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全都明白了,王英傑後肩背那一匕首,確實是老虎旗紮的!在人證物證麵前,老虎旗供認不諱。於是老虎旗被公安局抓走,坐冷板凳蹲鐵窗了。張超群無罪被釋放。

    釋放張超群這一天,崔國森喜形於色,趾高氣揚,笑逐顏開地將了她爹一軍:“怎樣?老爸,張超群不是殺人犯吧?”崔局長冷笑了一聲道:“他不是殺人犯,但卻是流竄犯,你關心他幹什麽?”崔國森撒嬌地說:“我要你給他平反昭雪!”崔健幽默地說:“哦!假若我不給他平反昭雪呢?難道你真的要開記者招待會,揭露你爹徇私舞弊?”崔國森抿著嘴巴兒笑道:“不啦,記者可以不開,我答應;老爸,我要求你辦一席豐盛的酒菜——暫且稱它家宴吧!而後把張超群請進咱們家赴宴,就算是給他平反昭雪了,好不好?”

    崔健樂嗬嗬地指著女兒:“你呀……明堂不少,鬼點子太多,可就是紅顏薄命,單相思,自作多情,頂著地凹玩獅子――費力不討好!”崔國森笑道:“老爸,什麽叫紅顏薄命?難道堂堂公安局長,也相信宿命論?”崔健笑而不答。他心裏清楚:女兒為張超群平反是幌子,鍾情於他是真的。不過,張超群這人,除年輕和高挑英俊外,聽說他武功不錯、身手不凡,為人又十分豪爽俠義,作為人才,十分難得。辦個家宴請他來,倒也可以,一來成全女兒的癡情;二來可以試試他的武功,是否名符其實?如果不是徒有虛名的話,也可以勸勸他改行換業,推薦他在公安局做事,或者就留在自己身邊,讓他幹一番事業,方不枉活世上一輩子!當盲流,做民工,何時是個頭?瞧此人濃眉大眼,額頭開闊,氣宇軒昂,忠厚俠義,機智靈活,隻要有人提攜有人幫助,將來必成大器。因而點點頭道:“好吧,辦個家宴就辦個家宴吧,爹害怕你召開記者招待會,給爹捅大漏子,隻好成全你們了。”

    崔國森話沒聽完,便情不自禁地蹦跳起來:“老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她親了她爹臉頰一下,隨後便象一隻驕傲無比的小燕子,迅速地飛跑了。她要去找她媽,商議如何籌辦家宴的事;她還要去把這喜訊通知心愛的人……

    崔局長設家宴招待張超群,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進張超群的耳朵裏。張超群猶豫不決,這個客做不做,在他腦子裏展開了劇烈的鬥爭。他知道,那不是鴻門宴,而是崔國森的一番情意!為了不使自己欠她的情太多,他決定一走了之……

    然而,崔要武不讓他走。他很想知道張超群學的是哪路拳術又是哪派弟子?這個生性酷愛武術而又愛才如命的刑偵隊長,很想欣賞一下這位來自民間而且風華正茂的“高手”在他家作一套高水平的表演,必要時再同他切磋切磋一下武藝,或者叫做“賜教”。再說丘紅姑之死一案至今未破,也還需要他鼎力相助。因此,他也讚成爹、妹的主張,在自己家裏設宴,敬請張超群赴宴。

    崔要文也從醉仙樓趕來挽留他。這個腰纏萬貫的暴發戶,擔心有人謀財害命,或者生意場上被人暗算;因此,他也想找個武功蓋世、身懷絕技的人,擔當他的保鏢,以便把生意做得更紅火,有可能的話再打出國去,使自己的榮華富貴,一輩子高枕無憂!崔家小姐也不讓他走。他為保護和包庇這個“殺人犯”,曾挨過她爹一記耳光,因此他要在“情人”麵前訴訴苦敘敘怨表表心跡!

    張超群終於沒有走,並應繳去崔家做客。崔國森興高采烈、手舞足蹈、情緒十分高昂。她挎著他的手腕,他摟著她的蜂腰,親密無間,儼然象對情人。她把張超群拉到一邊去,嬌滴滴地講著悄悄話。他倆覺得在家講話,耳眼多,不自在,便手拉手走出崔家。他倆穿過團結大街,到了孔雀河邊,又沿著孔雀河北岸走去。河裏流水嘩啦啦,它來自天山頂上的雪水,途經博斯騰湖,沿途九彎十八曲,河床全是鵝蛋石,河水在上麵淌著漣漪翻滾著浪花;水綠得見底,清澈如鏡;日夜兼程,直瀉千裏戈壁!它灌溉著墾荒者的稻禾、麥苗和梨鄉的香梨,也灌溉著兩岸的牧場和戈壁灘上的小草。九月金秋時節,稻田,梨園,葡萄,瓜果……碩果累累;牧場上的牛羊肥又壯,豈知有一多半都是孔雀河的功勞嗬!

