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過蘭斯·凱特爾·勒波丹·諾裏奧·杜·謝爾納沙克這個名字嗎?”勒衛瑪完全沒料到,對方會提出這麽一個問題。


    傲縱橫決定要殺勒衛瑪是真,但他的目標,不僅僅是要殺勒衛瑪——反正都要殺了,為什麽在殺之前不好好發揮一下他的價值?


    越過邁非閬軍營駐地再往東,就算是帝國占領區了,傲縱橫可一刻沒忘過,他去帝國是要做什麽的。


    然而他隻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帝國境內,但帝國疆域之遼闊可不是兩個同祖王國可比,大致要到哪找,傲縱橫還沒有絲毫頭緒。而一位帝國軍團將,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問詢對象吧。


    軍團將在大波加爾帝國算是一個什麽階級呢?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講清楚的。簡單來講,當今與勒衛瑪同階同級的常設軍團將,大概有四到五十位。他們就是帝國軍的統率中堅,而軍團名義上隸屬軍政部指揮,雖然軍團將不是由軍政部自行決定擢升,但一般指令確實是由軍政部指揮的。而軍政部老大是軍政卿,從軍團將到軍政卿,職位上差了兩級,可兩級之間的實際差距,絕大多團將一輩子都沒機會邁得過。


    然而即使坐到了軍政卿的位置,算是登廷近禦了,可真要夠到禦前,前麵還有好些人呢。所以說,團將在整個帝國統治體係中,雖然掌握著暴力,但論地位,離著真正的人臣極位還相當遠,單單是跟團將同級的職位,在帝國裏少說有兩百來個,這還沒算那些有階無職的貴族呢。


    不過地位和見識其實並不正相關,在普洛茲世界,閉門在家坐知天下,幾乎是不存在的,而軍團將雖然大多沒有也不會接受高深的教育,但他們隨著調動走南闖北,論見識之廣,未必不如那些端坐帝都的公卿權臣。


    按照之前的線索,傲縱橫要找的要找的是這個以凱特爾為祖氏姓,謝爾納沙克為家姓,名為蘭斯的神.哪怕不能直接找到這個家夥,也要找到這個他出身的那個謝爾納沙克家族,從那再找線索。


    並不意外地,勒衛瑪也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他卻知道以謝爾納沙克為家姓貴族家族,而且,不止一個。


    換成在西部的那兩個王國,這種同姓不同親的貴族家族是很罕見的,因為他們采用的是封君封臣製。封臣製貴族的一個特點,就是貴族的家姓往往就是封地名,像塞奴北斯徼仧的家姓就是塞奴北斯,而他的幾個兒子,除了將來的繼承人會繼承塞奴北斯這個家姓外,其它的兒子如果有封地,就會把塞奴北斯作為氏姓,以封地名作為家姓。所以這些王國的貴族們,姓氏變化是特別的頻繁複雜。


    而帝國不一樣,帝國的貴族絕大多數沒有實際控製的封地,所以他們在受封為貴族後就會增加或改易家姓,增加就不用說了,就是把原家姓變氏姓的常規做法。而改易則很少見,即直接拋掉原來的家姓甚至是祖姓,相當於單獨開了一個全新的家族,一般人情況是不會有人這麽做的,因為在很多傳統人士看來,這就是“背祖忘宗”,唯一例外的情況就是刹臨帝賜姓,因為刹臨帝是至高無上的人間至尊,由至尊賜予的姓,當然有資格單獨列祖,與以前的祖姓割裂。


    光勒衛瑪知道的謝爾納沙克家族,就有至少六個,而且分布是天南地北。不過還好,他也會做排除法。


    這六個同姓家族裏麵,首先可以排除一個,因為他家的姓階不是杜。


    雖然很多國家都使用杜作為姓階,但各國的“杜”含義並不完全相同,勒衛瑪本有意好好講講帝國的姓階法,但傲縱橫哪有時間聽他扯這些不相關的事。


    剩下的五個謝爾納沙克家族裏,有一個勒衛瑪是比較熟的,他知道他們家的祖姓並不是凱特爾,別奇怪,因為貴族的姓氏太複雜啦,從祖姓數到家姓,除了自己家的人,外人能記住你的祖姓,那就是私交很不錯了。


    另外一個勒衛瑪不熟,但那家很紅——去年新紮的貴族,但就是因為新紮,往前最多再有一氏姓,所以也可以排除掉。


    剩下三家,一家在帝都,一家在帝國東南,一家在帝國北部。


    三個不同的所處家族,卻恰恰代表了帝國貴族的主流分類。


    帝國法製森嚴,一個貴族家族可以到別處買房子,買田地,但家族的本家根基在哪,卻是由帝廷指定的,並且相對固定,既不允許私自遷移,也不允許隻留下幾個老弱病殘的在本家撐門麵,其它人都跑別處定居的擦邊球。帝國宗法規定:家族私遷,可議不臣大罪。


    哪什麽家族封什麽地方,有什麽講究呢?


