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跟你住?」他果然有害她之意,癡樣根本是裝出來,和鏡中的小黑一樣黑心。


    「對呀!九折玉石屏風後麵有張小榻,你先在那小榻歇休,等雨停再迴小廚房旁的屋子,淋雨會得風寒,藥很苦,不好喝,小樗不要生病,我不喜歡你跟母後一樣老是躺在床上,喝著苦苦的藥。」白玉璿皺著眉,好似很憂心。


    想來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錯怪了小白。「還是小白對我最好,如此體貼……」


    這、這叫小榻?!


    繞到屏風後,李樗瞠目結舌,內心再度為皇家的奢華感到驚歎不已。


    小白所謂的小榻是足以躺上三人的錦煙蓉覃湘妃榻,鋪著秋香色金錢蟒大褥,還放了一條金色吉祥如意團花軟氈和兩隻金線蟒引枕,菡萏色紗幕垂落,隔開八棱花窗。


    窗外是見不著天幕的傾盆大雨,如瀑布傾瀉而下,雨勢滂沱地打在青玉琉璃瓦上,似有崩天裂地的趨勢,將一片片細瓦打出驚人的聲勢,數不清的雨水迷蒙了視線。


    外麵風雨交加,裏頭風平浪靜,下個不停的雨存心留人,在盛情難卻之下,李樗無奈,隻好睡一迴皇上寢宮。


    可是這榻實在太軟了,她怎麽也睡不著,翻來覆去想的還是那麵神鏡,以及鏡裏的那張臉,微帶譏誚的麵容上是化不開的悒鬱,似是坐困愁城、有誌難伸,龍該騰雲卻被重重鐵鏈困住,升不了空地咆哮。


    他是鏡魂嗎?


    還是被人困入鏡內?


    小白是天生癡兒,或是後天造成?他和小黑有何關係?是一體兩麵的善惡嗎?若是能兩者合而為一,小白俊美的容貌和小黑的聰明才智合在一起,該會是何等的風華。


    「不行、不行,睡不著,這兩個人太可惡了,一直在腦海中徘徊不去,明明不一樣的個性卻不約而同地喊我醜女人,我哪裏醜了,分明是宣蔻年華的俏佳人,沒眼光的小白、小黑,下迴在甜食裏摻辣椒,辣死你們……」


    輾轉難眠的李樗幹脆坐起身,她發了一會呆才下榻著鞋,信步走到窗邊望著大雨,從窗縫滲入的絲絲雨氣有桂花香氣,窗下走廊放了幾盆銀犀,風吹雨打桂花飄,淡雅的白花吐出最後一縷香。


    吸了口,沁人心肺,貼窗的蔥指沾了雨水,有些涼意,她甩了甩手又走迴榻邊,本想躺下休憩一會,靜待天亮,但是不知怎麽迴事,足下繡鞋轉了彎,走向龍床。


    這個時分,蟠龍殿的內室並無宮人服侍,雨聲蓋住了李樗的腳步聲,她輕巧地來到明黃軟羅紗前,螭龍銀帳鉤勾住帳幕,露出酣睡的玉顏,絕代豐姿,隻道潘安再世也羞斬。


    「居然還踢被,你運氣好碰到我,不然到了明兒個非著涼不可。」多美的睡容,好似天真無邪的孩子,長長的睫毛覆下,形成淡淡的陰影。


    李樗笑著將白玉璿滑到腰下的錦被拉高,蓋到下顎,又伸手把他壓在頰下嘴邊的大掌拉放入被中。


    驀地,睡夢中的人似受到驚擾,翻個身將令他感到安心的事物抱住,以有著玫瑰紅印壓痕的頰側磨蹭幾下,嗅著那教人眷戀的牛奶香,他一揚唇,笑著沉沉入睡。


    「小白、小白,你壓到我了……」要命,他也未免抱得太緊,他到底是真睡還是裝的呀!


    隻見美男鼾聲細細綿綿,胸膛一起一伏,唿吸規律地動著。


    深吸一口氣的李樗正對著一張令人垂涎萬分的俊顏,內心天人交戰相當煎熬。


    老天爺呀!能不能別給她這麽大的考驗,她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的心髒可受不了,真是教人好生抗拒的誘惑。


    「醜女人,是不是好想往他白潤如玉的胸膛摸一把,看看是否如上等絲綢那般平滑細致。」


    「是呀、是呀!太誘人了,你別再引誘我,我會控製不住辣手摧草……」定性、定性,別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就別忍呀!瞧瞧那嘴兒多紅潤,像鮮豔欲滴的櫻桃,白皙細滑的肌膚宛若輕凝的露珠,吹彈可破,不想嗎?不要嗎?瞧,你靠他多麽近,觸手他就是你的,快摸呀!別猶豫……」