    他倆漫步在孔雀河河邊。岸上小路行人稀少,空氣清新,景色怡人,風光獨特,在這裏漫步,別有一番情趣。煦風伴隨著他倆的腳步,河裏倒映著他倆美麗的倩影,近有翠綠的鑽天楊,遠有密麻麻的沙棗樹,它們的倒影都在浪花中蕩漾。因此,在這裏漫步,既安靜又陰涼,而且河兩岸的美景,都可以盡收眼底,其樂趣不亞於城市公園!

    “超群,”興高采烈的崔國森,天真爛漫地問,“我問你:你是不是大學生?或者是人們所指責的盲流、流竄犯?”說完,她咯咯地笑著。

    “哦!”張超群恍然大悟,“國森,你今天叫我出來,就是為了問這個問題嗎?”

    “嗯哪?”崔國森點點頭,天真地說,“是也不是……”

    “國森小姐,”張超群理直氣壯地說,“如果你不健忘的話,你提的問題,在化驗室裏麵,咱們第一次見麵時,我就坦率地告訴過你:俺張超群是新來的民工,不是什麽大學生!”

    “你……,趙威不是說你是新分配來的大學生,準備提升付隊長了嗎?”

    那迴,解釋組長趙威,秉成趙春江隊長旨意,同張超群走進化驗室,欲取迴沙漠隊的水樣化驗報告單。化驗員崔國森――市公安局崔局長的千金,年方十九,小巧玲瓏,窈窕美麗,但為人任性、嬌憨,講話尖酸刻薄,辦事推三阻四,不磨破嘴皮兒,就難於讓她交出水樣化驗報告單。因此,為緩解一下氣氛,趙威指了指身邊英俊高挑的張超群,有意逗她:“他是新分配來的大學生,工作出色,身體力行,謙虛謹慎,領導十分讚賞,馬上就要提當副隊長了,同他交個朋友吧!”想不到思想單純、情懷敞開著的崔家小姐,信以為真,並且一見鍾情,羞羞答答地瞅了人家一陣子;張超群走後不久,她便迫不及待地往沙漠中寄去第一封情信……

    “那是趙威開玩笑的話。”張超群說,“俺這副模樣,能提升隊長嗎?也不調查調查,就偏聽偏信!”

    “我就要偏聽偏信!”

    “可笑!”

    “誰可笑?”

    “俺張超群,行了吧?當今社會,文憑熱成風,姑娘們都想找個有文憑的大學生做伴侶,情在理上。但是俺張超群,坐不改姓,行不換名,即便一輩子打光棍,也不會用欺騙的手段,去贏得一個姑娘的青睞和歡心的!”

    “張超群,你果真是盲流?”

    “不錯,我就是一個盲流,但不是流竄犯!崔小姐,這迴你該死心塌地了吧?”

    頓時,晴天一個霹雷,崔國森懵了,傻了,哭了,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無論如何她接受不了。此時,心裏的委屈、惆悵、悔恨、愚昧,使她百感交集,蹲在河邊捂住雙頰,嗚嗚地哭泣著……

    張超群見狀,並不驚慌失措,也沒有六神無主,而是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因為他畢竟把話講清楚了。崔姑娘所愛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文憑。所以他沒有什麽留連忘返的。他決定不再去理睬和安慰她,自個兒順著河岸走去,心情和腳步一樣輕鬆……

    崔國森見他來個烏龜吞秤砣——鐵了心,不再答理自已,越走離自已越遠,心裏又羞又怨又恨,後來老羞成怒,霍地站起身來,尖著嗓門,大聲責問:

    “張超群,你就這樣走了嗎?”

    “崔小姐,你該問的話都問完了;我該迴答的問題都迴答過了,不走還呆在這裏幹什麽?”張超群並不駐足,返身又走,似乎要離她越遠越好。

    “張超群!”崔國森繼續大聲吼叫著,“我為了挽救你,替你鳴冤叫屈,還挨了爹爹一巴掌,至今還疼著腫著,而你一句感謝的話都不講就這樣狠心地走了嗎?”

