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裏的人怎麽都是一副勢力嘴臉,宮裏教導禮儀的姑姑如此,這太監也是這樣。見了銀子,就笑的跟花兒一樣了!”


    秀芝過去掩了門,口中喃喃抱怨著。


    “往後這樣的嘴臉還有得看呢,這才哪兒到哪兒。”


    雲筱柔隨口說著,有些心煩意亂。


    眼下不僅封號沒了,連位分也從正五品的貴人跌成了個六品常在。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哪裏出了變故?


    雲筱柔是一名穿越者,進了自己讀完的宮鬥小說《暴君盛寵》之中,成為了裏麵的女主角雲筱柔。


    初初穿越,她並無絲毫的驚恐,倒是狂喜不已。她原本的人生可謂灰暗至極,能成為這本甜寵宮鬥小說的女主角,真是否極泰來。


    她知道,作為女主角,她會進入皇宮,得到男主角皇帝黎謹修的寵愛,當上皇後,成為書中最大的人生贏家。


    才穿越來時,她隻是宮裏的花仆。


    這對劇情些許的破壞,雲筱柔並不放在心上,畢竟她的燦爛人生是要在皇宮之中展開的。


    進宮待選後,為保萬無一失,她先行打點了書中的大助攻梁成碧,在賢妃的蔭蔽之下,製造了書中禦花園偶遇皇帝的一幕。


    原書中的雲筱柔是當真迷路,而這一次是她有意為之,但這又有什麽分別?


    初見黎謹修時,雲筱柔卻吃了一驚,這書中皇帝星辰皓月一般的俊朗麵容,竟與自己穿越前暗戀的總裁有那麽七八分相像。


    她心花怒放,隻當這場穿越之旅是上天為圓她這段美夢的。


    一切都在她算計之中,順利的進行著,皇帝果然沒有懲罰她,還問了她的名姓。有了這場疏影杏花的偶遇情分,日後宮途會更加順遂。


    然而,這分封的位分,卻為何與書中截然不同?


    “恭喜小主,榮封常在!這常在位分雖說算不上高,但也比白家秀女隻被封個答應來的好。”秀芝不知她家主子正憂心忡忡,福了福身子,滿臉堆歡的向雲筱柔賀喜。


    “一個六品常在罷了,有什麽可恭喜的。”


    雲筱柔蠟白著臉,死咬下唇,劇情的變動令她驚心,這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


    秀芝聽她口吻不對,忙收斂了笑容,低聲道:“小主,仔細隔牆有耳。小主如今雖隻是個常在,但您還年輕,青春大好,待得了皇上的寵幸,前途可期。再說,不還有老主子麽?即便看在老主子的麵子上,皇上也不會舍得對小主不好的。”


    老主子?對,還有那個姑母太妃呢!


    雲筱柔向秀芝附耳低聲囑咐了一番,又沉著臉道:“可小心傳話,讓外人知道了,不是鬧著玩的。”


    秀芝有些為難,但不敢違抗她的話語,還是點頭答應了。


    宮裏這位老主子,身份雖貴重,但為避嫌,除了尋常請安折子。


    雲筱柔便坐在梳妝台前,看著菱花鏡中映出的容顏。這具身子姿容雖非絕色,但勝在纖細柔弱,兩彎愁眉一雙淚眼,天然就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已比她本來的樣子好上許多了。


    那個勁敵貴妃穆桑榆,即便書中將她寫的傾國傾城又如何?最終還不是要成為她的手下敗將!


    雲筱柔其實也能猜到,宣和太妃未必待見自己,還未正式進宮也不宜頻繁聯絡。


    但從純貴人變成一個無號常在,她如何甘心?!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外頭有人輕輕敲門。


    秀芝開門出去,片刻又進來,壓低了聲向林燕容道:“小主,老主子傳話過來了,說宮中近來不大太平,賢妃娘娘被禁足,好似與穆貴妃有什麽關聯,還請小主暫且忍耐一二,萬萬不要這個時候跳出來,免得惹火燒身。”


    穆桑榆?


    原來此事竟與她有關!聽見穆貴妃三字,雲筱柔倒是鬆了口氣。


    這隻怕是書中那個醋桶女配角穆桑榆,又醋勁兒大發,硬生生折騰出來的變故。


    如此也好,依著書裏所寫劇情,這孟嫣每一次與自己作對,黎謹修對她的觀感都要惡上一分,也將自己襯托的清白無辜,淒楚可憐。


    有了禦花園的杏花邂逅,雲筱柔自信黎謹修對她已然有了美好的印象,穆桑榆如此打壓自己的位分,隻會惹得黎謹修對她越發厭惡罷了。


    這些微小變故,不會影響她未來的前程,大可不必自亂陣腳。


    雲筱柔麵上露出一抹自得的淺笑,端起一旁已不再冒熱氣的茶盅輕抿了一口。


    好容易走這樣的鴻運,她必定要好生把握住機會才是。


    一旁秀芝小心的察言觀色,雙唇囁嚅著說道:“小主,老主子還說……往後若無事,少往寧壽宮走動,小主初來乍到,還需避一避嫌疑。”


    嘖!