    「怎麽能夠不猶豫,小白當我是朋友,我怎麽可以趁他不備上下其手,即使他秀色可餐,令人食指大動,可是做人要有原則,我不能因為自己「想要」而去傷害別人,做生意可以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但做朋友,那又另當別論。」李樗下唇咬出血,暗自糾結。


    好半晌,惡魔的聲音又響起。「眼前是你最好的機會,是你登上富貴榮華的天梯,攀住它,高高在上的地位、睥睨世人的權力、富甲天下的財富全都唾手可得,你,不動心嗎?」


    「盜亦有道,我寧可靠自己慢慢賺,反正我隻有一個人,甜食鋪賺的銀子夠我花用了,功名利祿如浮雲……呃,等等,誰在跟我說話?」不會撞鬼了吧!


    後知後覺的李樗還以為在與自己心裏對話,善與惡各持己見爭鬥不休,她始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幹一迴無恥行徑,把這個睡美男吃下肚。


    可是越到後頭越覺得不對勁,她的聲音有那麽清澈低沉嗎?而且近在耳畔,彷佛有人在耳邊輕誘。


    猛地打了個激靈,她由白玉璿的美色清醒過來,有些心驚地看看左右,被夜明珠照得通明的四下並無其它身影,唯有繡金的龍床上儷影一雙,還以教人臉紅心跳的姿態交迭著。


    「沒見過比你更遲鈍的醜女人,在春夢裏陶醉太久可不行,煮熟的鴨肉也是有可能飛了。」隻有她不懂先下手為強,善用時機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你……你是誰?」這聲音很熟,應該聽過。


    李樗挪了挪身子,俯視睡得正熟的美男子,他微揚的嘴角似在笑,哂哂舌呢喃「香茜餃好吃」的夢話。


    「看來你也隻有做甜食的本事,腦子不甚中用,把他的錦被掀開,在靠近腰腹的位置,把我拿出來。」另一個他雖天真,單純如白紙,但鮮少信任人,能得他所信之人應該不致太差。


    「我怎麽覺得自己像正在偷香竊玉的采花大盜,夜襲單純的小白兔,你要我摸……哇!摸到了,好滑好嫩,那是他的大腿……啊!變硬了,他的那個……」小白呀!你要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毀你清白,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


    「認真點,在他左腰下方,有個圓圓的硬物,別再亂碰他身體任一部位。」產生某種感應的冷聲又沉又硬,似是惱怒,又似在壓抑某種不該有的衝動。


    「我很認真,沒瞧見我額頭都在冒汗了嗎?圓圓的硬物……圓圓的……聽起來像鏡子……咦!是這個嗎?」指尖不確定地摩挲兩下,李樗小心地不驚醒睡中人,又要挪開環得死緊的臂膀,十分艱難的取出一橢圓形物。


    「不簡單,醜女人,曆經千辛萬苦才取到我,佩服佩服。」不過取一件物品而已,居然要等到茶涼。


    看到是之前瞧見的那麵神鏡,李樗作勢要扔出去。「反諷話越說越高明,什麽叫禍從口出,你可能有必要了解一下。」


    「住手,不許你任意妄為,鏡子破了,他將永遠是個癡兒。」鏡中的白玉璿冷冷警告。


    「什麽意思?」手僵在半空中,她皺眉問他。


    「你……」


    「等一下,小白好像快被我們吵醒了,我挪個位置再和你好好秉燭夜談一番。」好小白,乖乖睡,睡飽飽,明天請你吃白糕……她拍拍睡美男的背,吟唱著哄他入睡。


    麵冷的鏡中人聽著傳入耳中的低柔歌聲,雖然內容亂七八糟,讓人聽了很想冷哼一聲,但他眉間擰起的皺折卻慢慢鬆開,可笑中又有一絲暖意,絲絲流入陰暗的內心。


    不動聲色的,他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移開擱在纖腰上的手臂,以不驚動睡中人、很慢很慢的動作,一脫身,又眼神溫柔地將另一床被褥卷成長條狀讓他抱在懷中。


    她是真心疼惜智力受損的癡帝,不因他尊榮的身分而有所圖謀,柔和憐惜的眼神騙不了人,他隻在一個人眼中看過。


    他的母後。


    「好了,小黑,你要說什麽,為什麽鏡子一破和小白有關係?他不是一出生就缺少靈慧?」難道還能恢複?


    李樗捧著神鏡走向偏殿,那是曆任皇上臨幸嬪妃的地方。


    「不許叫我小黑,醜女人。」他有名有姓,不容放肆。


    「你還不是叫我醜女人,我姓李名樗,李府二小姐,你……你還瞪我,要不是和小白有關,我早把你這沒有口德的妖鏡給摔成兩半。」一麵鏡子也這麽猖狂,張口閉口醜女人的喊她,言語暴力往往殺人於無形,偏偏有些人還自以為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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