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不悅地拉過唐雲晞,從他懷中扯出一封信,塞給方千顏,「你看看,這是不是太子殿下的親筆信?他命人快馬送到東方世家,求雲晞去找你。兩位藩王遇害,太子斷定是你做的,他在信中說,無論如何要你平安迴去!若是看到你,便要告訴你,他知道錯了,求你不要就這樣放棄他!」


    方千顏閉緊雙眼,不願意看那信上的任何一個字。


    她不願意相信,唐世齡是何等心高氣傲,怎麽會向敵人低下頭?而且是為了她這樣一個身分卑微的人……


    其實她也知道唐世齡必然會四處找她,但是她沒想到唐世齡會求她不要放棄他。


    她何曾願意放棄他?十年的相知相守、十年的嬉笑怒罵,他們早已如親人一般……不,其實遠勝於親人,她所有生命中的興衰榮辱、喜怒哀樂,都維係在他的身上,她願意為了他犧牲生命,要換取的不就是他的平安、他的榮耀,她不是要放棄他,她是要成全他……


    驀然間,她返身就往門口衝,唐雲晞身形一晃,快如閃電擋在門口,黑眸炯炯有神地注視著她,「姑娘要去哪裏?刺殺勤王嗎?」


    方千顏抬起眼,盯著他,「此事與小王爺無關,請讓開!」


    唐雲晞神情堅定,「姑娘可知道你自以為是的為太子殿下鏟除異己,其實是在為太子到處樹敵。」


    方千顏哼道:「我不懂小王爺的話。」


    「姑娘固然是一片好心,但那幾位被害藩王的屬下已經蠢蠢欲動,誓言要為自己的王爺報仇,此時勤王隻要登高一唿,必然就能得到眾人的擁戴,轉頭來對付太子……」


    「他們不能。」方千顏一字一頓,「他們手中並沒有虎符,隻要敢聯合造反,就坐實死罪!」


    「方姑娘是自恃有虎符在手,所以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嗎?」唐雲晞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父王已經告訴我了,他在獄中時曾告知姑娘虎符所藏之地,事後他迴府,發現虎符已經不見了,顯然就在姑娘手上。」


    方千顏逼問一句,「那唐川是否曾經告訴過小王爺,為何在太子下令抓他時,他願意不戰而降?」


    唐雲晞猶豫了一下,「雖然不曾說清楚,但是……父王應該是念及對先帝的舊情和承諾……」


    「你父王是存心要拿所有人的性命來練就太子殿下的冷血無情!」方千顏咬著牙道,麵對屋內的兩人錯愕的表情,她接著冷冷一笑,「我曾經私下單獨去見過他,在他被抓之前,我問過他,到底要對太子的人生有什麽樣的計劃,他越是按兵不動,就說明他越是心中有數。


    「最後他向我坦誠,因為五大藩王私下早有串通,詔河難免麵臨一場浩劫,以他之力並非不能平息眾怒,而是他知道,太子恨不得他死,那五大藩王則是太子仰仗依賴的唯一靠山,他願意成全太子,讓太子真正明白,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他認定的那條路,並非是對的,但如果當麵和太子說,太子必然不聽,所以……總要付出鮮血的代價和犧牲,才能讓太子清醒!」


    唐雲晞皺眉,「你的意思是,這後麵的一切都早已在我父王意料之中,所以他才會坐視自己被關入天牢,坐視太子聯合五大藩王推翻自己,坐視你拿走虎符刺殺藩王們……」


    「他心中計算到哪一步,我並不清楚,但攝政王倒台之後,藩王會聯合逼宮,這是毋庸置疑的。勤王這些年養精蓄銳,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說起來,他和攝政王之間,和太子之間,還有一段化解不開的深仇。」


    她將當年唐世齡殺死勤王世子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當年我和太子編造一個謊言,企圖嫁禍給攝政王,但攝政王威脅說會將我當代罪羔羊交出去,迫不得已,我隻好找了一個流浪漢冒充兇手畏罪自殺。


    「可這個障眼法,瞞不過攝政王,也未必能瞞得過勤王,隻是勤王自己心中也必然明白,他當年是沒有能力和攝政王對抗,隻好裝傻離開,可一旦他想明白了,殺子之恨,要他怎麽能忍得下去?」


