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年迴到不再來藥店看到酣然入睡流著哈喇子的袁重暉,自怨自艾道:“老家夥我在外是跑斷腿,臭小子你是睡的流口水,這真是不公平啊!還是年輕好啊,少年可以不知愁滋味!”然後又自我解嘲:“怨誰,隻能怨我姓包了,這下可好,一切包圓!”


    一邊捶胸頓足地撂下一個裝著破體丹的藥瓶在袁重暉身旁,一邊走進了自己平日歇息的書房,剛進房間,他痛心疾首的神態就立馬消失了,一屁股把自己撂在了躺椅上,舒服地長籲了一口氣:“還是在家裏好啊!”籲完,先是從懷裏掏出一副防毒手套,親昵地拍拍:“夥計,今天你立了一功,給那小子以牙還牙地來一下,幸虧戴了防毒手套,否則包爺我今天可要出大醜了!”說完,往躺椅下一塞,然後又掏出一個青銅麵具,他輕輕地敲敲:“你小子也不錯!”用手在青銅麵具上一抹,青銅麵具赫然變了一個模樣!又塞進了懷裏。做完這一切,他拍拍手,伸手向空中一抓,一個酒壺摹地出現在手中,他愜意地張開口一吸,壺嘴裏的酒像是受到了某種吸引,神奇地化作一縷酒泉,飛向他的嘴裏。


    他美滋滋地咂咂嘴,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進入了假寐狀態。誰能想到,青銅麵人竟然就是那個愛財如命、惜命如金的包掌櫃,傳出去肯定會驚瞎無數人的眼睛!


    袁重暉日上三竿才從美夢中醒來,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他揉揉眼睛,伸伸懶腰,感覺全身舒坦,雖然心脈處的傷沒徹底好,但精神竟比受傷前還要好。


    “咦,這是破體丹!”看見身邊多了一個藥瓶,知道包掌櫃來過,他擰開蓋子,一股丹香撲鼻而來。


    他提拉著拖鞋走出房門,沒有見到包掌櫃的身影,不過灶台上的藥罐子倒是煨得熱氣騰騰,散發出異樣的香味。對此他也不奇怪,平常這個時候包掌櫃都是出去遛彎喝早茶去了,到半晌午才迴來,美其名曰“上午遛一遛,能活九十九”。自己受的傷已大好,這些藥也就不必再喝了,於是把藥從爐子上端下來,自己動手做些早飯,自給自足。


    剛吃完飯,齊冀、鴻裕、展旃三人樂嗬嗬地推門進來了,鴻裕迫不及待地問道,“重暉,破體丹準備好了嗎?”這貨平常修煉不用功,此時倒顯得比誰都急不可耐。


    “咦,怎麽這麽香的味道?”鴻裕鼻子尖,首先聞到了爐子旁藥罐裏發出的香氣,“重暉,你也太不地道了,弄了這麽好吃的東西卻不叫兄弟們前來品嚐!”鴻裕邊埋怨邊用勺子舀了一口罐子裏的藥水就往嘴裏灌。


    “啊呸,呸!呸!呸!”鴻裕差點都把苦膽都吐出來了,“這是什麽東西,怎麽這樣苦?”鴻裕哭喪著臉問袁重暉。


    展旃在一邊是幸災樂禍,齊冀則是哈哈大笑:“誰叫你嘴饞好吃,這下嚐到苦頭了吧!”


    袁重暉懶得搭理他,把丹藥瓶撂給齊冀,卻給鴻裕一把抓過去,“讓我看看有幾顆!”“哈哈,正好一人一顆!這下我們四個可就有望突破體元境了!”“重暉,我真是愛死你了!” 鴻裕眉開眼笑、樂不可支,上來就要給袁重暉腦袋一個親吻,被他急忙用胳膊擋住了。


    “你真要愛這一口,也要等我和展旃不在的時候啊!” 齊冀搖曳笑眯眯地擠兌鴻裕。


    “滾!是不想要破體丹了不是?” 鴻裕手抓著丹瓶恐嚇到。


    齊冀沒有被鴻裕的恐嚇嚇倒,反而一個白鶴啄食,輕輕地從鴻裕手上取走藥瓶,“你小子想跟我鬥,先把你肚子上的肉減掉再說!”


    鴻裕:“你……”但是藥瓶已不在自己手裏,隻能幹看著齊冀無計可施。


    看著鴻裕的尷尬樣,展旃嘻嘻一笑,連忙說道,“你倆別鬧了,趕緊找個安靜的地方突破境界當緊!”


    兩人這才收起了貓鬥爪的頑皮心思,認真起來。鴻裕環顧了一下店鋪內外,“我看在這就不錯,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保險!”


