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沒能聽得清,再問琴兒說的什麽,也叫小姑娘敷衍過去,她進門向瑉兒道安後,就迴了自己的屋子。等她換了衣裳再迴來陪伴母親和嬸嬸,竟聽清雅說宮外送來十條大魚,道是大公主點名要的。


    “你們從集市上買的?”雲裳笑道,“娘娘和我當真以為你們去臥冰求鯉了。”


    這事兒說起來就少不得提秋景宣,原本琴兒與這一切不相幹,不論姐姐那邊要怎麽樣,她隻要在一旁看著就好,現在若是由她來迴答,也顯得多嘴,還不知姐姐心裏是怎麽想的。


    可門外卻傳來了項元的聲音,她朗聲吩咐:“放進太液池。”


    屋裏的人麵麵相覷,待項元大大方方走進來,又隻字不提這些事,雲裳在一旁冷眼看著,見皇後母女好好的,自己自然也不好多嘴。


    迴家後,夜裏等得沈哲歸來,為他準備熱飯熱菜,夫妻倆說閑話時,沈哲說是為女兒新選了教書的先生,雲裳感歎:“孩子們轉眼就長大了,女娃娃們有了心事,比男孩子更難猜,元元和琴兒如今一定沒少叫皇後娘娘操心。”


    沈哲道:“難道你覺得孩子們,永遠會像小時候那樣?”


    話音才落,兒子到門前來請安,沈哲把他叫到跟前問了幾句話,本以為沈雲這就要離去,他卻坐了下來,一本正經地對母親道:“娘,有件事兒子想對您說,隻怕您聽了不高興。”


    雲裳嗔道:“什麽事,我做什麽要不高興?”


    沈哲在一旁,滿臉的戒備,亦是道:“既然知道你娘要不高興,你又何必說?”


    但沈雲還是開了口:“雖然皇祖母從小就把我和項元看做一對,可元元並不喜歡別人動不動就提這些事。我們都大了,卻也還小,談婚論嫁還遠著,所以想請母親往後進宮,不要把我們的婚事當玩笑一般掛在嘴邊,特別是對元元。”


    做母親的略有些委屈,撅了嘴沒出聲,本以為丈夫會護著自己駁斥兒子,等了半天丈夫也沒開口,還悶頭吃他碗裏的東西,江雲裳便知道,沈哲是讚同兒子的話的,他們意見一致時,自己就不能撒嬌胡鬧了。


    “我知道了。”雲裳不情願地說,拉著兒子的手問,“娘能不能問你一句話?”


    沈雲點頭,沈哲也放下了碗筷。


    “你說這些,是你也不樂意呢,還是你怕娘搗亂嚇跑你未來的媳婦?”雲裳笑眯眯地說,“我們家兒子也有心事了是吧?傻小子,倘若你當真不喜歡元元,娘也不會為難你,也會幫著你去向太後說道,可是你要告訴我,不要瞞著我。”


    沈雲大方地應道:“是怕您嚇跑她,我隻想讓元元做媳婦。”


    聽得這話,雲裳歡喜不已,丈夫卻按著她的手道:“既然答應了兒子不再提,往後進宮謹慎些。”


    可雲裳卻眉飛色舞,喜滋滋地問:“皇後娘娘麵前也不能說嗎?”


    父子倆無奈地對視,做兒子的不好命令母親,沈哲便點頭:“不能說。”不等雲裳辯解,就起身道,“我吃飽了,和兒子說幾句話。”說罷負手往門外走,沈雲立刻就跟了出去,二人到了門外,還聽見雲裳嚷嚷,“你們合起來欺負人是嗎?”


    沈雲在父親麵前不敢放肆,反是沈哲難得地對兒子嗔笑:“你娘啊,才是我們家的孩子。”


    他們沿著長廊走了一段路,先說些朝廷裏的事,再後來,沈雲主動問:“若能證明秋景宣就是刺殺皇後娘娘的刺客,皇上還是要把他留在京城嗎?”


    沈哲頷首:“你伯父有他的計劃,我們跟著他做,幫著他做就好。”


    父子之間沉默了許久,沈雲問:“二殿下會怎麽樣,還有三殿下。”


    沈哲雲淡風輕地看著他:“他們會怎麽樣,終有一天你會不在乎,而將來,你眼裏隻要有你的君主就好。”


    轉眼便是元宵佳節,原本姐妹倆那日出宮捕魚,是想在元宵節上給太後和皇後添菜,可魚兒好不容易弄來,卻被公主一聲令下放入了太液池。而今年的元宵節雖然和往年沒什麽兩樣,但是宮裏多了新人,太後有了孫媳婦,元元和琴兒倒是樂得自在,不必叫祖母拘在身旁了。


    皇帝擔心皇後的身體,早早就讓她迴宮去,皇後被兩個女兒攙扶著來向太後告辭,太後手裏正挽著孫媳婦,便順口道:“過了元宵,你安排人手指教景柔如何當家理事吧,宮裏的事勻出幾件叫她練練手,開了春小兩口搬出去,我也好放心,淑貴妃也好放心。”


