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到今天火五時分。


    老倨魚再次獲得身體的行動自由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撲向窺視孔,他要看看隔壁房間的那個男人。


    可是男人早已離去,甚至他從地下密道追出好遠,也看不到任何蹤跡。


    老倨魚沒有盲目的追下去,重新自己迴到來時的密道。密道的出口處是一座民居,老倨魚出了民居哪也沒去,直接進了旁邊的另一座民居,這裏麵又是一條密道……


    老倨魚並不是要想擺脫蹤者,實在是他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走的。如此地上地下了幾輪,老倨魚最終上了一台棱車,一上車他便對車夫說:“先不迴去,去見老板。”


    素來地位超然的老倨魚,竟然有老板?


    這輛堎車看起來平平無奇,連拉車的堎也就是比農用駑堎稍微強一點,這種車在上城跑都嫌太寒酸,然而它居然徑直往王城駛去。


    裴閣太門是開摩王大道上的王城門,門後就是王城,尋常人就算被允許進入,多半也得下車接受檢查。但當這輛寒酸的破堎車駛近時,衛兵們不到那沒有驅趕,甚至隻是看看這位車夫的臉,便直接讓他通過了,這可是貴族大臣們才有的待遇。


    王城似乎並不是這輛堎車的目的地,車夫沒有拐彎,繼續沿著開摩王大道往宮城的方向奔走。在素破拿宮門,車夫向宮門衛出示了一個徽牌,門衛們又車窗往內瞄了兩眼,竟然也不發一言地放行了。


    許多人以為宮城隻有王宮,實際並不然——在王宮之外,第四城牆的牆角根上,還有一排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獨院小樓,這些院落之間的唯一差別,就是在每個院落的門前,都有一個徽紋盾。


    在整個普洛茲世界,徽紋是最廣泛使用,用以表示識別上至一個國家、下至一棟建築的象征物。徽紋可以繪畫、雕刻、鑄造在不同的物品上,但什麽人能用什麽物品來做徽紋也是很有講究的,比如說盾,隻有國王準許的的組織和貴族,才能使用徽紋盾。


    老倨魚下車的那座小院,門前是一個人臉正麵的徽紋,人臉的線條簡單,相貌堂堂,唯獨是沒有嘴巴。在羅倫馬加加王國甚至是周邊國家,知道無口者的人數以百萬計,但是認得出在這個徽紋的人,少之又少。


    作為一個情治組織,自然是越神秘低調越好,所以這塊徽紋盾,很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塊無口者徽紋盾。


    這小院明顯是無口者的地盤,老倨魚口中的老板,難道竟是無口者的人?


    小院前隻有一個衛兵一個傳侍,兩人看到老倨魚連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反而向他行禮,傳侍更是快步走向小樓門前,隔著門說道:“迎上來問道:“大主官台座,大嘴主官來了。”


    在無口者當中,隻有幾個最高領導者,才會被稱為主官,而被稱為大主官的,隻有一個,那就整個無口者的最高首領——大腦。


    但大嘴主官又是誰?難道……


    大嘴當然就是老倨魚,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在這世上不超過十個人,即使小樓前這個大主官的傳侍,他也不知道眼前的大嘴主官,就是坊間流傳名氣極高的老倨魚。


    一個以無口為標誌的組織中的一張“大嘴”,這本身就是很意思的事。


    大多數無口者都曾經對大嘴產生過好奇,這個沒有幾個直屬下屬,甚至連具體負責事務都不明的其中一名最高領導者,其實是做什麽的呢?


    大嘴隻有一項主要工作,就是扮演好老倨魚這個角色。


    無口者的建立,是為國王收集、刺探和保守秘密,所以才取名無口者,寓意就是永不泄密。而大嘴的工作恰好相反,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泄密——當然,是目的,有計劃的泄密。


    無口者的情報網雖然厲害,但名聲大了別人也懂得提防,總有些人躲過了情報網的監察。然而就算躲過了監視,他們來到王都總是打算做買賣的,做買賣就需要情報,尤其是一些所圖甚大的家夥,即使隻是試探,物色對象,也曾經搞出過很大的動靜,甚至發生過竊匪在勘察的時候被發現,為了搶奪堎車逃跑,而把剛好路過的外相的兩個兒子給殺掉,連帶外相夫人哀傷而死的慘劇,這個事情也直接導致了時任大腦的下台。


    新上台的大腦為了避免自己重蹈覆轍,想出了一個大膽的主意——主動向一些高危險性的盜匪提供情報,從而管控這些人可能造成的危險。


    最開始的想法是把王都內的情報販子全部變為無口者的人,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決了——成本很高,管理太麻煩,還有新情報販子入行,讓這個計劃聽著就覺得不靠譜。


