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神月七日,火二前。


    帝都,左大道,覗監外院。


    這裏是覗監麾下四大情治組織的頭腦們辦公的地方,三眼大監治裘東巴的官署在這裏,藍花大監治古裏穆的官署當然也在這裏。


    這個時間,無論是都內還是都外,命官們大多還沒到院署,那些到了的,也還沒開始正式辦公。可在覗監外院這裏,古裏穆已經在書桌前連續工作了六個時間了。


    做情治工作的人,既沒有日夜之分,也沒有參值、休值時間的說法,即使是大監治也不例外。


    眼下古裏穆依舊坐在他的書桌前,但奇怪的是,他坐的居然拿是客座,而坐在本應屬於他的位置上的,卻是一個極少出現在覗監外院的稀客。


    能讓古裏穆在自己的辦公房裏恭恭敬敬地讓出自己位置的人,數遍帝都也沒幾個,而第一個當然就是他的頂頭上司,覗監右監佐潘太南可。


    覗監作為內廷三監體係最龐雜,人員最多的一監,指揮中樞自然也比較龐大,自司監以下,佱監和倵監是隻設監佐監佑各一位,而覗監是左右監佐,左右監佑共四位。而這四人之中,左監佐掌管三眼四指,右監佐掌管藍花白麵,正是一人主內情,一人主外情。


    最近這兩個月,帝國境內可以說是大案頻發,咳咳……三眼四指的人可以說是忙得雞飛狗跳,但反觀藍花白麵這邊,倒是相當清閑,這清閑當然不是說無事可做,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自然相當平靜。沒錯在米列當那邊還有很多活要做,但目前這種半休戰的僵持之態,情治的壓力自然要小很多。


    所以古裏穆心裏挺納悶——老大今天怎麽突然來到我這來呢?他上一次來的時候,應該是一年多前吧,也不像今天這麽神秘。


    潘太南可右監佐今天的到來可以說是十分低調,既沒有事前通知,也沒有讓人出院外迎接,乘坐的也不是他的官駕,甚至還隻穿了很普通的覗監常服,戴了兜帽,仿佛不願意讓任何人留意到他的到來。


    雖然心裏疑惑,但古裏穆還是把嘴巴合得緊緊的,他知道自家這個頂頭上司,既不喜歡廢話,也不喜歡解釋。


    “第一件事,梭堇兒方已經死了。”這是右監佐的習慣句式,意味著他開始入正題了。


    “怎麽死的?”梭堇兒方隸屬三眼,自非潘太南可和古裏穆的屬下,但像他這樣頂尖的偵探總事,這兩位對他自然也不陌生。古裏穆知道梭堇兒方的本事,但當然不會留意他的動態,更何況覗監這種地方,最是注重保密,對打聽別家的事很是忌諱,吃撐了才會去八卦別人。


    “應該是去查那個盜竊毛根堡酒莊的神秘法師時死的,自行了斷。”對於一個情治人員來說,自行了斷絕對是最光榮最幸福的死法,因為這意味著信息的保密,也體現了你對帝廷的忠誠。依覗監的規矩,凡是自行了斷的情治人員,不論職位資曆,其遺屬都能得到格外的恩撫優待。


    古裏穆微微點頭,算是對梭堇兒方的讚許,雖然這個動作未必有實際意義,但他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麵。


    古裏穆當然知道毛根堡酒莊的離奇竊案,這個案子落不到藍花的手裏,但由於委實驚人又詭異,他也關注了一下。對於裘東巴讓梭堇兒方去追查這個案子,他一點不覺得意外。這種驚天大案,不讓最得意的手下去才是奇怪。他對梭堇兒方的死也不覺得意外,做偵探的,誰不是冒著隨時送命的風險?若是前人不死,又哪輪到梭堇兒方當這個第一眼子?


    他真正覺得不解的,是老大為什麽要特意過來說這個事——這明明跟咱們沒有任何的直接關係。死了個第一眼子,自然有第二、第三、第四眼子前赴後繼,甚至還可以把四指的精銳也派上去,反正這都是左監佐的事。


    “梭堇兒方追的那個神秘法師,目前正在往西邊國境趕去,也許是要逃到米列當王國那邊。”右監佐沒有讓古裏穆疑惑多久,又接著說下去。


    古裏穆瞬間就明白了老大的意思,這是要我準備接手去追啊。


    古裏穆沒有問老大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他也沒有懷疑這些情報的準確性,跟隨右監佐將近十年,他太清楚自家老大了。但還有個問題他必須問。


    “左監佐那邊怕是要把狀告到司監大人那裏去吧。”


