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聽得楊儀言語,怫然道:“孤以仁義待人,用人不疑,伯約必不負孤也。”


    話分兩頭,那馬超與夏侯惇糾纏不休,且戰且退。


    潘濬諫道:“彼日夜纏住吾軍,實欲令西涼賊寇取了狄道,斷吾歸路也。”


    超道:“確當如何?”


    濬道:“西涼賊寇勢盛,雖迴援,非急切可破也。金城乃敵之重鎮,糧道之所在,距此地不遠,敵料狄道乃吾軍要害,吾等勢必迴援相救,故必不設防,將軍不若出其不意,引大軍往狄道以安其心,而暗遣一偏師徑取金城,金城既破,則賊不攻而自亂,狄道之圍自解也。”


    超然其說,令潘濬、楊千萬等引大軍先行,自率精騎斷後,暗遣馬岱別領一部徑取金城。蜀兵既退,夏侯惇大軍來襲,皆被馬超伏兵殺散。及至狄道,攻打東門的乃是黃華,早得報引軍前來,兩軍對圓,黃華搦戰,楊千萬亦不答話,縱馬而出,交不三合,刺華於馬下。楊千萬揮軍大進,賊兵大亂,四散奔逃,楊千萬揮兵直透敵軍營寨,來迴衝殺,曲演、張進率兵兩側來救,皆被殺散。城中陳式見狀,分兵三千前來接應,潘濬令楊千萬將黃華舊寨盡皆焚燒,依著城池,另起新寨,以擋夏侯惇大軍。及夏侯惇軍至,大寨已成,惇遂傳令各處,分兵三路,共計十五萬大軍,圍定城池。胡族首領白虎文、治無戴率兵叛出曹營,殺出血路,往投馬超,超亦不疑,竟接納入寨。曹軍人心散亂,郭淮好生安撫,方才作罷。


    吳班、薑維二人遠遠趕來,聞得夏侯惇大軍十五萬圍住狄道,城破隻在旦夕。


    吳班乃與薑維商議道:“起初賊寇雜亂,不足為懼,今有夏侯惇率精銳至,確當何策?”


    維道:“硬拚猶飛蛾撲火,無濟於事。某有一策,或有兇險,然足可破之也。”


    班道:“出軍之前,大王便暗謂某道,‘汝雖為主帥,實為易於統兵,萬事皆以伯約為主也’。伯約可盡言之,某無有不從也。”


    維深感涕零,遙拜劉備,而後方道:“某於路思得一詐降之計。今可令吾軍盡換某之旗號,某已取得一頭顱在此,詐稱將軍之首,而將軍卻暗伏於軍中。某令心腹將降書及頭顱送於郭淮,詐言欲賺馬將軍出城圍殺,使其放某入城,某卻約會馬將軍,反襲其寨,則郭淮可擒殺也。郭淮既亡,西涼兵馬必散,時馬將軍兵屯於外,與城呈犄角之勢,則夏侯惇遂眾,無能為也。”


    吳班大喜,遂依計行事。令軍中皆更換薑維旗號,維方使心腹入得魏軍大營,竟往投郭淮帳中。被伏路小校捕得,往見郭淮。郭淮細細盤問。


    其人告說:“小人不是奸細,有機密來見將軍,誤被伏路軍捉來,乞退左右。”


    郭淮乃教去其縛,左右暫退。


    其人道:“小人乃薑伯約心腹人也。受命遣送密書,並奉上一包袱。”


    淮道:“書安在?”