    瑉兒向來不介意太後提及淑貴妃,見秋景柔溫柔乖順,也沒什麽不順眼的,便當下吩咐小女兒:“過幾天你為嫂嫂安排幾件事,別叫她太辛苦。”


    如此兩處便散了,隻是離開安泰殿,瑉兒卻對女兒說:“你嫂嫂那兒不必太費心,你交給她的事,她做得便做得,做不得你也不必幫忙,她若特別積極特別能幹,你就撒開手讓她去做。不論如何,你在邊上看著就是了。”


    項琴謹慎地答應,母親又叮囑了幾句,隻是她們母女認真地說著這些事時,姐姐的神思不知遊到哪裏去了,瑉兒看在眼裏,麵上是不以為意,心裏卻不得不擔心。


    元宵一過,宮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偌大的皇城隻住了這麽幾個人,就是年節裏的熱鬧也有限,這一下清淨了,直叫新人覺得不可思議,一直以為淑貴妃的行宮很冷清,原來皇城裏更冷清。安樂宮周遭一圈都是空置著的殿閣,冷清之餘,竟還有些陰森森的嚇人。


    而這天,宮女們送來淑貴妃的信函,是指名單獨給兒媳婦的,秋景柔獨自把信看了,將信紙在暖爐裏付之一炬,到夜裏項灃歸來,提起母親的來信,她敷衍著:“我收起來了,殿下要看嗎?”


    項灃不在意地說:“你告訴我就是了。”


    秋景柔口是心非地敷衍:“母妃叮囑我保重身體,好好照顧你,另外宮裏的事不要太著急,慢慢來。”


    項灃則道:“宮裏的事,你看著辦就是了,這本不該你操心的,我們過陣子就搬出去了。”


    成親大半個月,有了肌膚之親,夫妻倆已從完全陌生的人,變得可無話不說。可秋景柔卻有很多很多的話,不能對丈夫講,婆婆一早就叮囑過她,她的丈夫太善良。


    秋景柔不想再談淑貴妃的信,謹慎地問:“我知道,再過幾個月我們就搬出去了,可我有些事想交代我哥哥,我可以在宮裏見他嗎?”


    項灃笑道:“你隨時都可以見他,但這是內宮,你若相見他,我送你去家裏如何,他已經安頓好了。”


    “我可以出宮?”


    “你又不是父皇的妃子,為什麽不能出宮,明日我就送去。”項灃笑著,見妻子一雙眼眸晶瑩透亮,愛不釋手地說,“你要拿出皇子妃的氣勢來,你可是大齊數一數二尊貴的夫人。”


    秋景柔笑著答應,可心裏卻想,淑貴妃曾對她說,一定要成為大齊最尊貴的女人。


    如此,在二皇子的安排下,得到了太後和皇後應允,皇子妃第一次迴到了她在京城的娘家,皇帝賜給秋景宣的宅子雖然不大,可也算得體麵周全,秋景宣帶著妹妹在宅子裏逛了一圈,笑道:“我若沒記錯,我們家從前最大的院子,和這裏差不多。”


    對於昔日宰相府,秋景柔沒有任何記憶,可哥哥卻在那裏生活到了懂事,他一直都記得家族曾經的輝煌。她曾問過兄長,他們這兩個庶出的兒孫,何必肩負起光複家族的榮耀,哥哥沒有迴答,隻問她願不願意成為皇子妃,乃至是未來的皇後。


    “哥哥,淑貴妃來信告訴我,她安排了你去勾引大公主。”秋景柔提及信中的事,也是她今日歸寧的目的,“聽說公主最近有些不尋常,我和殿下成親那晚,為了避開你還鑽進林子裏去了,是不是已經成了?”


    秋景宣的目光,散漫地落在園中尚未蘇醒的花草樹木間,淡淡地應道:“沒有的事,元宵前她對我說,我們連朋友都做不得。”


    “說這話……”


    “是啊,說這話,不就是對情愛有所期待?”秋景宣身上不見平日淡泊安寧的氣息,冷冷一笑,“單純可愛的小公主,動了凡心了。”


    妹妹皺眉望著他:“哥哥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秋景宣搖頭:“皇帝很防備我,明著暗著派了無數人監視我,我並不著急這一兩年,也要讓你站穩腳跟不是?來日方長。”


    “盛元公主?”


    “隨緣吧,倘若她真是癡心無盡,我就多陪她玩一陣子。”秋景宣看著妹妹道,“你要盡快讓自己在皇室裏有立足之地,讓二殿下離不開你。淑貴妃隻是我們的踏板,早就可以棄之不顧,你不必理會她對你說什麽。”


    秋景柔道:“她還在信裏說……”


    “什麽?”


    “不要讓皇後娘娘,把孩子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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