    聽了崔國森發自肺腑的嚎叫和指責,張超群內心上受到鞭策,腳步不知不覺地減慢了下來,最後象生了根似的立在那裏,是前進或者後退,今日對他來說似乎也遇到了難題!

    崔國森見他駐足、徘徊,心裏舒了一口氣,並且有了一線希望。她猛地追了過去,追到他跟前時,舉起雙手,暴風驟雨般的拳頭,點點滴滴都落在張超群的後背上。她擂疼了,擂累了,又嗔怪道:“張超群!你這膽小鬼、負心郎……真壞,真該揍死你!”

    “崔小姐,”張超群一本正經地說,“你揍我可以;但是不讓我走是不對的。咱們倆決不是同林鳥,也做不了同路人!”

    崔國森嘟嚷著嘴巴,撒嬌地責問他:“你為什麽要溜?你溜走了,自然就不是同林鳥,也不會是同路人了!隻要你不溜走,我願做鴛鴦,咱們比翼雙飛,何必做那有名無實的同林鳥呢?”

    張超群輕輕地搖著頭:“嘿!比翼雙飛,談何容易!在你父兄眼裏,我是個盲流、流竄犯!他們都不會喜歡我的!明知門戶不對,今生無緣,何必再做同床異夢呢?所以,晚走還不如早散,你說對不對?”

    “不對!……不對就是不對!”崔國森撒潑地說,“我們全家人都喜歡你!若是不喜歡你,怎會設家宴宴請你呢?同床異夢更是不對!俺大哥崔要武,受爹影響,從小就酷愛武術、尊重武術人才,他同意爹設家宴招待你,就是想試探試探你的真才實學!隻要你武藝超群,又有真才實學,爹還準備推薦你做事,或者保送你去烏市公安學校深造呢。將來畢業出來,與爹一道幹公安,為黨為人民建功立業,不好嗎?怎說是同床異夢呢?怎說是門戶不對呢?還有,二哥崔要文,也爭著要你——願意出高薪聘你當保鏢。前迴造橋那陣子,你帶人搶迴四根鋼管,並砸壞醉仙樓不少東西;但是過後,二哥並沒有怪罪你呀,而且還讓你當他的保鏢。誰知醉仙樓的保鏢,你隻當了五天,就又不辭而別了。但是這一迴,他還是原諒了你。可見他這個人,心胸有多麽開闊,可以說是宰相肚裏能乘船,將軍額頭跑得馬‘了!你還要他怎麽啦?難道倒要他向你賠禮道歉?我媽更不必說了。她老人家隻見過你一麵,就覺得你這個人不錯,今天的家宴,就是她親自下廚親手做的菜。這些你難道都不滿意嗎?難道你還是要堅持門戶相對才肯赴宴嗎?你那首自古多情女,門檻高壘起,勇敢去騰越,頭重腳輕人摔死!’的詩,爹媽說你有偏見,他們正想向你問個明白,再開導開導你呢!”

    “這麽說,他們不嫌棄我,是我自己嫌棄自己;他們不講門戶相對,是我自己要講門戶相對?你爹倒是個開明紳士;你媽也是個賢惠巾幗,難得!難得!可是我是個盲流、流竄犯,無正當職業,心裏有無限自卑感呀!寫那首詩給你,是出自肺腑之言,你爹媽有什麽好問的?”張超群自暴自棄地說。

    “不,爹媽一定要問的!”崔國森不同意他的觀點。她打算在家宴舉行之前,就教育他的思想開拓他的胸懷並消除他的自悲感。因而滔滔不絕地講著,“張超群,你不要自卑感太重了!你闖來大西北,一是找爹,二是謀生,對不對?為了尋找生身父親,就必須謀生、賺點路費錢,對不對?如果把這種謀生,說成是盲流、流竄犯,古往今來,數以萬計,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對不對?但是,有不少盲流,他們來邊疆後,靠自已的勤勞勇敢,還有赴湯蹈火、流血犧牲精神,終於在開發邊疆和建設邊疆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所以,你沒有必要自卑。你的優點很多,如年輕、勇敢、聰明、有才智,講義氣……隻要你充分地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我相信,在建設邊疆和開發邊疆的曆程中,你一定可以為邊疆人民建立一番不朽功勳的!這樣,可以讓世人矚目,讓親人青睞。所以說,你沒有必要自卑,沒有必要自暴自棄。如果做了俺爹女婿,在邊疆安了家落了戶,誰還會叫你盲流呢?我們一家人,誰還會鄙視你呢?所以,你不要自卑,不要自暴,也不要老講門戶不對,眼光向前看,一切陳舊的東西,都會隨著流水而去,隨著時間消逝;一切新生的東西,都會跟著日月運轉,展現在咱們麵前。超群,你是個聰明人,這些道理你會想通的。快跟我迴去吧!”崔國森扯著他那件已經褪了色的舊軍裝,蹙起眉頭,使勁地催促著。