    其人於貼肉衣內取出呈上。淮拆視之,其書略曰:


    “罪將薑維百拜,書呈軍司馬郭麾下:維念世食魏祿,忝守邊城;叨竊厚恩,無門補報。昨日誤遭奸計,身陷敵營。思念舊國,何日忘之!今幸劉備不相疑,遣某來援,於路殺了賊將吳班,呈於盒中,敬奉於前。今馬超手握大兵,所以不反出城者,皆因狄道險要,若失此地,三郡之地皆危也。維於明日佯作援兵,請將軍虛作應對,放維入城。維趁其不備,殺了陳式,據住城門,開城以迎將軍。但某部皆為蜀人,不能為用,馬超素來悍勇,西羌皆懼其威,倘若反水,為禍不淺,望公遣心腹之人以助之,方保無虞也。維非敢立功報國,實欲自贖前罪。倘蒙照察,速賜來命。”


    郭淮令其人打開包袱,果是一個人頭,且戴將軍頭盔。淮端詳片刻,大喝一聲,命左右武士推出砍之,其人高唿無罪。


    淮厲聲斥道:“薑維欲使詐降之計,豈料某竟識得吳班,此首乃為假冒,欺某不知耶!”


    其人匍匐於地,哭告道:“伯約將軍被太守馬遵所賣,陷入敵營,日夜泣血思歸,好容易趁其不備,斬了吳班及其親信百餘人,奪得軍權。實不相欺也。”


    淮聞言,方斥退左右,親將其扶起,言道:“某亦素聞伯約忠義,隻是非常時刻,故相試也。”


    淮遂允諾,令其迴稟薑維,皆依其計。其人出得魏寨,已是大汗淋漓,暗思果如薑維所言,幸得預先指點,方得成功。


    郭淮乃召蘇顒、萬政至前,道:“今西涼人馬雖眾,多有二心,皆不可信。某與汝等率本部人馬,隻待明日夜半,城門大開,殺入城中,則馬超可擒也。”


    翌日,吳班扮作薑維親衛,與薑維率大軍殺入城中,郭淮早已暗讓出一條路,虛作抵抗,便放其入城。及吳班、薑維入,往見陳式,時潘濬亦在城中,俱言其事。


    潘濬道:“計已至此,確當何如?”


    維道:“某思欲開得城門,與陳將軍虛作打鬥,某唿其來助,彼及入城,城頭伏兵盡起,則郭淮必死也。”


    潘濬遂從其言,至晚,郭淮引本部一萬人馬直伏於城外,忽見城門大開,喊殺聲大起,薑維率親部擋在門口,與蜀兵廝殺。郭淮見狀大驚,急忙命蘇顒、萬政二人率部往援薑維,隻是蜀兵早有準備,殺之不進。


    薑維大唿道:“郭司馬何在,此時不援,更待何時耶?”


    郭淮不及思索,揮兵來助,陳式引兵便退,薑維追殺而去,及淮殺入城中,驟然金鼓齊鳴,伏兵盡起,城頭萬箭俱下,曹兵頓時死傷一片,郭淮見勢不妙,撥馬就走,背後薑維趕來,揮槍便刺,正中郭淮背部,淮翻身跌下馬來。薑維殺散周圍,以槍指淮。


    郭淮怒道:“反賊無信,竟助敵為亂!”


    維喝道:“兵不厭詐,降者免死。”


    郭淮誓死不降,拔劍來砍,被維一槍刺死。蘇顒、萬政亦被吳班、陳式所殺,曹軍降者無數。及西涼各部聞得動靜,引軍前來,見曹兵大潰而走,皆不敢應戰。


    及晨,西涼諸軍知郭淮被殺,大駭,不知當何應對。又聞馬岱引一部圍攻金城甚急,諸人大驚,皆退走金城,未至金城,馬岱已然退走。夏侯惇聞知西涼兵馬皆退,遂自引兵撤走。時會關羽依徐庶之計,多授山賊匪首以爵,馮翊、渭南、永寧、陽翟等山賊皆叛,劫掠郡縣,以為聲勢。曹操甚憂,又因乏糧,遂留張合守陳倉,曹真屯槐裏,曹丕引大軍守長安,曹操又破格升鄧艾為偏將,令守函穀關,又得曹真薦雜號將軍郝昭,字伯道,操與之語,大喜,遂升平野將軍,試守安定。諸事安排既必,操方率大軍撤往洛陽。劉備遂重賞潘濬、薑維等人,晉薑維為雜號將軍,調陳式守柳城,吳班、薑維守街亭。蜀兵多感風熱,備忙撤軍,於路凍死士兵三千餘人,護軍將軍法正亦身染重屙,不治,病逝於路上,劉備痛哭暈厥,賜其子法邈爵關內侯。及至冀城,閻溫獻計於備,使以物換物,依韋康之名,向民借糧草及衣物以充軍用,來年加倍奉還。會大雪封路,備乃盡留大軍於冀城、上邽一帶。