    新的大腦卻是個善於思考的人,他糾正了手下們的原來計劃中的一個關鍵錯誤——無口者不需要杜絕所有的犯罪,我們隻需要避免大案要案的發生。於是經過一段時間的構思和試驗,一個超然於王都內各大情報販子的情報之王誕生了,這個不收錢,似乎隻對作案感興趣,但又近乎無所不知的人物,很快受到所有情報販子的歡迎,並且逐漸業內頂尖情報販子壟斷為小圈子的共有資源。


    這個角色的職責是管控大案要案的危害,但他並不是要把所有高風險盜匪都抓起來或者殺掉,因為誰都不笨,如果他提供的資料總是導致失敗甚至死傷慘重,沒有人會再相信他,所以他提供情報的原則是——如果盜匪的目標是不太聽國王的話的貴族大臣,那麽就給真資料,如果盜匪目標是親國王的貴族大臣,那麽就在可能的情況下,把他們引導到那些不聽話的貴族大臣家取,比如誇大一家的作案的難度同時推薦他們選另一家。因為通常他們的推薦目標成功率更高,行家們也都樂意接受他的推薦。第三種情況是盜匪的目標是國王的自己人,然而沒有辦法讓盜匪轉移目標,那麽大嘴就會在提供情報之後轉頭布局,把這幫盜匪抓起來清理掉,不過為了自己的招牌和口碑,這種清理行動往往會在對方得手後再進行,這樣做對事主家的財物也是一種非常好的保護,因為外界隻會以為這些東西已經被那幫盜匪盜走了,可憐的盜匪們甚至連死了都還要背上一隻永遠脫不了的鍋。


    這個計劃最開始隻是一場試驗,而負責扮演情報之王的人,也隻是大腦的一個比較少露麵的心腹,但由於計劃異常成功,不但能減少大案要案的發生,更能“引導”大案要案的發生,所以半年之後,這位被正式升格為最高管理層,代號大嘴。


    老倨魚並不是第一任大嘴,甚至他也不是第一代的老倨魚,為了保持形象延續性,在允許的情況下,情報之王的明身份盡量不變,所以實際上他已經是第三代的老倨魚。


    今天原定的計劃,他將提供給大小費平真確的藏畫情報,同時他還會通知孟山多羅大君,調開藏畫地點的守衛,以減少損失。但無口者將會在落腳的地方設下埋伏,將這兩兄弟捕殺。這就是前麵說的情報提供原則的第三種情況——孟山多羅大君是國王的親舅舅,而且一直是國王的頭號支持者,國王當然不會允許無口者坐視他家被盜,但由於無法引導賊子改變目標,隻能采取先被盜再捕殺的手段,一勞永逸。


    這本隻是一項日常化的工作,但那個男人的突然出現,不僅震驚了大嘴,更徹底打亂他的全部部署。


    雖然沒有見到當麵,不過大嘴斷定那個神秘人是個法師——不是法師哪裏能控製得住人的身體自由?過去也有法師想在王都作案,但這人能夠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一直跟蹤瘸子並且進到房間當中,單這一份本事就強勝他遇到過的大多數法師。而且這人不要錢不要珠寶,要的卻是半神名錄,這所圖就很古怪了,所以大嘴早下決定,絕對不能讓他得手去,必須拿下來盤查拷問。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那男人隻是自己摸上來,並非其他情報販子介紹,大嘴坑起來是毫無壓力。


    既然要想拿人盤問,大嘴自然不能把對方往法管部那邊去推,能不能得手先不說,就算被抓住,法管部也絕不可能把人交給王室。其實如果對方一開始隻打法管部那本半神名錄的主意,大嘴多半就直接給真確的情報樂見其成了——對法管部適度彈壓拖後腿可是心照不宣的長期國策。


    為了拿住傲縱橫,大嘴首先誇大法管部那邊下手的難度,然後又說王室這邊好下手得很,無非就是要確保對方放棄打法管部的主意,選擇王室下手。然而他給出的半神名錄地點,其實無口者的一處備用的宅院,不過他也沒“說謊”,這宅院名義上確實是神學顧問大臣的一所宅院,連房契的主人名字都是神學顧問大臣的,身為無口者最高領導之一,他怎麽會說出一戳即破的謊言。


    雖然計劃拿好,地點已定,但為了保密大嘴的身份,他沒幾個直屬的下屬,要抓一個法師肯定是不夠的,所以他才要來請示大腦,請求抽調人手。隻要大腦同意他的計劃,配合備用令所裏麵的那些玩意,他有十足的信心,對方哪怕是個袍法師,猝不及放之下也別想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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