    然而,張超群仍然處在十字路口,去與不去,心裏矛盾重重。因為他還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孟慶紅!此時他琢磨著:是否把洞房留言的事向她亮明,讓國森小姐死了這條心?然而,他又擔心這位天真爛漫的姑娘,經不起這種打擊。但是如果不講出來,任其發展,兒女情長,將來恐怕要鑄成大錯的。經過劇烈的思想鬥爭和反複考慮之後,他拿出最大勇氣,決定把同房留言和表妹孟慶紅就是自已的對象一事亮了出來!他含蓄地說:“崔小姐,你的話已經講得很明白了;可是我的話還沒有講明白哩!”

    “超群,”崔國森疑惑地問,“你還有什麽話沒有講明白唄?”

    “我還有個表妹……”

    “什麽表妹?她與你有什麽關係唄?”

    “有!關係十分密切!”張超群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講著,“我四歲那年,正是文革高潮,父親張半仙深受迫害,闖來新疆當盲流;母親因生活所迫,改嫁他人。父親流竄大西北之前,為了逃避造反派批鬥,也為了不讓兒子當孤兒受辱,背著我趕路,一夜之間走了一百四十多裏路,把我背到天津,寄養在姑父姑母家。好心的姑父姑母收養了我。姑父是老石油工人,也是個拳術師。他膝下無兒,隻有一女,名喚孟慶紅,跟我同庚。我們倆在一起玩,在一起長大,在一起跟著姑父學藝,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對越自衛反擊戰那年,我高中不讀,離開中學,瞞著姑父姑母和表妹,抱著報效祖國的滿腔熱忱,自告奮勇報了名當了兵……複員迴家後,姑父姑母突然讓我跟表妹成親……;但是,我這個人有個宏願:不找到生身父親下落,決不談結婚兩字。因此,洞房花燭夜,我寫了留言條。便循著生父的足跡,闖到大西北來了!如今,誓言還在耳邊迴響,所以……”

    “那……你現在還想著你家表妹嗎?”

    “嗯哪!我們一起學藝,一起長大,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怎能不惦記她呢?”

    “你這個人呀……三心兩意,腳踩兩隻船!名符其實的盲流、流竄犯!我告訴俺爹去,他決饒不了你!”常言道:愛的反麵是恨。崔國森這純樸多情的少女,由於嫉妒而產生的憤怒,無以複加!她感到少女的情篤受到欺騙和愚弄;人格和自尊心受到汙辱和貶低,因此她忍無可忍,除發自內心一連串的怒罵外;她備受委屈的熱淚,也從她那對美麗的眼裏奪眶而出,拋豆撒珠般地掛滿了雙頰。此時,她真的成了一個淚人兒了!隨後她抬腿便跑,輕風掠過河麵,戲弄她的百葉裙。那條織著花鳥圖案的百葉裙,被輕風掀起掀落,時時露出臀部的花褲衩和雪白的大腿。九彎十八曲的孔雀河呀,你那嘩啦啦的流水,能否洗淨姑娘臉上委屈的熱淚?能否除去姑娘心扉上悲傷和創傷的陰影呢?

    “國森!國森!國森……”失去的東西才知道它的寶貴和來之不易。張超群喊著叫著拚命地追了過去。他要去向她解釋清楚。他要去追迴那即將失去的情篤與愛戀……

    跑呀跑……

    追呀追……

    橋邊,有個騎輛鈴木摩托的人,定住車身,興致勃勃地欣賞著這一男一女有趣的追跑。他一麵冷笑著,一麵輕輕地搖搖頭,表示新鮮,也表示不可理解。他忘了帶照相機,攝下這一精彩的鏡頭,因而遺憾地自語著:“一個跑呀跑,一個追呀追,多快活嗬,多瀟灑嗬!可惜不曾帶來攝影機,否則可以把這一精彩的鏡頭攝下來,再搬上銀幕,供大家欣賞欣賞!可惜!……”

    這位騎鈴木摩托車的青年,正是崔國森的二哥——白臉狐崔要文!這位玩世不恭的浪蕩子弟,連自己的同胞妹妹都要譏諷、恥笑,真真是個現世寶!