    眼下,自己羽翼未豐,還需她庇護,自然是不會將心中不滿顯露出來。


    雲筱柔垂下眼眸,“姑母說的是,倒是我魯莽了。”


    秀芝聽了這話,頓時心中石頭落地。近來主子越發有主意了,遠不是之前那畏畏縮縮,凡事聽憑人撥弄的樣子,她還真怕主子一時氣性上來,不聽勸說。


    雲筱柔起身,走到窗子邊,推開窗屜,向紫禁城方向望去。


    隻見晴空萬裏,鴻雁高飛,遠處的皇城恢弘壯麗,似是彰顯著她光明的前程。


    想起禦花園之中,黎謹修那俊美如神隻的麵容,雲筱柔不覺紅暈滿臉,喃喃念了一聲:“皇上,等著我。”


    穆桑榆,你就享受這最後得寵的時光罷,之後他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


    自長春宮盛怒離開之後,黎謹修每日隻忙著上朝議事、批閱奏章,偶有閑暇時候,便往暢音閣聽曲,又或在禦花園閑逛。


    後宮那些往日無寵的嬪妃,眼見賢妃被禁足,貴妃又與皇帝鬧了別扭,自謂來了機會,便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三三兩兩的往這些地方逛去,隻盼偶遇皇帝,能得他青睞。


    倒還當真有那麽幾人,不惜花了大把銀錢,買通禦前伺候的小太監,打聽到皇帝的行蹤,事先在那兒候著。


    黎謹修哪裏不知道她們的小伎倆,他倒也懶得戳破,便也同她們一道遊園聽曲,侍奉左右,還蓄意吩咐人將這消息傳到長春宮去。


    他心底裏的意思,穆桑榆聽到這些事,還能坐得住麽?那還不得麻溜的過來,跟他撒嬌賠不是,然後纏著他不放?


    等她認錯服軟之後,自己就好找個台階下來,兩人和好如初,再好好溫存一番。


    黎謹修心裏如意算盤打得好,豈料這些消息卻如泥牛入海,長春宮波瀾不起,別說穆桑榆了,就連她身邊的宮女也沒打發過來一個。


    黎謹修氣惱交加,卻又無法可施,他總不能去質問穆桑榆為何不吃醋吧?


    身為皇帝,難道他要鼓勵嬪妃爭風吃醋麽?


    這當然不能,於是他隻能幹忍著。這滋味兒,可委實有些不大好受,將滿朝文武握於鼓掌之中的黎謹修,對著自己的貴妃卻隻能幹瞪眼。


    是以,這位大周天子的脾氣,是一日比一日暴烈。


    “張淮南這個老匹夫,上折子彈劾兵部尚書內帷不清,是吃飽撐的沒事幹了麽?!堂堂禦史言官,人納妾的事也要說三道四!”


    “林永信眼瞎了不成,一篇奏疏連寫三個錯別字,他武舉人的功名是偷來的麽!”


    奏折如雪花一般紛紛揚揚自養心殿內被丟出來,伴隨著的還有皇帝的怒斥聲。


    李德甫帶著徒弟小唐正在門外值守,聽著這動靜,師徒兩個不住腹誹。


    張淮南大人是禦史大夫,這言官就靠彈劾人吃飯,他當了半輩子的官哪天不彈劾幾個人?


    林永信是武舉出身,太上皇為提拔底層兵將,破格開武舉不考文墨,這武舉出身的將領肚裏墨水幾兩,皇上您心裏沒數麽?


    小唐忍不住,向他師父嘀咕:“師父,皇上這幾日是發的哪門子邪火啊?”李德甫當然知道鬱結在何處,踢了小唐一腳:“小兔崽子,背地裏議論皇上,活的不耐煩了嗎?快到長春宮去,把貴妃娘娘請來!”


    再這麽折騰下去,他們爺倆的腦袋也得遲早搬家。


    小唐倒不愧是他徒弟,登時明白過來,一溜煙兒的下了台階,朝長春宮跑去。


    穆桑榆這段日子在長春宮之中倒是過的自在,黎謹修不來煩她,宮裏暫且也沒什麽麻煩的是非,長春宮中一派清靜。


    她帶著豆蔻,今日逗鳥明日看花,閑極了時還領著宮女采摘鳳仙花親自做些胭脂分發,小日子過得十分自在。


    至於禦前傳出來的那些消息,她恍若未聞,一絲兒也沒往心裏去。


    黎謹修別厭她,但也別來找她,這是最好不過的。


    阿莫之前還每晚打聽著皇帝沒有翻誰的牌子,夜夜向穆桑榆報喜,但看主子當真不在意,也就不再去打聽了。


    小唐一路跑到長春宮,經人通傳進去拜見了貴妃。


    進得內院,卻見穆桑榆一襲家常裝束,坐在黃花梨嵌理石麵圓桌旁,手中握著藥杵,正自咚咚咚的不知在搗些什麽。


    小唐上前跪倒,“奴才給小唐上前跪倒,“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


    穆桑榆看著臼中的藥末,眼皮子也沒抬,問道:“你師父打發你來,又有什麽話說?”


