丫這手段了得,專挑這種奇才用,既然先前她搶走了滕海,這個九爺,要不也把他給搶了?


    滕海信裏頭正是問蘇宛平要不要將九爺收入麾下,蘇宛平收起信就想去書房迴信,時燁這會兒將項城的信給了蘇宛平。


    許慶的信,於是夫妻兩人交換了信接著看,原來項城這邊蘇大丫隻派了管事的過去打探,倒沒有遇上什麽奇人異士,而是在打探這鋪麵的行情。


    賈公子與趙朋遠交好,見了趙朋遠的信,立即吩咐人暗中做梗,讓蘇大丫開不成鋪子。


    蘇宛平給兩邊都迴了信,尤其是滕海這邊,蘇宛平寫道:“投其所好,若不能為己所用也不用為蘇大丫所用,如若九爺願意,咱們資助他離開傷心地,給他一筆銀子。”


    這也好過為蘇大丫所用,主要是蘇宛平發現這個九爺很厲害,一但被蘇大丫用上了,以後海上的生意蘇大丫要插手恐怕也容易,隻是不知道她哪來的消息,知道九爺在哪兒,便是滕海都說乞丐居無定所。


    這麽一說,當初蘇大丫找滕海的時候,也是知道他的住處,一間破廟,誰能想得到,再說滕海沒有九爺有名氣,不過是個窮秀才,為何蘇大丫偏偏看中了他,而且就算將人擄走,事後也不曾得罪狠了他,這可不是她一慣的作風。


    這個蘇大丫很奇怪,蘇宛平想不出所以然,便不想了,反正隻要不讓蘇大丫得了這些得力助手就好。


    信送走了,蘇宛平接著開始每天的忙碌。


    而城東街的私塾內,時淩準備給這些村裏的子弟放年假,於是布置了課業,放這群孩子迴村裏去了,這會兒縣學還沒有放假,其他的私塾也不曾,但是時淩他不想再等了,準備來年開年就招收一批富家子。


    於是時淩不用上課後,天天在以前的弟子家中走動,然而沒有得到好的消息。


    這日時淩從私塾裏出來,剛要上街,就迎麵遇上丁家兄妹兩人,這位丁家公子原本是時淩手下的弟子,縣學童生解散了後,就去了指定的私塾裏就讀,這一次在街上遇上昔日的恩師,丁虎上前行禮。


    丁家在梅嶺縣是地方富紳,還是杜縣丞的表親,丁虎的母親是縣丞夫人的妹妹,憑著這層關係,在整個梅嶺縣可以橫著走。


    時淩一看到這對兄妹,立即動了心思,上前邀兩人去酒樓吃飯。


    丁虎朝妹妹丁茹看去一眼,妹妹還是未出閣的少女,雖然恩師已經成婚,可是也怕不妥當吧。


    而此時站在丁虎旁邊的丁菇卻盯著一表人才的時夫子看呆了,時夫子一身鬆花色長袍,麵容俊朗,頭頂玉冠,翩翩公子煞是養眼。


    丁家小姐不怎麽出過門,若不是跟著哥哥出門,恐怕連這個出門的機會都沒有。


    沒想這一次出門竟見到了哥哥的夫子,原來是轟動整個梅嶺縣的時夫子,竟是如此俊朗非凡,果然傳聞不如一見。


    時淩朝前走,丁虎卻朝妹妹看去,身邊沒有下人,此時讓妹妹獨自迴去也不是個事兒,於是丁虎隻好將妹妹帶上了。


    三人一同進了酒樓,找了一間包廂進去,裏頭茶香悠悠,時淩一臉雍容的在團席裏跪坐下來,一張矮幾,對麵還有兩張團席。


    丁虎瞧著這會兒也還沒有到飯點,再瞧時夫子的意思怕是要喝茶,於是便在對麵坐下,另一張團席放在自己的身後,由妹妹坐下。


    畢竟是京城子弟,雖是做了幾年的苦役,可是一舉手一投足卻還是透著一股貴氣,當然這也是時淩裝的,他要與這些富家子弟結交,自然這京城的身份得拿出來,他出身不低,雖然他也知道在梅嶺縣這個邊關小城他身為罪人,人家未必看得上,但他還是有舍棄不了的東西,就好比現在。


    丁虎沉默了一會,忽然說道:“聽說夫子也開了私塾?”


