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衛瑪沒聽出這是誰的聲音,但這不影響他的憤怒,帝國軍一向紀律森嚴,尤其是軍團長大帳內,更不容許隨意發聲說話,他不明白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意之所指,隻是條件反射地抬起頭來,打算重重懲罰這個沒有一點眼色的蠢貨。


    然後他就發現台案前站著一個人。在這人身後,卻躺倒了七八個人。


    而他並不認得站著這個人。


    “是你做的?”勒衛瑪似乎是在問眼前的事,但他心裏卻奇怪的認為,對方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就這眨幾下眼的功夫,他似乎已經恢複了作為一個軍團將應有的冷靜和判斷力。


    “是的。”對方毫不猶豫地作出肯定的迴答,沒有更多的表述,卻好像迴應了勒衛瑪的所有問題。


    “為什麽要這麽做?”對於對方的坦率淡定,勒衛瑪以不動聲色作對抗。


    “為什麽要這麽做?”對方居然作出一個學舌式的反問,但對方的表情,並不像是在一個幼稚的遊戲,於是勒衛瑪肯定了對方剛才說的話——事情真是他做的。


    於是壓製心中的怒火,就像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雙方初次見麵一般發問,“你是誰?”


    他相信對方不會繼續學舌般反問,能夠作出那種事的人呢,不可能如此幼稚無聊。


    “說了你也不認識,別耽誤大家時間了。你迴答我兩個問題,然後我讓你選擇死的方式。”對方確實迴答了勒衛瑪的問題,而且迴答得非常霸氣。


    “哈哈哈,讓我選擇死的方式?除了當今刹臨帝,誰敢這麽說?”勒衛瑪哈哈笑道。


    “別徒勞了,你的聲音一點都傳不出去的,我本想給你留個全屍,別自己錯過機會。”


    勒衛瑪止住了笑聲,冷冷地盯著對方的臉,雖然他從一開始就在這麽做。


    黑色的頭發大部分藏在灰色的不明質料的兜帽內,頭發似乎全梳向後並係結,並沒有零散的發綹遮住那並不算大卻有著罕見的黑色瞳孔的眼睛,低矮的鼻梁,雙唇緊閉,這五官無論如何都不是坦布羅常見的模樣,身高大約一迖四逑,在坦布羅大陸的男子中大概算是稍稍高於平均線。雖然看不到肌肉身段,但從那並不送不緊的衣服來看,這人的身型在大陸上也就是隨便放哪裏都不顯眼的那種。


    唯一可以算得上特別的,隻有這人的那雙眼睛。


    沒有刹臨帝那種居高臨下壓倒一切的壓迫感,沒有戰場殺戮那種無論敵我都毛發倒豎的瘋芒,也沒有帝廷禦前大臣們那種令人不適的狡黠精明,或刻意顯露的渾濁空洞。這雙眼睛就如同它的顏色那樣,無論你往那投向什麽,都會被濃得看不穿,望不透的幽黑中被吞沒,不見半點反響。


    這個人,很可怕。雖然接觸才那麽一陣子,勒衛瑪卻在心中對這人作出了判斷。不是因為對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到這裏,也不是因為對方很可能拿下了他的隨衛伜,僅僅就是這幾眼下來的第一印象。


    他在不說話打量對方的時候,傲縱橫自然也在打量著他。


    就正如勒衛瑪不懂得欣賞中土人的相貌,傲縱橫自然也不會欣賞來自於帝國西北部的浸科平人。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對勒衛瑪作出判斷。


    帝國的軍人的喜好大多很簡單,他們崇拜強者、服從命令,厭惡弱小,更憎恨倚靠家勢而掌握權柄的軍官。所以自帝國崛起以來,曆代刹臨帝都堅持一條原則,那就是統兵者必須曆戰升任,哪怕是帝子,未經足夠的戰陣曆練,都不可以擔當軍團將的職務。


    勒衛瑪也不例外,他從軍將近三十年,從炮灰一般的小兵到掌握兩萬人性命的軍團將,用了足足二十三年的時間。期間經曆的摸爬滾打,險死還生不可勝數。所以他那種對生死的淡漠和決然,毫無掩飾的在眼裏流露出來。


    傲縱橫從來沒有王圖霸業的野心,他對軍人也談不上什麽喜惡,但對於那些能夠為了保衛國土國民而豁出性命的人,他還是保有一份敬意的。


    他不認為戰場之上有什麽對錯之分,要分對錯,是那些朝堂之上的帝王將相們的事。但他不能接受為了自己的勝利葬送千萬**的行為。所以當他從匹朗達墨、昆樸讚口中問出勒衛瑪的名字時,他就決定了“順路”過來把殺死這幕後的主使者。