    帝國沒有明文法典來規定這些問題,不是沒人考慮這點,而是這些事不好寫到明文法裏麵去,曆代帝廷,都是依祖例和各種潛規則來處理。


    比如說,隻有極少數貴族,能夠被封在帝都內,在帝都領要多一些,而其餘大多數貴族,隻能根據管據分離的祖例一一分封。


    所謂管據分離,就是貴族的封據點不得封在他的管轄範圍內,比如堺臣的家族封地肯定要在其它堺。軍團長的封地亦不能在他的駐地裏。除此之外,還有出身地迴避,血緣迴避等等規矩,非常的複雜細碎。說到底,這些規矩都是為了維護帝國統治的穩定。


    結合這些規矩來倒推分析的話,在帝都那家肯定要麽是得寵,要麽是有權,算是當今帝國貴族中比較風光得意的。在帝國東南部的那家就差多了,除非是帝親,否則官肯定不大,因為帝國東南部可是帝國最主要的欠發達地區。


    反倒是在帝國北部那家,最難推測,因為帝國北部可是帝國偌大版圖中具有特殊意義的地方——那是帝國發家的祖境。


    大波加爾帝國的曆史很長,立國至今將近五百年。但最開始時的帝國實際控製地盤,差不多隻有如今的一成左右,其實這看起來也不小了,但要注意那可是別國眼中的荒蠻邊疆,難以開發,才會容波瓿人在那占地稱王。當然,那時候帝國也不叫帝國。


    就這樣,在別人看不上的荒地上,帝國的先祖們靜靜的閉門搞生產,謀發展,低調地過了三百年的太平日子。


    往後的兩百年裏,完成了土改,屯夠了人口的帝國前身,就開始發動一波波的擴張戰爭。雖然地盤越來越大,但後代們卻不敢忘記先祖在那片荒地上的歲月。即使把帝都定在了位置各種優越的南方,卻把帝國北部的原領地劃為祖境,同時修建了北都,並規定後代刹臨帝,每三年一次,親自到北都祭祖。


    在帝國的四十餘堺的龐大版圖裏,至少在政治地位上,北方三堺是僅次於帝都堺之外的存在。能封在這裏的家族,權力未必有帝都貴族大,但說到家勢,還真不好判斷。


    這三個家族,都有可能是蘭斯·凱特爾·勒波丹·諾裏奧·杜·謝爾納沙克的本家,勒衛瑪的建議是:到這些家族的本家去,貴族最講出身,隻要是家族承認的血統,哪怕夭折了,也會記錄入冊。至於說私生子,私生子就不可能有一個這麽長的名字好嗎……能用上這樣的名字,就算是私生的,也一定是已經認祖歸宗的了。


    勒衛瑪感覺自己已經有好多好多年,未曾一次性說這麽多話了,這比他半天的謀劃指揮還讓人感到疲憊。


    也許,不光是這個原因。


    從眼前這刺客出現到現在,大約一個時間,在一個兩萬人的軍營的裏,又是在白天,幾乎不可能沒人進來匯報請示各種問題。


    可這個刺客,既不把人擋在外麵,也不見他做什麽動作,進來的人剛入了營帳,就撲倒在前麵一個撲倒的人的身上,也不知是生是死。而那刺客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這一份囂張至極的淡然,這詭異得令人絕望的情景一再發生,又怎麽能不令勒衛瑪心生倦意。


    勒衛瑪有點後悔,剛才有兩次機會還可以啊,但自己覺得還不夠十拿九穩,決定再等等。結果就是……


    生平第一次,勒衛瑪第一次對自己的謹慎感到痛悔。


    “我知道你不甘心引頸就戮,不過你真的沒有任何機會,所以你剛才沒動手,其實是明智的。”勒衛瑪內心在深切“反省”,傲縱橫卻突然開口道。


    勒衛瑪癱坐在他的團將大椅上,其實他心裏清楚,隻是不太願意去麵對這個現實——就算傲縱橫殺不了他,縱兵毀堤的事情是無論如何都瞞不住的了,他根本難逃一死。甚至以他的對帝廷的了解,就算他死在刺客的手上,為了保住帝國的名聲,他的公開死因一定是被刹臨帝處死的。


    他決定打算放棄掙紮了,死於刺客之手,應該比公開處決,來得更好吧?


    “你動手吧。”勒衛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端坐大椅上,雙目炯炯,重整他大波加爾帝國西部軍區邁非閬軍團團將的堂堂威儀。


    “不錯,拿得起,放得下,是一條漢子。”傲縱橫正色道。


    “既然已是必死,哪還有什麽舍不舍得,隻是我這裏的手下們對這事毫不知情,請你不要傷了他們性命。”


    傲縱橫微微點頭當是答應,“你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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