    白臉狐崔要文,並非偶然打從這裏經過,而是秉承父親崔健和大哥崔要武的旨意,前來請張超群迴家赴宴的。當兩人追跑到橋頭時,崔要文用鈴木摩托擋住去路:“喲!你們兩個人,一跑一追,不累嗎?”但是他倆沒有理睬,有點置若罔聞,崔要文生氣了,大著嗓門叱道:“都給我站住!”

    然而,崔國森並沒有站住,她繞過鈴木摩托,繼續朝河邊上遊跑去。那瀑布般的秀發,在肩後背忽左忽右,輕搖慢擦,仿佛要把那件潔白的上衣擦成黑色似的。

    崔要文一瞧,妹妹的神色不對;又見她雙頰掛著兩串亮晶晶的淚珠,頓覺一追一趕,氣氛緊張,情況有變;再瞧瞧張超群,也是氣喘籲籲,臉有愧色。崔要文繃緊著臉責問他:“張超群,你站住!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欺侮俺妹妹!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嗎?你小子,蝸牛撞大樹——瞎了你的狗眼了!俺妹妹是你欺侮的嗎?”

    “不不!崔老板,你誤會了!”張超群極力穩定自己的情緒,心平氣和地作了一番解釋。“我沒有欺侮國森。我講我家有個表妹……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學藝,青梅竹馬,感情篤厚,曾經訂過婚……後來又分手了。國森一聽,生氣了,賭氣了,罵我盲流,隨後抬腿就跑了。我想向她解釋清楚,可怎追也追不上!”

    “唔!我又明白了!”崔要文瞅瞅局促不安的張超群,點點頭,訕笑著說,“看來,國森吃醋了,嫉妒你家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對不對?不過,醋缸子是女人的專利,沒有關係,家宴上好好解釋清楚,一切都會過去的。超群,走,家父和大哥有請!”

    “崔老板,”張超群誠摯地說,“我想就此告辭了!”

    “不行!不行!”崔要文果決地說,“家父的命令誰敢違抗?還有,大哥崔要武,尊重人才,愛惜人才,他想同你交個朋友,難道你的架子就這麽大,大哥這麽有頭有麵的人,想高攀都攀不上?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這……”

    白麵狐一席話,講得張超群無言答對,局促不安地站著。白麵狐一瞧,有門了,便乘機道:“走吧!常言道:”不看僧麵看佛麵。妹妹生來任性得很,如有對不起大哥的地方,看在家父麵上,原諒她吧!家宴上,我再讓她向你賠賠禮道道歉好不好?“

    此時,在張超群的腦海裏,崔國森和孟慶紅兩女子的身影,正在擺開戰場,鏖戰不休,誰勝誰負難於預測。然而白麵孤的話,卻衝斷了他對兩女子的選擇。打從心裏說,他喜歡崔國森,但也不想拋棄表妹孟慶紅。讓他現在就作出挾擇,似乎有點過早。崔家舉辦的家宴去不去?同崔家小姐見不見最後一麵?他迴答不出來。然而兩條腿不聽使喚,身不由己、不知不覺地跨上鈴木摩托後座,由著崔要文載迴崔家赴宴去了……

    崔局長家住在一幢具有民族特色的四合院裏麵。屋門前的庭院很大,除了一個八柱樁、約100平方米的葡萄架以外,又有一片梨園樹,大小12棵,幹粗葉密,果實累累。圍牆北邊,沙棗樹密匝匝,鑽天楊高大挺拔;圍牆南邊旮旯處,拴著兩條黑色狼犬,嗅覺靈敏,聞聲而動。院子裏有了這兩條畜生,便沒有個安寧的時候。據說,崔局長沒有搬新樓居住,就因為留戀這幢寬敞的四合院!另外,大兒子崔要武,大清早起床後,習慣在院子裏打套拳和訓練狼犬,如果住上樓房,便沒有這種方便條件了。

    崔要文領著張超群,走進崔家大院。映入張超群眼簾的是:綠色的院子,清悠的林陰道,梨樹枝頭碩果累累,葡萄架上珍珠串串;單雙杠、吊環、鋼鈴……應有盡有,仿佛又迴到了姑父家,不覺觸景生情,落下兩滴熱淚。