    小唐嘿嘿一笑,“什麽也瞞不過娘娘,皇上正在養心殿發脾氣,師父求娘娘快過去。”


    穆桑榆正想說不去,但想起一件事來,將手中的藥杵放下,起身道:“確要走一趟的。”遂吩咐人預備儀仗。


    小唐長舒了口氣,又看著桌上的盆盆罐罐、花花草草稀奇,便低聲問宮女芸香:“貴妃娘娘這是在做什麽哪?”


    芸香答道:“娘娘說內務府送來的澡豆,不大適宜孩童使用,要親自做些,給小公主用呢。”


    小唐聽著咋舌不已,感情皇上為娘娘吃不下睡不著,窩了一肚子的火,娘娘倒在宮裏折騰這些勞什子玩意兒!


    穆桑榆梳妝打扮了一番,乘了步輦往養心殿而去。


    到得養心殿外,李德甫一見她到來,忙不迭迎上前去,行禮問安,又進去通傳。


    黎謹修那已黑如鍋底的臉上,霎時就好看了幾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偏生又說道:“朕這裏政務繁忙,她還要過來煩擾。罷了,讓她進來罷。”


    李德甫聽著,忍不住心裏叨咕:分明想媳婦想的都不行了,還要說這個話!得,誰讓您是皇上,您最大。


    少頃,隻見那熟悉的窈窕身影逐漸進殿。


    穆桑榆下拜行禮,請安已過。


    穆桑榆命她平身,沉著臉道:“貴妃此刻過來,有什麽事麽?”


    穆桑榆微笑,話音清朗,“皇上,新選秀女入宮在即。臣妾鬥膽為皇貴妃姐姐求情,請皇上赦了她的禁足令。”


    一時裏,黎謹修以為自己聽錯了。


    穆桑榆這會兒來見他,隻是為了替梁成碧求情麽?


    她們兩個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或許,她隻是先行尋個說辭,之後再繞著彎子來求自己呢?


    是了,之前兩個人鬧的那麽僵,她又是個好麵子的人。


    想到這裏,黎謹修重又心平氣和,似不在意的問道:“這倒是稀奇,貴妃要替賢妃求情?怎麽,貴妃是以為,朕處置的不對麽?”


    穆桑榆垂眸淺笑,話音輕柔:“迴皇上,臣妾豈敢。隻是臣妾以為,賢妃姐姐也是擔心臣妾,一時情急亂了分寸,才會有那等荒唐之舉。皇上禁足她一段時日,想必她也知道錯了。如今新選的秀女們即將入宮,她卻在禁足,怕是日後有損賢妃顏麵。再則,臣妾委實不善於打理宮務,勉強為之倒怕弄出笑話來,還是請賢妃出來幫忙才是正理。”


    這番話,她說的真是賢良淑德,滴水不漏,黎謹修保準也挑不出她什麽錯來。


    黎謹修果然挑不出什麽錯來,他隻覺得後槽牙有點癢。


    “……貴妃如今,倒還真是賢惠,曉得替人說情了。”


    他端起茶盅輕抿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沁人心脾,濃眉舒展,方又說道:“既然貴妃都這樣懂事明理了,朕自然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


    言語著,揚聲傳人:“榮安,打發人到翊坤宮傳朕的口諭,朕赦了她的禁足令,令她往後謹言慎行,好自為之。”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當給她這個麵子了。


    李德甫應命,心中嘖嘖稱奇,今兒這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了,貴妃娘娘倒替別的嬪妃求情說好話,還是往日最不對付的賢妃娘娘。


    “臣妾替賢妃叩謝皇上恩典!皇上政務忙碌,臣妾不便打擾,這便告退。”


    穆桑榆端端正正的道了一個萬福,便預備下去。


    陸昊之隻覺額頭上青筋直跳,她這就打算走了不成?!


    “穆桑榆!”


    黎謹修竟直唿了她的閨名。


    穆桑榆有些詫異,抬首看向皇帝,打從相識起,他高興是喊她榆兒不高興了叫她貴妃,隻有把他徹底惹毛了,他才會連名帶姓的叫。


    然而這段日子以來,她還不夠安分守己嗎?連長春宮的門,她都幾乎沒有邁出過一步呢,到底哪兒又招惹著他了?


    該不會之前咬他的事,他還在記仇吧?


    像個皇帝的樣子嗎?


    真小心眼兒!


    穆桑榆隻覺,這輩子的黎謹修仿佛更難伺候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還有什麽吩咐麽?”


    黎謹修濃眉緊擰,半晌他淡淡道了一句:“朕為國事忙碌至此,你身為貴妃,竟不知前來服侍,認真追究起來,朕還該問你一個不賢之罪!過來,替朕磨墨。”


    禦前伺候的宮女太監都死完了嗎?


    聽了黎謹修的話,穆桑榆心中立時閃過這個念頭。


    當然,他是皇帝,皇帝有命,她這個貴妃不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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