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穆桑榆對他從來是癡心一片,又怎會裝病騙他呢?


    裝病不能侍寢,於她而言,又有什麽好處。


    當下,他也不顧梁成碧的目光,大步走至床畔坐下,看著穆桑榆,低聲道:“怎麽這般不知保養?什麽了不得的事也掛在心上,把身子都弄壞了。”


    穆桑榆低頭不語,卻不著痕跡的挪了挪身子。


    一旁阿莫噗通一聲跪了,滿臉哀戚道:“陛下,我們娘娘本是好好的在宮中歇息的,卻才賢妃娘娘忽然過來。奴婢們本是勸著娘娘身子為重,娘娘卻說賢妃娘娘好意過來探病,不能失了禮數。賢妃娘娘來了之後,坐了許久,又定要和娘娘商議秀女入宮安置事宜。娘娘自覺不能推卻責任,便為賢妃娘娘出謀劃策。打從賢妃走了之後,娘娘便愈發不適了。陛下若是沒來,奴婢也要去請太醫的。奴婢沒能伺候好貴妃娘娘,請皇上賜罪。”


    穆桑榆聽著,心中不由叫了一個好字。


    真不愧是她身邊伺候多年的心腹,這一套戲演的如行雲流水,將自己說的如何委曲求全,矛頭雖未直指梁成碧,卻也含沙射影。


    梁成碧幾乎氣歪了鼻子,臉上青一塊白一塊,脫口就道:“陛下,莫聽這婢子胡言亂語,臣妾隻是來同貴妃姐姐說了幾句話,怎就害的姐姐病情加重?!她分明、分明是蓄意陷害臣妾!”


    為向陛下剖白,她竟也顧不得往日那溫婉賢淑的形象了。


    阿莫不敢迴嘴,隻連連磕頭。


    黎謹修俊逸的麵容有若寒冰,眸光森冷,掃的梁成碧背脊陣陣發涼。


    他尚未開口,卻覺袖子一緊。


    迴首望去,隻見一雙素白的小手揪著自己的衣袖。


    穆桑榆睜著一雙水蒙蒙的媚眼,柔聲細語道:“陛下,賢妃妹妹也隻是過於操心宮務,一時顧不周全。說來說去,隻怪臣妾這身子不爭氣,皇上不要怪她。”


    這番話說的,穆桑榆自己心中都直往上泛酸水。


    然而她清楚,黎謹修吃這一套,上輩子那雲筱柔不就是靠耍這兩麵三刀的把戲,把他哄得一愣一愣的嗎?


    黎謹修心中卻有些怪異,這大大不合穆桑榆往日的性情。


    依著她昔日的性子,此刻定會仗病撒嬌,再擠兌梁成碧一番不可。


    中邪一說,黎謹修這樣一位自幼飽讀聖賢書的帝王是不會相信的。


    那便是穆桑榆果然性情大改了。


    想必那雲筱柔一事,給了她巨大的打擊,令她深感危機,方才如此。


    穆桑榆素來是個爭強好勝、又極好麵子的女子,如今卻這般委曲求全,令黎謹修的心口生疼不已。


    越是如此,他對梁成碧的怒火便越加旺盛。


    他可沒忘了,之前她跑來向自己狀告穆桑榆中邪一事。


    黎謹修掃了梁成碧一眼,冷笑了一聲:“賢妃想必近來事情過於繁雜,忙昏了頭了。朕交代你協理六宮,更是要你照拂六宮。區區小事,你竟不能主理,還要煩勞一個病人。賢妃,朕看你難當此重任。”


    這可是打從梁成碧進王府潛邸以來,黎謹修對她說過的最重的話。


    她一臉錯愕,竟忘了求情應對。


    穆桑榆坐在床上,也不由挑了挑眉。


    喲嗬,她梁成碧的賢妃形象,倒的這般快嗎?


    但聽黎謹修那冷冽的嗓音再度響起:“今日起,你便卸下協理六宮一職,交由內務府主理。你禁足一月,迴去閉門思過,好生讀上幾本書,去一去腦子裏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這一言,出乎所有人意料,連穆桑榆自己都訝異不已。


    上一世任憑宮廷鬥爭如何慘烈,這位賢妃娘娘可都立於不倒之地,而主理後宮的權柄也始終在她手中。


    穆桑榆本以為,黎謹修對她是信任有加。


    沒想到這一世才開篇,她這大權就讓黎謹修親口剝奪了。


    自己今兒演這一出戲,當真有這麽大的威力?


    梁成碧的麵色刷的白了,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下,淒慘的叫了一聲:“陛下!”


    黎謹修原就不喜歡她,再沒了主理後宮的權柄,她還剩下什麽?


    怎會弄到這個地步?


    之前穆桑榆才為了雲筱柔一事去養心殿大鬧一場,她本以為即便穆桑榆沒中邪,陛下定也不會給她什麽好臉色看。


    熟料,這一局坑的倒是她自己。


    黎謹修顯然十分厭煩,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揮了揮手,令宮人將她扶了出去。


    梁成碧見大勢已去,再要撒潑渾鬧可就不成體統了,隻得咬牙切齒含恨離去。


    待賢妃走後,一直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夏侯宇上前一步,向黎謹修拱手道:“陛下,微臣鬥膽進言,適才微臣詢問了宮女,得知貴妃娘娘近來飲食葷腥甚多。以微臣之見,貴妃娘娘需仔細調養,日常飲食以清淡為上,切不可再食用魚肉等油膩食物,免得鳳體再有損傷。”


    穆桑榆一聽這話,心中頓時大怒。


    好你個夏侯宇,你竟敢不讓本宮吃肉!


    上輩子在冷宮吃鹹菜度日,這重生迴來就想痛痛快快的吃上幾頓好飯,這個夏侯宇竟然還想讓她吃鹹菜!她向夏侯宇怒目而視,卻見夏侯宇俊臉微抬,嘴角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眸光微閃。


    他故意的!


    這個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莫非,他還是看出來了?然而,無論穆桑榆內心如何不滿,當著黎謹修的麵,她也不能表現出來,隻能暗自咬牙,努力用兇狠的目光刺向夏侯宇。


    夏侯宇當然不為所動,向陛下稟告完畢,又去交代瑞珠日常飲食伺候的注意事項,寫了一張方子,然後告退離開。


    待人皆散去,屋中隻剩下黎謹修和穆桑榆兩人。


    兩人片刻之間,竟都沒有說話。五彩錯金的博山爐中吐著嫋嫋青煙,醉胭脂那清甜怡人的氣味在屋中彌漫。


    整個房間寂靜無聲。


    從上輩子失寵算起,穆桑榆已經很久沒有和黎謹修這樣獨處一室了,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


    黎謹修與她挨得很近,她能感受到他身上微微的溫熱,成熟男子的氣息與龍涎香交織在一起,將她困住。


    穆桑榆有些不自在,便又向裏挪了挪身子。


    黎謹修垂首,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她低眉垂首,沒有看他一眼,濃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下,裹著嬌軟的身軀。


    雖然病容憔悴,沒有施脂粉,但更顯出她原本精致的麵容,格外嫵媚。


    一件月白色薄衫罩在她身上,衣衫寬鬆,但仍然隱約可見豐滿高聳的胸脯,纖細如柳枝的腰肢。


    她是絕世美人。


    弋陽侯府的嫡女豔冠京城,追求者眾,尚是寧王的黎謹修曾在宮廷宴席上見過她幾次。


    她的明豔嫵媚,活潑率性,都讓他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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