    建安二十五年春,備乃議取西涼。


    涼州刺史韋康道:“金城太守蘇則,字文師,德才兼備,所在郡縣,甚有威名。某雖不才,與其頗為相善,願說其來降也。”


    備從之。韋康乃作書一封,使部將梁虔饋書往金城,蘇則聞知韋康使者至,請入城內。使者出韋康書信,蘇則覽畢,遂舉城而降。則乃使梁虔迴報劉備,金城以西,多有叛賊,請出兵平叛。梁虔乃迴稟劉備。劉備聞言大喜,議欲出兵。


    忽有一人出班請戰,乃降將王淩也。


    淩道:“罪將至今未有寸功,願請為大王分憂也。”


    備甚喜,既令王淩、蔣敘、戴陵三將率兵一萬先至狄道,馬超又撥馬岱引兵五千同往金城。蘇則接著援軍,共起兵兩萬,進伐武威,蘇則先至城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武威太守毋丘興亦開城請降。西平太守曲演、張掖太守張進本為當地豪強,聯合武威匪首顏俊、顏秘、和鸞等率大軍來犯。王淩一馬當先,連戰匪首顏俊、顏秘二將,蘇則、馬岱等率軍掩殺,賊兵奔走,張進被馬岱一槍刺死,和鸞死於亂軍之中,餘眾多有降順,蘇則等遂盡複酒泉、敦煌等地。匪首曲演逃入西域,眾皆言不可進。


    蘇則道:“賊首不除,後患無窮也。”


    遂勒令出兵,追殺曲演,於路多有羌兵助賊,皆被擊破。蘇則迤邐趕過都護井,迴三隴沙北關,經居盧倉,從沙西井轉西北,過龍堆,直進樓蘭,曲演於樓蘭戰敗不及逃走,被戴陵趕上,鐵槍直透其胸,取了性命。時劉備曉諭漢中百姓,凡雍涼之地百姓,欲迴鄉者,皆資路費,由漢中遷往天水、隴西之百姓數萬戶。備接得蘇則捷報,遂拜蘇則為護羌校尉,賜爵關內侯,留王淩為西域長史,治樓蘭,其餘諸將皆有封賞。


    建安二十六年正月,鄴城爆發疫疾,陳琳、王粲、徐幹、應瑒、劉楨等朝中名士先後染病卒沒,曹操長子曹昂親恤百姓,不幸身染疫疾,不治而亡,未留子嗣,曹操深慟。及六月,操舊疾複發,恐不久於人世,遂與諸臣商議立世子之事,眾說紛紜,操不能決,乃問於賈詡,詡舉袁紹、劉表為例,諫操立次子曹丕。


    操歎道:“倘倉舒尚在,必無此慮也!”


    倉舒,既曹衝表字也,號為神童,十三便逝。操乃召曹丕、曹彰、曹植至洛陽,立丕為世子,令彰、植二子不得相爭,而後遣彰引兵屯長安以防劉備。其後,操乃將立世子之事傳諭文武百官。九月,操病逝於洛陽,終年六十七歲。曹丕繼丞相位,稱魏王。曹丕遂率百官扶棺迴鄴都,依曹操遺囑,葬其於鄴西郊之高陵。丕齋戒百日,以祭曹操,改建安二十六年為延康元年,任夏侯惇為大將軍,賈詡為太尉,華歆為相國,王朗為禦史大夫,其餘百官皆有封賞。十二月,夏侯惇因思念曹操成疾,病逝,曹丕大慟不已,遂素服至鄴城東門發喪,以其子夏侯充嗣其爵。曹丕以為綱紀紊亂,遂排除異己,扶植勢力,諸事尚未定,陳倉張合八百裏加急,急報火速報入鄴都,劉備親起大軍五十萬,由兩麵浩浩蕩蕩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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