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珠妃的視線被轉移,師畢宣又沒有理由對阿彌不利,聖子殿下總算是度過了一段既平靜又幸福的時光——雖然他人太小,先前種種變故與如今的安然都沒有太大的感覺,整日除了吃和睡,便是賣萌逗人。


    這麽大的團子本就軟綿綿地招人喜歡,保姆侍女們皆十分樂意親近小殿下。


    噢,這裏插一句,承天殿上下都被羲華整頓了一圈,別有用心的那些人雖不至於被清除,但老實服帖了不少。再有想不開的,羲華也不為難,哪兒來便迴哪兒去,至於迴去如何向舊主交代,自求多福。


    如此下來,承天殿幹淨了不少,除了個別隱藏極深的,旁的,忠心總算是能夠保證了。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師畢宣安排的人手,此人不愧心機深沉,明麵上他的人很快便被羲華揪了出來送還了國師殿。可暗地裏他依舊留了後招,且因為那個侍女曾與羲華有過一麵之緣,為了隱蔽從不出現在羲華、晚娘,甚至與她們極為親近的那個阿吉和井煥公子等人麵前。每日默默無聞,低調的如同散入風中的一片塵埃。


    在帶娃一事上,九韶還算盡心盡力,羲華原以為他堅持數日已是極限,誰料半年過去,他竟然依舊樂此不疲。


    隻不過,換身一事雖然竭力隱瞞,到底瞞不過心細之人。這半年來,晚娘不再允許留宿於“羲華”房中,夜裏要麽是她自己帶著幾位保姆侍女哄阿彌入睡,要麽便是“天女娘娘”獨自一人帶阿彌——當然,人前如此,人後羲華會隱身進入內室,總不能令人以為聖潔無暇的天女娘娘孤枕難眠,還需要阿吉這個隨侍日夜侍奉吧。


    晚娘對此頗為奇怪,因為自從她認識羲夫人以來,二人便常常同室而居,這樣的變化無異於是打破了二人的相處模式。一兩日……乃至一兩個月還能說的過去,半年光陰下來,怎麽都令人心生疑竇。


    晚娘性子直爽,不似旁的婦人那般喜歡胡思亂想、任意猜度。她直截了當地當麵去問了“羲華”。


    可想而知九韶的窘迫,他用盡渾身解數,才勸得晚娘相信自己不過是近來有些疲倦,貪圖清淨,絕對不是對她有什麽成見。


    至於想要清淨還要自己一個人帶一個奶娃娃,夜夜都不得安穩,這個解釋九韶故意略過不言,晚娘也識趣地沒有問。


    後來,便連井煥也來問羲華:“你身上的傷好全了否?怎麽還不與九韶換迴來?”接著又開她的玩笑:“別說你是舍不得他這副皮囊啊!”


    羲華哼他一聲:“滾!這副皮囊再好,摸又不能摸,動又不能動,即便沐浴都不方便睜著眼睛,委實麻煩至極!你以為我沒與九韶提過?我日日說天天問,想來他的耳朵都起了繭子。誰料皆被他以各種因由繞了過去。偏偏有理有據,我亦無可奈何。”


    井煥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難道是他舍不得你這副皮囊,故而才一再推脫?!是了,一定如此!


    羲華瞪他一眼:“不若你也與我換一迴試試,看看誰會舍不得!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井煥樂了:“我還真想試試。不過不要你的,我要換,便與九韶換!好叫他知道,他這張臉碰上我這樣有趣的靈魂,才是相得益彰。”


    羲華調侃他:“好啊。屆時你有這三界最好看的臉,畫扇定然會更加迷戀你了。”


    井煥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連忙改口:“呸!呸!呸!誰要他這臉!畫扇也不是看臉的人,她迷戀的,是我這靠得住的臂膀和懂她的一顆心。”


    羲華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懂她?你真的不是在說笑?畫扇之心如天高似海深,你一個連人家喜怒都看不明白的大傻子,還敢說懂她?!!!”


    井煥雙眉一挑:“好好說話!你現在穿著這張皮,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正好把你打的滿地找牙!”


    羲華擺擺手:“罷了,我是不怕疼。隻怕日後你滿地找牙。索性與你明說吧,畫扇對你,根本不是真心。”


    井煥哂笑一聲:“不可能!她說過,如今她無處可依,惟願留在我身邊,天長地久,朝朝暮暮。”


    羲華哼道:“你品,你仔細品一品這話。是因為她無處可依,才願意與你天長地久。若是哪一日她尋到了新的靠山,你覺得,這天長地久還能長久到什麽時候?怕不是一腳將你踢開,來個天崩地陷也不是什麽難事。”


    井煥的神色終於變了,顯然這話戳到了他的痛點,卻還是嘴硬道:“絕無可能!畫扇不是這樣的人!”


