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沒有了在背後閑言碎語無所事事的女人,皇後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目光,而過去人多的時候,皇後也沒把誰的話當過一迴事。如今宮裏統共剩下這麽些人,傳來傳去轉不過這幾張臉孔,就算是淑貴妃,也不會故技重施,不會再企圖用些流言蜚語來打擊皇後。


    可沒想到,連女人都不願再用的伎倆,前朝那些不服皇後的男人卻用上了,他們礙於沈哲的兵權,無法用強硬有理的辦法使得皇後放棄掌控朝廷,又不願屈服在皇後的裙下,便想用道德來約束皇後的行為,背地裏在京城製造輿論,企圖毀壞皇後的名節,甚至懷疑她腹中胎兒的來曆,鬧得沸沸揚揚。


    這樣的話難免會傳進宮裏,另外兩位才人和寶林不會惹是生非,都躲得遠遠的,但淑貴妃卻因為自己曾經做過這樣的事,特別擔心這一迴皇後會把髒水潑在她身上,忍不住地上趕著想表白自己的無辜。


    可她再三來關心皇後,明著暗著或是當著太後的麵提起這些事時,皇後那雲淡風輕的態度又令人惱火,幾次之後,淑貴妃憤憤然對爾珍說:“讓她去吧,她怎麽就那麽了不得,我不信她真的不在乎名聲,又或者她已經把皇上忘得一幹二淨,所以才不在乎了?”


    但這樣的脾氣,淑貴妃也隻能關起門來才敢對爾珍說,現在宮裏人少,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淑貴妃可不希望自己也淪到皇後這處境,被前朝的大臣們指摘不是,更不希望她那漸漸長大的一雙兒子,知道自己的心胸那麽狹窄脾氣那麽壞。


    時間一天天過去,後宮和朝廷都恢複了往日的光景,宮裏因散了許多宮女太監,需要重新充盈人手,才不至於讓偌大的皇宮因無人打理而失去光華,淑貴妃忙於重新錄用宮人,那些逃跑的也被允許重新迴來,隻是宮女太監能迴來,妃嬪們是斷然不能迴頭的。


    可是天下安定了,僅僅是皇帝還下落不明,且當時發生轉圜僅一天之隔,那些出走的妃嬪們,生生斷送了自己富貴榮華的生活,雖然她們拿走了足夠的金銀,往後一輩子隻要善於經營不至於窮困潦倒,可在宮裏她們什麽都不用經營,就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地過上一輩子,唯一的代價是有名無實的妃嬪身份,和如同守活寡的清冷。


    但權衡之下,必然是迴宮繼續富貴要來得劃算,於是她們開始忘記了皇後當初言明的事,紛紛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希望能重新迴到宮裏。


    如林昭儀之輩,家中尚有些權勢,也正因為家中還在朝廷為臣做官,害怕這樣的事會影響族人的仕途,最是想要重新把人送迴來的,林昭儀是否樂意迴來瑉兒不知道,但前朝送來的消息,她的父親兄弟們,巴不得立刻把她塞迴來。


    淑貴妃那兒管轄著錄用宮人的事,竟也有人想要走她的門道,可這件事上,淑貴妃的立場卻和瑉兒一樣,皇後做了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哪個女人樂意再替丈夫把逃走的妾找迴來?


    她向瑉兒提了幾次,表示她被人糾纏得頭疼,皇後總是淡淡而無情地說:“讓他們折騰去吧,你我不點頭就是了,當初我說的很清楚,她們的名字會從這宮裏消失,既然從來也沒有過這麽些人,怎麽好放進來?你也不必敷衍,再有人來打擾你,就厲聲嗬斥他們,你性情好他們才敢來糾纏你。”


    淑貴妃尷尬地笑著:“是啊,他們可不敢來糾纏娘娘。”


    這樣的事,皇後和淑貴妃還能好好地說上幾句話,一旦牽扯到立皇儲的事,淑貴妃就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她知道前朝的形式,也知道自己和皇後的矛盾,生怕說錯半句話,在皇後麵前露怯被捉了短處。自然淑貴妃心心念念的,是希望皇後能盡快答應立皇儲的事,待到正月裏還是沒結果的話,皇後就該分娩了,她一旦生了嫡皇子,就真的沒辦法從明道上爭了。


    然而心如止水的皇後,隻是專心於朝政,對其他事漠不關心。瑉兒處理朝政越來越上手,連國與國的往來也開始入了門道,更是邀請讚西國的王後在年末到京城來做客,這是從未有過的事,除了和親,從沒有哪個國家會派後妃來緩和國與國之前的關係,可是皇後卻下了這樣的帖子。


