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匹朗達墨看著對岸那個企圖跑上堤防的人,心中暗罵了一句。


    不用頭領下令,幾十名流寇已經射出手上的弩箭。


    圖安大堤所在的這一段吉當河並不算寬,東西兩岸的距離在一百到六十迖之間,這個距離,一個普通人要躲一支弩箭還有點可能,但還有些可能,但背身逃跑想呀躲過幾十支出箭矢,那絕對毫無機會。


    至少十三支弩箭射入那人的後背,還有四支在腿上,兩支在手臂上,兩支在後腦殼,對岸的匹朗達墨甚至聽不到對方短促之極的慘叫聲。


    並不是所有箭矢都往轉身逃跑那人身上招唿,也有一部分人的注意力是放在跳河的那人身上的,然而誰也不確定自己的箭是否命中了那家夥,而此刻那人早已沒入水中,不見蹤影了。


    “愷安墨,帶上你的人,沿河往下找三跆,不能讓那家夥活著,一間之內,必須返迴”,匹朗達墨幾乎不停頓的又命令道:“塞多墨,崔費坡林,帶上你們的人,把兩岸周圍都排除幹淨,分開,警戒,任何靠近這裏的人都要殺掉,不可漏過。”


    幾個被點名的流寇頭目轟然應諾,分頭而行,幾十名流寇一言不發地迅速跟上他們的步伐。


    令行禁止,紀律肅然,這還是流寇嗎?


    當然不是。


    流寇隻是他們的偽裝,他們真正的身份,是大波加爾帝國邁非閬軍團麾下隨衛伜兵士。


    愷安墨、塞多墨,崔費坡都是隨衛伜的佾兏,而匹朗達墨,自然是這隨衛伜的首領——伜叞。


    佾、伜都是帝國軍的編製單位,八行八列六十四人是為一佾,以佾兏為長,另設一副佾為備。五佾為一伜,一伜就是三百二十人,以伜叞為長,另設二次副伜為備。


    按帝國軍的編製,伜上麵有傕,傕上麵有徵,徵兵而成團,軍團的統帥首領是團將。從團將到伜叞,足足差了三階,這麽看的話,這股帝國兵也就是寫打前站的小兵?這麽想的人就錯了,軍團將統帥萬夫,一身關乎帝國大任,身邊自然需要嚴加護衛,而每一位軍團將,都擁有兩個獨立伜,一稱宿衛伜,負責軍團將營帳寓所周圍的安全,另一稱隨衛伜,負責貼身跟隨軍團將行止。這兩伜就相當於軍團將的親衛兵,兩伜的伜叞,自然也是軍團將的心腹。


    這些都是閑話,重點應該是——邁非閬軍團駐地應該距此有百迖之遙,本應貼身跟隨邁非閬軍團將的隨衛伜官兵三百餘人,他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又為何要潛蹤匿跡到百跆之外的敵後呢?


    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知道這一伜帝國兵都經曆了些什麽。


    從前線駐地——東加加瓦郡的沙閩城郊出發,沿路見路避路,逢林入林,前後足足花了七天時間,他們總算是成功地悄悄地到達目的地。


    這絕對是冒險的行動,以普洛茲世界的軍事常識,為了平衡行軍速度、可持續行軍距離以及戰鬥力,步兵隨身攜帶的水糧不超過半個月,而他們這支深入敵後的孤軍,既沒有攜帶輜重,也是沒有後續的補給。單程七天,已經是他們的極限,路上任何的耽擱,都可能意味著食物不足以支持迴程所需。


    這一路上,他們夜不舉火,宿不立帳,走得小心翼翼,偶爾遇到的在荒野狩獵、林中伐木的領民,通通死在他們的弩箭下,並毀屍滅跡。匹朗達墨相信,在這戰區之內,還沒有其他人知道他們竟然已深入到戰區的敵後。


    他們不得不如此謹慎,並不是因為兵力薄弱,而是因為他們要做的事情,實在太了不得,一旦被外人所知曉,受影響的絕不止他們這三百多條人命,甚至不止他們的軍團將,也許還會牽連到……聽起來風險很大,但利益總是伴隨著風險共生的,此事一旦成功,攻占戰區三郡的進度必將大大加快,而如果能在月神季寒潮來臨前攻破渣奧穀道,那麽自費蘭穀郡到國王直轄領前,王國軍將無險可憑,一戰吞並半個米列當王國,並不是妄想。


    他們要做的,便是讓圖安大堤潰決。


    眼下正是豐水季開始的時候,等到上遊雨季陸續開始,水量還會進一步加大。這個時候一旦大堤潰決,整個西加加瓦郡,甚至半個戰區都會成為一片澤國,雖然這些河水無法衝破城防,帝國軍也很難向洪澇區發動進攻,但是一般的村鎮絕對是無法抵禦洪水的,到時必然有大量的難民逃往鄰近的城鎮避難,這些隻會吃飯喝水的難民,對於本就緊張的城市供給來說絕對是更大的災難,但麵對自家的領民,領主們恐怕也是左右為難。洪水不僅製造大量災民,也會破壞王國軍在戰區的糧食儲備與供應,還會切斷部分地區的對外聯係。