    唐雲稀眉頭深鎖,低低說道:「你們當年真是太魯莽了……」


    方千顏懶得聽他教訓,推開他道:「所以我今日就是要把當年鑄下的惡果一筆清算掉。五大藩王中,勤王勢力最大,眾人唯他馬首是瞻,等他死了,剩下最後一個明王已不足為慮!」


    唐雲晞手臂一揮,一道勁風卷住方千顏的腰帶,將她向後一拉,又拉開大門幾步。


    他正色道:「不管當初我父王是怎麽說的,也不管姑娘心中是怎麽打算的,我受太子殿下所托,要將姑娘平安帶迴他身邊,而今既然我已經找到了姑娘,便不能由著姑娘亂來。春巧!」


    靈兒應聲道:「是!要我做什麽?」


    「陪著方姑娘好好聊聊,」唐雲晞直視著方千顏已經有些狂躁的眼神,語氣清冷,「若是姑娘執意要去刺殺勤王,我便立刻向勤王通風報信,讓姑娘的計劃不能成行!」


    「你——」方千顏怒而用手指著他,剛要說話,身後一陣清風拂過,被人點中穴道的她整個人癱軟下去。


    靈兒在後麵抱著她,笑咪咪道:「方姊姊,我們姊妹很久沒好好聊聊了,難得他鄉遇故知,今晚我們不如聊聊天,有什麽天大的事,等我們聊完了,明早再說!」


    靈兒使了個眼色,唐雲晞悄然退出房間門外。


    方千顏怒喝,「靈兒你這個小妖精,幾時輪得到你來管我的事了?」


    「一切等姊姊先看過太子的信之後,我們再來談如何?」靈兒笑咪咪地把唐世齡寫給唐雲晞的信展開塞到方千顏的手裏,並為她解了穴道。


    方千顏拿著那封信,久久不語——


    千顏失蹤,本太子憂心如焚,若能求得千顏下落,願以世間任一交換!


    信中的句子,句句驚人,方千顏每看一句都像是針紮一般。


    每一個字的背後,彷佛都能讓她看到唐世齡那雙充滿焦慮的眼。她不敢深想,因為害怕自己會心軟而迴頭,但是……哪裏還有迴頭的路?


    靈兒已經用藥給她敷了臉,歎著氣說:「你平時那麽愛美的人,怎麽就對自己下得了手?縱然怕暴露行藏,但江湖上多的是改頭換麵的方法,並非要下狠手毀自己的容貌!」


    「沒有一種化妝術能禁得起嚴刑拷打,不被識破。」方千顏漠然開口,「最好的化妝術,就是讓人即使撕破你的臉皮,都還看不出你原來的麵貌。」


    靈兒聞言打了個激靈,「你的心總是比我狠……」她嘟囔一句,「你和太子倒是絕配。」


    方千顏看她一眼,「那你和唐雲晞也算是絕配嗎?那家夥溫吞似水的,有什麽好?」


    「太子是個蠻橫鬼,又有什麽好?」靈兒對她扮了個鬼臉,「其實咱倆也不用鬥嘴,太子全心全意喜歡你,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而我們家雲晞有好多女人喜歡他,可是他隻喜歡我一個,這也是我作夢都不敢想的,我們各自得各自的幸福,不是挺好的?」


    方千顏的嘴角像是挑了一下,「你自小就知道知足常樂的道理,所以才能得今日之幸福,這也算是你應得的。」她又揶揄一句,「不過那日凝香丸沒傷了你吧?你這位情郎雖然看上去弱柳扶風似的,但功夫不低,想來內藏勇猛……」


    靈兒羞得臉都紅了,雙手捂臉叫道:「哎呀,快別說了!我可聽不得這個!」


    方千顏伸手拉下她的手,「喲,還不好意思呢?好歹都有過露水之歡了……」


    她說到一半,手指向下一挪,按在靈兒的肩胛處,靈兒登時覺得整個肩膀都被製住,半個身子都麻了。


    靈兒這才意識到方千顏竟反製住了她,不由得暗罵自己大意,她以為她看過太子的信後便能明白太子的心意,不走了。


    她本來想叫唐雲晞過來幫忙,但是方千顏已經出手如電的點了她的啞穴。


    「對不住了,靈兒。」方千顏伏在她的耳邊,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和小王爺是一片好心,但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去做,等到日後你們見了太子殿下,記得幫我轉告他……」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接著微微一笑,「算了,什麽話都不要留給他,否則日後他若是知道了,肯定會傷心……」


    她站起身,簡單地活動了一下筋骨,接著推開窗戶,從屋內一躍而出。


    靈兒眼巴巴地看著她飛身出去,眼中盡是焦急的神色,卻一點聲音也喊不出來,身子動不了。


    方千顏繞著勤王府外圍轉了一圈,所有可以讓她憑輕功翻越的圍牆下麵都很明顯有人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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