    時淩端坐在那兒,由著丁虎給自己倒茶,時淩聽到這話,溫和一笑,“自是,縣學雖不置辦童生班,不過在外頭教也是一樣的。”


    丁虎一聽,心思一動,說道:“夫子可曾想過再迴縣學裏去?”


    時淩心中激動,卻還是強忍著,一臉淡然的說道:“於我來講,隻要是傳授課業,不管是在縣學裏還是在私塾裏,都是一樣的。”


    丁虎背後的丁茹一聽,忍不住點頭,丁虎卻是歎了口氣,“夫子就是不喜與人爭才讓陳教導如此狂妄,聽說他現在招收的弟子,基本都是寒門子弟,說什麽要讓這些寒門子弟也能一樣入學讀書,步步高中,來日朝堂之上報效國家,遂不知他如此懂得運作,爭的就是這份虛名而已。”


    “如今縣學裏教諭邵正銘根本不管事,隻指點幾位出眾的才子,其他秀才連麵都見不上,於是陳律就得意了起來,我們都看不慣了,要是時夫子在就好了。”


    時淩淡然一笑,像似不放在心上。


    丁虎建議道:“時夫子,不知我們再拜您門下可還有機會?”


    時淩心動不已,這麽多日四處奔波,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卻還沒有半點進展,沒想到丁家公子如此看重他,那當然是好的。


    時淩笑道:“自然可以的,你們如今不在縣學的童生班裏,既是在私塾,到哪間私塾都沒有什麽分別,唯一的分別是你拜的是誰為師,當年我對蘇義有指點提攜之意,此事並不是外頭所傳言的那樣,我的妻子正是他的堂姐。”


    “蘇家窮的時候,我身為他的堂姐夫,豈能有不教之理,隻是這些事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他高中小三元,成了梅嶺縣的神童,他不願意認我為師,我也沒有這個必要再提點他。”


    時淩說得隨意,丁虎一聽便信了,雖然上次從餘城傳來的消息有所不同,但那都是傳聞,真相又有誰知道呢,時夫子一向溫和,學識淵博,就算是蘇義中了小三元的秀才,他的學識還能高過時夫子去?年紀小成了神童可不是好事,改日驕傲過了頭,便成了笑柄。


    丁虎這一次深信不疑了,飯還沒有吃,便再次以茶代酒拜了時淩為師,決定一開春便帶著跟自己玩得好的兄弟一起入讀時夫人的私塾,倒是令時淩極為滿意的。


    於是這一頓酒菜,丁虎百般表現,但凡酒樓最好的菜和酒都給叫了上來,而他身邊的妹妹丁茹卻是一言不發,全程沉默,隻有那雙美眸時不時的偷偷打量時淩。


    待丁家兄妹兩人告別了時淩迴家之時,丁茹才開口,“哥,我聽爹爹說姑父家裏舉辦才子宴,要不咱們帶上請帖找時夫子一同前去如何?


    丁虎正有此意,不過疑惑的看向妹妹,“茹兒,你也要去?”


    “哥,我也想去看看,我跟表姐很是要好,她邀請我前去偷偷看這些才子們,就在那人工湖外的竹林宛裏,你們吟詩作賦不是要去梅花宛麽?正好經過此處。”


    丁虎歎了口氣,隻怪平時慣著了妹妹,竟然如此不懂的分寸,若是被那些才俊看到了妹妹,名聲就沒有了,看來迴去得跟母親說說。


    接下來,時淩借著丁家之勢,就在年底這幾場貴圈的宴席裏露了麵,尤其時淩能出口成,便是趙知縣也忍不住誇了他,沒想不少人又開始給時淩派帖子,過年後的宴會都定下了,這正是時淩此次的目的,或許明年他便可以將這些村裏的學生勸退了,再不濟推薦到東城那邊的私塾去。


    年前時淩再也沒有去過蘇家院裏。


    今天是小年夜,蘇宛平的鋪子就關門了,原本她以為得到年二十八,哪知耐不住這些縣城裏的姑子搶著買走這些特價的布匹,隻待這邊繡品交貨給賈家後,他們就毫無壓力的歇了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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