    羲華深深看了他一眼,無力道:“真是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罷了,我來證明給你看。不過,你首先要幫我和九韶換迴來。”


    三日後,雲都遠郊,淨明湖。


    九韶施法探了探湖底的深度,看神色,應是勉強過眼。


    經曆了這麽多,羲華下意識地對深潭有些抗拒,畢竟兩次換身都曆經生死之劫——不,不對,連經兩次她總算咂摸出了些味,隱隱感覺到,這換身的緣故,大概就是與九韶一道經曆生死。


    深潭、生死之危,以血為媒,這三者缺一不可。隻不過每次都不可或缺的那個水下吻……怎能是不可或缺,她偏不信這個邪!這一迴她定然不會再與他有任何親密之舉。為了不再嗆水給他可乘之機,羲華還專門找井煥拿了他真身上的一片魚鱗。


    有此物在手,不必使用避水訣便可滴水不侵,煉製後做成隨身之物也算得上一件不錯法寶了——鯤鵬渾身都是寶,要論實用,較之鳳凰也不遑多讓。


    隻不過,井煥忒小氣了些,羲華原本看上了魚腹上最大最雪白的那片鱗,想要來做個鬥篷,誰知他捂緊了自己的肚子不肯給,隻從腳踝處掐了小小一片,顏色皴黑不說,羲華兩根手指拎著那鱗片,總疑心聞到了一股酸冽的臭味。


    上一番是因為被那支冰箭一箭穿心,才誘發了二人換身,換迴時他們如法炮製,如今那支冰箭還躺在羲華的乾坤袋中。今次是因為九韶命懸一線,而她又不知道丹穴山的那片大湖中設有禁製,一旦動用靈力便會巨浪滔天,陰差陽錯罷了。


    現在他們想要換迴來,要複刻當時的情景有些困難,別的不說,難道又要把九韶這具神軀再燒上一迴?


    羲華打了個哆嗦,覺得自己冤的有些離譜,明明她隻是去救個人,卻要替他忍受傷痛,且還不止一次。


    可若出血的是他——實際上是她的神軀,她也覺得不能接受,憑什麽啊!


    羲華躊躇了片刻,決定將這個傷腦筋之事交給九韶。


    九韶不負眾望,倒想出了“兩全其美”之法——入水之前先將她打暈,之後的事她勿需傷神,隻當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一切恢複正軌。所有的傷痛他一人承擔,豈不完美。


    不必出血出力便能解決問題,羲華本應讚同,但她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剛想反對,便被九韶一指幹脆利落地點在了眉心靈台,倒在了他的臂彎之中。


    井煥斜倚著一株鬆樹,被樹上一隻調皮的小鬆鼠丟了兩隻鬆果在肩頭,他第一次見到這麽不怕人的小家夥,玩心皺起,抓起鬆果衝捧著小爪子的毛茸茸扔了迴去。


    “啪!”、“噗嘰!”接連兩聲,小鬆鼠被突如其來的巨力砸中,猛地暈了過去,從枝頭一個倒栽蔥摔了下來。


    井煥:“……”


    他手忙腳亂地在樹下接住了小鬆鼠,這才避免一個可愛的小家夥慘遭不測。


    “對不住!對不住!九韶借了法力給我,我忘了,用力過了些,不是故意要傷你的。”井煥托著昏迷的小鬆鼠連連致歉,後者四腳朝天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半睜的雙眼猶如不瞑之目。


    井煥看了看扶著羲華的九韶,覺得此情此景有些詭異的相似。


    九韶:怎麽說話呢!


    井煥一口仙氣把小鬆鼠救活,悠悠醒轉的小家夥受驚不小,雙爪在他手上重重一蹬,靈巧地從掌心上翻了下去,飛快地扒著他的衣服爬了下來,一溜煙跑的沒影兒了,仿佛身後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井煥原本還想賠償給它一些鬆果,但鬧著玩差點鬧出了一場血案,難怪人家不想再搭理他。


    井煥自嘲地笑笑,被九韶喚道:“別耽擱了,過來幫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吉光逍遙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豬肘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豬肘子並收藏吉光逍遙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