    帝國軍而言,這一切都是巨大的利好。


    一旦這種狀況發生,毫無疑問,整個戰區的王國軍士氣都會遭到嚴重打擊,尤其那些國王派出的中央軍,不像本地封臣的部隊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們的糧草供應一大部分靠的是後方輸送。而情報顯示他們的存糧不會超過一個月,也就是說一旦後方輸送中斷,他們如果不想潰散,就必須從本地封臣那搞來糧食。且不說封臣會不會乖乖分擔中央軍的糧草,就算他們願意給,在半個戰區受災的情況下,除非三個都爵願意出老血把私家的糧食都拿出來,否則無論軍民都很難撐得過兩個月——不是說都爵們窮,實在是貴族們除非打算造反,否則不會囤積大量的糧草,那些東西很占地方不說還有保存期限製,哪有金銀珠寶好?。


    按照軍團將的預計,隻要成功決堤,帝國軍無論是立即展開攻勢,還是等缺糧情況嚴重到一定程度再發動攻勢,都肯定可以在月神季到來之前著手對渣奧穀道的攻擊準備工作。即使屆時還有個別城市守得住,帝國軍也完全可以先放過他們,直取渣奧穀道,這些塞滿災民城市根本就沒膽量也沒能力出城攻擊帝國軍的隊伍。


    既然決堤的好處那麽大,為什麽帝國軍不早派人決堤呢?為什麽王國軍居然沒派兵來保護大堤呢?這不是太那啥了麽。


    說這話的人要麽太無知,要麽就跟傲縱橫一樣從別界來的,他們以為神祗是隻吃飯不幹活的擺設。


    普洛茲世界的神祗不是萬能的,對待凡人們的祈願也絕對算不得有求必應,甚至都不算熱心。這裏麵的原因很複雜,跟信眾有關,跟神祗有關,跟心情有關,跟天氣也有關。但可以確定的是,當一樁生靈塗炭的慘劇發生後,神祗是很少會坐視的。沒錯,是發生後,你問為什麽神祗不在事前阻止事情的發生?別問我這麽愚蠢的問題好嗎?


    決堤算不算生靈塗炭的慘劇?這毫無疑問——突如其來的洪水也許在一天之內就能淹死上萬人。那麽神祗會做些什麽?不清楚,但如果王國方麵覺得這事情很可疑,通過護國神官請求神喻,護國神是相當有可能答應的。隻要神祗介入,這個事就幾乎不存在保密的可能性了,而作出這種破事的人,自然也得承受神祗的懲罰甚至是報複,看清楚,是神祗的懲罰和報複哦,誰敢說自己承受得住?


    然而軍團將還就是願意賭這一把,匹朗達墨身為軍團將的心腹,隻問執行不問因由,所以他來了。而他要分外留神的,就是使大堤的潰決顯得自然而毫無可疑。所以,任何可能泄漏秘密的人度要徹底排除。


    “把那些法師帶上來。”匹朗達墨迴頭下令。


    低階法師在軍中是很常見的活躍戰力,隨衛伜職責重大,自然也配有袖法師,不過這些隨軍法師不應用“帶”的。


    不多時,五個法師被押送著走上來,他們手上yeusu被紫黑色的物事約束串聯,神情沮喪,有氣無力,顯然都是久遭囚押所致。


    他們的等階都不算高,四個綠袖,一個藍袖。


    “各位法師,一晚上的考慮時間,你們可都想好了?是否要為了生命和自由賭一次,這個選擇的權利,我交給你們自己”,說罷手一揮,身後的士兵便將幾個法師手上的約束解除。


    與此同時,在每個法師的背後,至少有十把弩箭瞄準這他們的後背和腦門。


    沒錯,有準備的綠袖法師能輕鬆製伏五個武裝士兵,但被多把弩箭近距離瞄準著的袖法師,沒有任何翻盤的希望。袖法師們那很有限的法力續航,使得他們長於突擊而短於防守——尤其是被密集圍攻的情況下,無論是使用法力障壁還是防禦法術,結果都是被對方耗死。


    當然,如果這五個法師一條心要拚命的話,大概還能做到一命抵一命,但誰沒事就想著同歸於盡呢?。而且在匹朗達墨手上,有著比五十把弩箭更有效的製約工具——這五個法師的家人,都被關押在帝國軍大帳裏麵,隻要超過三天沒收到匹朗達墨發迴的報信,他們的家人全部都會被投入軍樂營——不是音樂的樂,是淫樂的樂……別笑,這可是很嚴肅的,上萬精壯男人長年累月的離家拚殺,精神疲勞又緊張,不安排點娛樂項目是會出大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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