    三天前,他得了戒靈的啟發,從一堆暈倒的帝國兵中找出裝暈的昆樸讚,匹朗達墨在唯一希望也破滅的情況下,扔出了他的最後秘密武器——那顆咒文爆彈。


    他並不指望爆彈能殺得了傲縱橫,所以他扔的方向,是現場所有人相對的的一個中央位置——他想盡可能的殺掉所有可能泄露這次秘密行動的人,包括那些袖法師,昆樸讚,以及自己。


    寄托了他生平最大期待的那顆爆彈成功觸地炸開,迸發出黃色的火焰與刺目的光芒,然而火焰和光芒,卻隻限於爆炸點周圍半迖大小的範圍內。


    滅口失敗了,這是匹朗達墨暈過去前最後的念頭。


    之後的事情一切順理成章,傲縱橫把丁穆瑞叫了出來——這家夥運氣不錯,被剛好趕到的傲縱橫救了起來。讓他去通知當地領主,又讓四名袖法師留下看守被他擊暈的這幾百號帝國人馬——匹朗達墨早前派出三佾軍士,在傲縱橫現身之前就已經被他放倒了。


    而在當地的王國軍趕來之前,傲縱橫已從匹朗達墨和昆樸讚那裏弄到自己想要的情報了,他甚至“成功脅迫”了匹朗達墨寫了一封全是虛假信息的密告以迷惑勒衛瑪,隻是現在看來,一心死忠到底的匹朗達墨隻是利用這個機會給勒衛瑪告警,在他那封密告裏麵,要麽是加入了某些密文,要麽就是少了某些密文,不管內文寫的是什麽,有了或者少了這些密文,知道內情的人一看就能知道這是假消息,自然也就不難推斷發信者的狀況遭遇。


    傲縱橫並沒有留下來接觸王國的人,他隻想路過米列當,並不希望再像羅倫馬加加一樣,跟當地的勢力尤其是法管部牽扯太多。所以他隻是讓四名袖法師轉達了他的意思——如果你們希望給帝國方麵更大的打擊,拖延他們的進攻步伐的話,四天之內,別拿這事大肆宣揚,把消息盡量控製住。他並不知道這個消息會轉達給誰,但他相信米列當王國的人無法抵擋這句話的誘惑,反正隻是晚四天,又不是要把這件功勞爛在肚子裏。


    離開之前他還去了一趟符咪村——那裏的村民還等著他報個平安,然後便按著從匹朗達墨處得來的簡略地圖一路東行,現在想來匹朗達墨倒沒有在這地圖上做什麽手腳,大概是他覺得偌大的兵營,位置人所共知,根本沒法隱瞞糊弄吧。


    憑著靘獕驚人的速度,傲縱橫隻用兩天多點就找到了這個帝國軍大營。


    找營容易,入營就難了——傲縱橫沒打算直接硬闖。


    這個駐有兩萬人以上的帝國軍大營,由於要戰略據守,所以是按半永久軍營的標準來建設的,占地極廣,舉目所見,整個營地呈圓形,麵積大約十三、四羅塞。光營地的營牆長度就將近兩千迖。


    營寨設三門,營牆邊上每隔三十迖設一了望樓,營寨之內,還有警戒塔若幹,用於監視內營軍情軍紀。


    營牆外挖有三重壕溝,壕溝之外兩百迖的距離內的高過膝蓋的草木盡被砍伐燒個幹淨,防止敵人匍匐突襲。


    這些還隻是外營最基本的哨戒防衛布置,進到內營甚至團將主營,那些肉眼遠不可見又絕對存在的防護布置,就更加嚴密了。按昆樸讚所說的,帝國軍團建製裏麵,最少也有四位法術幕僚,其中一位就是負責主營安全的,這位安全幕僚通常擅長警戒、防護的法陣或咒文。無論是誰,要進入到團將主營行刺,無論是硬闖還是潛入,都絕不容易。


    這也是勒衛瑪現在最困惑的一點——這人究竟是怎麽進來的呢?


    身為團將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營有些什麽防護門道。雖然現在是白天,又非戰時,最主要的防護法陣是關閉的,但反法師突入的禁空咒文是全天都開著的,眼前這人絕對是個法師,他是怎麽進來的?這個都還是其次,這個家夥既然敢來,必然不是打算來送死的,現在就我一人,怎麽才能撐到營地裏的三個法術幕僚來援救呢?


    勒衛瑪絕不打算坐以待斃,他不是法師,但他可是堂堂的軍團將,豈會缺了防護法術的救命手段——這都是軍政部配發標配,在極近距離一對一的情況下,別說袖法師,就是領法師他也未嚐沒有一搏的機會。


    在他從初級炮灰成長為高級炮灰的十年裏麵,幾乎每次戰鬥,都是抱必死求不死的拚殺,但這不代表他是一個熱衷冒險的人,相反,無論是打架還是打仗,他都是以穩著稱的——哪有長賭不輸的賭徒?


    “你剛才說,想問我什麽問題?”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勒衛瑪再度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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