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和殿下見麵之後,兩人本來相談甚歡,不想突然有人從外麵翻窗而入,二話不說就手持利刃去刺殺太子殿下,當時奴婢嚇傻了,手足無措,殿下也已經呆住,唯有世子反應迅速,挺身去救,但是世子當時身上沒有佩帶武器,本能地抬手去擋,卻被那刺客一刀砍斷了手腕,然後那兇手再去剌傷殿下之後,世子從後麵一把抱住剌客,剌客就反手用一根奇怪的銀線勒住了世子的脖子,世子就……」


    說到這裏,她似是因為迴憶而驚恐得說不下去了,哽咽了好久,才又繼續說道:「奴婢當時嚇得嗓子似是被人掐住了,幾乎說不出話來,當那刺客再撲過來的時候,奴婢抓起一把凳子砸向刺客,大聲唿喊救命,樓下侍衛這才衝上樓來,刺客大概是怕寡不敵眾,就從窗子一躍而下,從後街跑了。」


    勤王默默聽完,然後點點頭,「刺客從後樓翻窗上來,又從後街逃跑,顯然全然不擔心被攝政王府的人看到。」他又問:「這樣的行刺之事,以前曾經有過嗎?」


    「從來沒有,所以殿下也很震驚。」


    勤王握著唐世齡的肩膀,「殿下可曾想過刺客背後的幕後主使者是誰?」


    唐世齡輕輕顫抖,「我……我不敢猜。」


    勤王逼問:「是不敢猜,還是猜出來了,卻不敢說?」


    他捂著臉,「叔父不要逼我了,您該知道我現在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否則為何要連臉麵都不顧了,請叔父幫我……」


    勤王沉吟片刻後,說道:「殿下不說,我心中也明白那人是誰。好,我們今日都不要說出那人的名字,但要把他的名字刻在心裏,總有一天,我會替子翼報仇!那十六郡的條件我可以緩一緩,近日我要扶靈迴鄉,殿下這邊若是有事,可叫人傳話給太醫院的丁太醫,那是我的人。」


    唐世齡握緊勤王的手,「叔父放心,若是侄兒得了江山,一定會與叔父同享榮華!但眼下對手實力強大,侄兒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殿下要記得韜光養晦、按兵不動,身邊的親信總得多培植幾個,不能每次出門都讓人盯著。」勤王耐心教導著,「馬上就到大比之年了,今年的科舉中選名單,殿下若是能夠選其精者留為己用,也許這些人都會是殿下日後的得力助手。」


    唐世齡雙眸大亮,笑道:「好!多謝叔父指教,侄兒一定牢記!」


    送走了勤王,唐世齡伸了個懶腰,「去打盆洗臉水來,本太子要洗臉。」


    方千顏一笑,「沒想到殿下在勤王麵前可以哭得這麽逼真,奴婢都要信以為真了。」


    他哼道:「這老家夥不以情動之,怎麽讓他真的肯站在我們這邊?隻是你留下的那個死人……確認沒問題嗎?」


    「那是奴婢尋的一個流浪許久的瘋子,仵作肯定能驗出一些破綻,攝政王也一定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兇手,但無所謂了,隻要勤王相信這是攝政王故意拉出來騙他的替死鬼就好。」


    「唐川暫時應該不會為這件事來煩我們了。今天勤王提的那個建議倒是很有趣,隻是大比之事,唐川肯定讓心腹朝臣去辦,本太子要怎樣插手呢?」


    方千顏笑了,「殿下怎麽又胡塗了?這天下既然早晚是您的,那您做為尚未登基的天子,去巡視科舉現場難道不應該嗎?巡視之後參與閱卷,親自圈定前三甲,這在曆史上也是有先例的。」


    唐世齡開心地說:「千顏,本太子就知道你是我最得力的人,隻是這件事還得瞞過唐川,要是讓他提前知道我們要去考場,肯定又要阻止。」


    「那是自然。」


    唐世齡見這件大事暫時平息,心情大好,拉過方千顏坐下,「千顏,這迴多虧有你,此事才能如此圓滿,你說,你想要什麽?本太子一定都給你!」


    方千顏微微一笑,「奴婢為殿下做事,幾時要過獎賞?若說要什麽獎賞……」她的目光遊移,停在掛在屋角的那盞六角宮燈上,「就把這宮燈賜給奴婢吧。」


    唐世齡一愣,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目光停留在宮燈的一瞬,他的記憶也瞬間跌落迴憶,久久後,他聲音一沉,「千顏,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在我所有的危難時刻都陪在我身邊,所以,我也不會辜負你。」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專注地望著她,眼帶笑意,「我說了要娶你為妃,就一定會做到!」