    朝臣們對皇後的一些做法很不認同,可又佩服於她的膽量和氣魄,再有沈哲全力支持,宋淵這樣的謀士輔助,也就逼得他們隻能在背地裏下手毀壞皇後的名聲,做些連他們自己都不齒的事。


    沈哲和宋淵起初對此很氣憤,可瑉兒卻讓他們看開些,更是道:“由著事態發展,才能找到是誰在傳說這些話,這樣的佞臣若是當真無用之人,那往後不要也罷,他們自己清理門戶,還省去我們的心思。”


    皇後麵對天下和大臣的心態與胸襟,一點都不亞於皇帝,沈哲時常在雲裳麵前提起,擱在從前,雲裳會撒嬌耍潑地說他還戀著皇後,會故意和他嬉鬧一場,但最近這段時間,雲裳變得怪怪的也乖乖的,溫柔體貼得讓沈哲不習慣,但他好幾次都發現,雲裳總是偷偷摸摸地在觀察她什麽。


    這日夜裏,才要睡去的沈哲就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人盯著,猛然睜開雙眼,妻子的臉就懸在麵前,他一歎:“大半夜的,你要嚇死我?”


    雲裳則是被丈夫突然睜眼嚇著了,緩了半天才道:“是你要嚇死我了,我,我不是正好想爬出去喝點水嗎。”


    她說著,故意從沈哲身上爬過去,卻被丈夫一把捉迴來按在床上問:“你最近怎麽了,到底怎麽了?”


    雲裳掙紮著,避開丈夫的目光,故意敷衍著:“你怎麽了,不是說好了我今晚不想要,你別碰我,我喝了水就要睡的。”


    沈哲卻湊得很近地盯著妻子看:“雲裳,你不說老實話?”


    “你這麽兇,我是犯人嗎?”雲裳分離地想要逃脫束縛,可丈夫手頭的勁道她能感覺到,這個人一點兒沒放開自己的意思,她紅著眼睛說,“怎麽,你又想對我動手是嗎?”


    動手那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當時的情況也算不得是沈哲打了雲裳,但此刻見她拿這些話來說,沈哲先安撫自己應該沒什麽大事,他冷靜地想了想,便道:“難道是因為皇後?雲裳,如果你有什麽事瞞著我,想從我身上知道什麽,而我卻不曉得你在想什麽的話,越往後我們的誤會會越深,你樂意這樣子?你忘了我說的話了,我不要你卷入任何麻煩,那是不是另有別的人說的話,比我還重要?”


    雲裳別過臉,鼓著腮幫子說:“我不說,我答應皇後絕不說的。”


    可這句話,卻把她自己給賣了,雲裳一個激靈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再看向丈夫時,就心虛了七八分,見沈哲帶著幾分怒氣,她好不委屈,膽怯地說:“你不要怪我,更不要誤會皇後娘娘,換做誰也不甘心的,娘娘她總覺得你騙他,她覺得你是知道皇上下落的,她想讓我從你身上打探些什麽,可我到現在什麽都沒看出來。”


    沈哲在雲裳額頭上一吻,溫和地說:“沒事了,我知道為什麽,心裏有個底就好。你繼續打探你的,要是能打探出什麽,就去告訴皇後,我也不會攔著你。”


    “我不敢了,我不想你生氣。”雲裳軟軟地說著,伸手索取丈夫的懷抱,之後躲在沈哲懷裏軟軟地說,“我明天就會告訴娘娘,被你發現了,這樣我才不至於糾結在你們中間,其實我可累了。”


    沈哲無奈地笑了,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雲裳閑話,漸漸的懷裏的人熟睡過去,沈哲又用了些手腕確保妻子熟睡不會醒來,把她安置在床上後,便穿戴衣裳,一陣風似的從屋子裏消失了。


    城郊,昔日宰相府的別莊,秋振宇還活著時就已經疏於打理,如今更是荒涼蕭條,沈哲悄無聲息地進了門來,最深處的屋子裏亮著幾盞燈,門前有層層侍衛把守,可是從外麵根本看不到這樣的光景。


    侍衛們見是沈哲,便讓出了道路,沈哲一路進門來,看到他的兄長正坐在書桌前,桌子上鋪著厚厚一疊信,還有好些臨摹的帖子,帖子上的字跡蒼勁有力,像是男人的筆跡,但是沈哲近來很熟悉這些字跡,是皇後的。


    “哥,皇後還是認定我在騙她。”沈哲站定了,說道,“雲裳也被她派來監視我了。”


    項曄從燭光裏抬起臉來,笑道:“你看,這是瑉兒小時候寫的字,我在這屋子裏找到的,她小時候就寫得這麽好了。”


    沈哲走近些,看到了那摞信,像是皇後寄給秋老夫人的,果然聽兄長道:“我去見了她的祖母,老夫人把這些信給我看,我還在猶豫要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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