    這話似乎有點沒頭沒腦的,但他也隻能這麽委婉地表示了。他確信老大肯定聽得明白。


    左右監佐,分管國境內外的一般情治,看起來是河水不犯井水,既無衝突也無矛盾,實際上論油水論權力,總管三眼四指的左監佐比分管藍花白麵右監佐強出可不是一星半點。這裏麵說道甚多,但也也不是什麽秘密,古裏穆自然清楚,自家老大對左監佐的位置,實在覬覦已久,若是有機會拆拆對方的台,他當然是不願意錯過的。可覗監裏麵早有規矩,三眼四指不能插手外事,藍花白麵不能插手內事,無論誰犯了這個規矩,司監大人那關都很難過,到時隻怕白忙一場,功反變過了。


    右監佐當然明白古裏穆的意思,難得地他並沒有生氣,反而壓低聲音道:“第二件事,頲諦那事,跟這個法師也能扯上關係。”


    這個才叫猛料,至少古裏穆這慣見風雨的大監治,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禁瞳孔收縮。


    “……這,消息可靠嗎?”猶豫再三,古裏穆也忍不住提出了質疑。


    右監佐說的自然是頲諦失陷的事。可頲諦失陷,四大情治組織都出手了,藍花白麵都沒少派人搜索,怎麽自己從來沒聽過這風聲,反倒是老大先聽說呢?


    潘太南可看到古裏穆眼中的疑惑,眼中不禁流露出得意之色。有什麽比擁有一個忠誠能幹的手下更讓人滿足?那就是讓這個手下明白並記住,自己比他更厲害。


    “這隻要記住,這是真的,其它的,現在還不時候讓你知道。”潘太南可淡淡道。


    他其實很想在自己手下麵前把這個事情說出來,誰都難免會有得瑟想賣弄的時候,大家都懂的,但他畢竟在覗監任事二十餘年,對保密的認識簡直深入骨髓,當然不會為一時之快為自己招禍。


    頲諦已經找迴來了,目前知道這個消息又沒被消去記憶的,在大波加爾帝國絕對不超過二十人,在覗監裏除了自己,大概也隻有司監大人知道。如此保密的消息,一旦走漏,要查出來簡直不要太簡單。


    以潘太南可的身份,其實還沒有資格知道這個消息,他能知道,是因為他在佱監的那個死黨的關係,而他一直認為他跟這個死黨的關係,在世上絕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頲諦是三天前找迴來的,當然是從亡魂界迴來的。當日禦法師受帝上命過問此事,卻從幸存的那名禦衛中聽出了一點蹊蹺。


    禦法師本身精修的不是亡魂係法術,但以他的見識閱曆,自然也聽說過“生靈化魂,封入亡門”的法術,所以當他聽說死去的紫領法師蘭登托是個亡魂係法師,心中就是一動。但他是老成持重之輩,也沒反應過大,便讓境首把佱監的地署長找來,在確定蘭登托懂得這個法術後,他才向帝上複命,奏稱頲諦有可能被”生靈化魂,封入亡門”了。


    往後的事情就簡單了,蘭登托之所以敢用這個法術,就算算定即使自己逃不掉,佱監裏還有人會這化魂返生的手段,解救頲諦。所以一天後,佱監就來了位亡魂係的袍法師,這位花了一整天準備,又花了半天功夫,總算是把喀倫貝頲諦給成功的化魂返生。


    既然喀倫貝頲諦已經救迴來了,為什麽還要嚴格保密呢?


    “生靈化魂,封入亡門”這個法術有效,但風險也不小,試想那亡魂界豈是凡人能夠呆的?所以頲諦雖然迴來了,但除了一開始說了兩句話,便一直昏昏沉沉的,精神極差。頲諦是未來的刹臨帝,安危牽動國祚,目前公開的這個狀況自然不宜為人所知,所以經內廷商議,這事暫不公開,靜候頲諦完全康複。而知曉此事的有關人等,境臣以下身份的,通通被消去記憶,個別的更是被直接滅了口——消去記憶也是需要成本的法術,並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花這個成本。


    這些事處理得極為迅速而徹底,不過,有個人卻是例外,就是那隨同頲諦被生靈化魂的帝側禦衛伍長,這位不僅也被救了迴來,狀況還比頲諦好得多——也虧得是他的狀況極佳,否則那位操作化魂返生法術的袍法師,說不定就要被懷疑法術操作失當而被追責了。


    就是從這位伍長口中,內廷才搞清楚頲諦遇襲的真正原因,有心人看看時間,自然不難發現——這被殺的粟爾台精靈王子伽拿以拿遇害的時間,跟毛根堡酒莊失竊的時間,好像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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