    「殿下最好打消這個念頭。」她淡淡的一句話,澆熄了他的熱情。「奴婢不僅不能做殿下的妃,而且……奴婢還要請殿下準許奴婢離宮。」


    「離宮?!」唐世齡大驚失色,「你要走?!你要丟下我?!」


    「不是丟下殿下,而是奴婢要幫殿下完成您的大業。殿下不是說過,登封樓應該是唐川的眼線之地,若我們也有這樣一座樓,殿下就可坐知天下事。」


    唐世齡振奮道:「這件事原來你也有主意了?」


    「奴婢去宮外看過,能夠符合三教九流都會去,又掩人耳目的地方隻有一處——百花街。」


    「百花街?」唐世齡出宮次數雖然多,但是去過的地方卻很少,第一次聽到這街道的名字,便好奇地問:「是種花賣花的地方嗎?」


    「不是。」方千顏清清嗓子,「是男人們的銷金窟。」


    唐世齡還是不大明白,他自小讀的書、接觸過的人,從來沒有講這些東西。


    方千顏也有點不好意思講得太明白,隻得說道:「哪天殿下和奴婢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科舉那天,咱們一起出宮,兩件事一起辦了!」唐世齡一時間雄心壯誌、鬥誌昂揚,恨不得現在就是和唐川的決戰之日,不想一日一日的等了。


    轉眼間,勤王扶靈返鄉,日子又過了月餘。


    科舉最後一試那天,唐世齡再度出了宮,這一迴他沒有提前知會內侍,為的就是少人跟隨,他和方千顏騎了馬,兩人直奔三試考場。


    考場就設在翰林院內,詔河的科舉四年一次,每次都要分三試,比到最後,考生被刷得隻剩下百餘人。


    唐世齡的突然駕臨,令主考官大為驚詫,不得不手忙腳亂地出來迎接他大駕。


    唐世齡笑咪咪地蹦跳著進了翰林院,像個充滿好奇的孩子,一間一間考場看過去,他雖然穿得並不是太子常穿的明黃色服飾,卻也格外引人注目,畢竟在這莊嚴肅穆、令人大氣都不敢出的考場中,忽然有這麽一位少年前唿後擁的走進來,所有學子都不得不抬頭看他。


    唐世齡一路走過去,看到一名考生正在奮筆疾書地寫著文章,便走到近前,站定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那文章中有一句話——故詔河江山皆為王屬,廟堂之高,江湖之遠,皆非侍君艱難之崇山峻嶺,豈不聞: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唐世齡忽然出言問:「你寫的這些不過是前人大話,如何侍君,你知道嗎?」


    那人抬頭看他一眼,對他這份備受四方關照的架式震得愣了一下,隨即答道:「侍君之道貴乎一個忠字。無論是盛世之時,還是國亂之日,對君忠心如一,順境不逢迎,逆境不拋棄,就是最大的侍君之道了。」


    唐世齡又說:「大話好說,實踐難行,若你做了官,天下財色都在你眼前,你能不動心?君主、道義什麽的隻怕早就丟在腦後了。」


    那人有幾分正直的傻氣,聽他這樣一說,也不管他是誰便怒道:「閣下又不是我,怎知我會為財色動搖?我十年寒窗苦讀,並非是缺衣少吃,不過是為了能在詔河青史上留下一筆。小兄弟不是我的知音,還是早早離開,別妨礙我答卷!」


    旁邊主考官喝道:「大膽!你可知這是誰,是當今太子!」


    那人愣住,唐世齡卻燦爛笑道:「聽你說得頭頭是道,不過紙上談兵的人這天下多得是,能做大事的卻沒有幾個,若你今科高中,我倒想看看你是否能踐履自己今日的豪言壯語。」


    他丟開此人,一路又看了十來張考卷,選了三、四人問了話,大家都知道他是太子之後,所有人都答得極其謹慎小心。


    唐世齡在考場轉了一圈之後,去了後堂喝茶。


    主考官恭恭敬敬地在旁邊垂手立候,聽他詢問:「這三試的考生有多少人?」


    「迴稟太子殿下,今年應屆舉子一共是五百七十一人,這第三試還剩下一百零二人。」


    「將考生的名冊拿來給本太子看。」


    名冊遞上,唐世齡看了一遍,提筆在幾個名字上畫了圈,說道:「這三人就是今年科舉的前三甲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子從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湛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湛露並收藏天子從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