    更使他激動萬分的是:崔家父子都出來迎接!他有點受寵若驚,不知如何應酬,如何寒暄,幸而兩條腿不聽使喚,不知不覺跟著主人進了客廳。觸目一看,客廳寬敞明亮,裝修華麗獨特,沙發茶幾,擺放有序。茶幾上,各種瓜果,琳琅滿目,清香陣陣;中間一張圓桌,酒菜豐盛,拚盤砂鍋,冷菜熱炒,應有盡有,香味撲鼻。張超群闖大西北四個月來,還沒有遇上這麽豐盛的酒宴,所以他有點饞,但又有點厭。他不習慣也不適合在這種場合中應酬。說實在的,他害怕這種場合,他仍願在沙漠裏麵迎著風沙無拘無束地啃兩個幹饅頭,也不願意在這有頭有麵的崔局長家俯首入席、局促不安地灌黃酒吃著山珍海味呀!

    崔家兩兄弟,一個送西瓜,一個端來鮮葡萄。但是張超群很拘束,一一拒絕。入席時,更使他為難,因為崔要武指著一個位置讓他入座。張超群一瞧,正是座上賓之座。張超群推卻著謙讓著,硬是坐了下席。今日,張超群總算橫下一條心,要把自己放在崔家“椹”上,橫豎由著崔家的人剁了!

    “你抽煙!”煙癮很大的崔要武,給張超群遞過來一支中華煙。

    “謝謝,不會抽煙。”張超群很有禮貌地迴絕了他。

    “超群,你喝白酒或者喝啤酒?”手握一瓶伊犁特曲的崔要文,在斟酒前征詢一下張超群的意見。

    “我不喝白酒,”張超群違心所願地講著。其實,他能喝白酒,而且酒量頗大。因為在家時,姑父心疼他,常拉著他陪客,久而久之,他的酒量也就練出來了。不過,今天這種場合,他已經有點受寵若驚了,豈敢開懷痛飲呢?

    “那就喝杯啤酒吧!”崔要文動作敏捷,撂下白酒,換上啤酒。他對客人的心理狀態,揣摸得恰到好處。

    在崔家,白酒,甜酒,啤酒,曆來因人製宜。然而,大杯小杯斟滿了,入席的人,卻還一直遲遲沒有到齊。崔局長關切地問:

    “國森呢?”

    “她迴自己房間去了,我去叫她!”崔要文失去平日的紳士風度,此時變成搖旗呐喊的小醜了。

    但是,妹妹的架子太大了。崔要文盡管俐舌如劍、巧言如簧,但也沒能把她請出“閨閣”。

    “怎麽迴事,國森不來啦?”崔局長瞅瞅二兒子崔要文,疑惑地問。

    “俺本事小,請不動她!不過,以我之愚見,這一迴,她有點羞見客人了!老爸,還是你親自去請吧!”崔要文訕笑著,並且自鳴得意地吹著胡哨彈著手指頭,大有幸災樂禍的味兒。他一麵吃葡萄,一麵埋怨妹妹:“國森這人,心眼太死了。人家談對象,漫長的歲月,方摸清對方鼻梁底下兩個眼;而她談對象,三天時間就想包羅萬象,能做到嗎?做不到就兜售專利――哭鼻子、摔盆弄碗、大鬧天宮嘍!”

    “要文,你講:國森她怎麽啦?”崔局長嚴肅地問。多年的公安工作,使他雙眼煉成“火眼金睛”,雙耳煉成“靈動耳”,既能觀顏察色,也能聽人話中話。他見崔要文講話東一榔頭西一棒,並且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知道國森愛情上遇到挫折了,因而進一步追問:“要文,國森鬧什麽別扭,你該知道吧?昨天在我麵前,吵吵嚷嚷,提出辦家宴宴請客人是她;而今卻讓客人坐冷板凳也是她,一朝一夕變化這麽大,是不是同小張鬧別扭了?”

    崔要文指指天,幽默地說:“天知道!”

    張超群按捺不住了,憋紅著臉,吞吞吐吐結結巴巴地說著:“因為……我講出家中有個表妹,國森她就……”

    崔要文見張超群不好意思講他表妹的事,便接過話茬道:“哦!是這樣:張超群家中有個表妹,小時候青梅竹馬,大時一起學藝,兩人感情篤厚,情投意合,都快結婚了,但思念生身父親,又跑出來闖蕩大西北。妹妹知道這件事後,由於嫉妒而大發雷霆之怒。剛才我去孔雀河邊接他們倆時,看見一個跑一個追,叫也不停步,氣氛不對,臉色陰鬱,不象鬧著玩,而且妹妹臉上還有淚痕,我捉摸:肯定兩人鬧別扭了。結果,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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