    他這話說的倒不錯,贏得了齊冀和展旃的一致讚同。修道之人在突破境界之時最是當緊,容不得外界絲毫的打擾,在啟道書院,難免沒有不軌之人的故意搗亂,而在不再來,就沒有這樣的隱憂。


    他們三人都拿眼望著袁重暉,袁重暉見此,微微一笑,“在我這突破也行,可事後一定要打掃幹淨,否則,包掌櫃迴來後我可不敢保證他不擰你們的耳朵,踢你們的屁股 ! ”


    鴻裕聽罷一聲歡唿,“這事好說,就交給齊冀和展旃好了,保管沒有問題!”


    “難道就沒有你的什麽事?”齊冀使勁揪了鴻裕的胖屁股一下,疼的他齜牙咧嘴,“咋沒有我的事,我不是可以替你們跑腿買一些其它必需品嗎?”


    “好,就這樣做,你們三個先突破,我替你們看護,鴻裕負責跑腿,你倆負責事後打掃清理房屋!”袁重暉不想聽他們磨嘰,就果斷下了命令,老大一發話,其他三人自然不能不聽,鴻裕屁顛屁顛地跑去購買突破所需的物品。


    有了破體丹,突破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就連平日修煉不用功的鴻裕也是順利地突破到了氣元境。


    感知著身體的變化,鴻裕小眼笑成了一條縫,他拍拍圓滾滾的肚子,嘴裏罵罵咧咧,“小爺我總算正式走上了修道之途,從今天起在啟道書院,小爺我喜歡誰就是誰,看誰以後還敢給小爺我臉色看!”


    齊冀撇撇嘴:“狗改不了吃屎,不就突破了體元境嗎,看把你得瑟的,有本事你在婕瑟麵前得瑟去!”


    他這一句話把鴻裕那小公雞般高昂的頭給說的耷拉下來,嘴裏嘟囔著,“不提婕瑟會憋死你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讓我得瑟一下不行啊!”


    袁重暉把手一揮:“你們把屋子裏排出來熏人的體內雜質打掃幹淨後趕緊給我滾!”


    鴻裕:“滾就滾,你倆就在後麵慢慢爬啊!”說完腳底抹油先溜了。


    齊冀和展旃看著鴻裕的背影是大眼瞪小眼,嘴裏一邊斥責鴻裕不夠哥們意氣,一邊無奈地打掃屋子。


    在三人走後,袁重暉長出了一口氣,有點送走瘟神的輕鬆感覺。他搖了搖瓶子裏還剩下的一顆破體丹,搖搖頭,把它放到一邊,他明白如果自己還想修煉那《浩然正氣功》,就不能突破體元境,更何況他也沒有信心自己依靠破體丹就能真的突破境界。


    店裏少有客人,袁重暉也樂得自己一個人在屋裏自在,迴到自己的臥室,往床上一趟,準備再眯一會,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有點硌得慌,起來一看,是洪喬貝送給自己的那本書《道知錄》,昨天把它當作催眠曲了,沒有細看,今天沒事,多看看也無妨,於是就拿起開始翻看起來。看著看著就入了迷,這本書生動講述了一個一個的小故事,沒有枯燥的說教和長篇大論,但讀起來,卻讓人覺得有一種深刻的道理蘊含其中,讓人迴味無窮。比如《道知錄》記載了這樣一個修士乘鶴歸來的故事:


    從前有個修士,為了潛心修道,就跳出紅塵之外,隱逸於化外之地,和家人親戚斷絕了世俗上的種種交往,唯一和外界傳遞信息的就是身邊的一隻大雁,每年傳遞訊息一次,有家人去世大雁迴來就哀鳴兩聲,有孩子出生迴來就快活地長叫兩聲,終於有一次大雁迴來耷拉著腦袋,既不鳴也不叫,修士非常奇怪,就騎著大雁迴家探視,隻見到處是斷壁頹垣,墳堆累累,家人早已不見蹤影。修士霍然省悟,慨然歎道:年年鴻雁傳家音,不見臨邛道士還,待到修得長生身,千裏無人共嬋娟!當晚坐化於山中,空留大雁獨自哀鳴。後人附會此事並作詩曰:“遼鶴歸來,故鄉多少傷心地。寸書不寄,魚浪空千裏。憑仗桃根,說與淒涼意。愁無際。舊時衣袂,猶有東門淚。”


    故事的後麵有幾句感慨:"天道者為何?榮枯之道耶?長生之道耶?修道者為何?逆天道而行耶?逆人道而走耶?如若不能做到心如明鏡,即使走上修行之路亦如霧裏看花、水中望月矣!"


    袁重暉雖然夢中依然有被後母楊小翠虐待的陰影,但那畢竟是家人之間的一種恩怨,隨著時間的流逝終將隨風而去,雲卷雲舒;固然也有走上修行大道的夢想,但也不妨礙他跟在包大年的屁股之後,做一個悠哉樂哉的小夥計,看庭前花開花落。所以從來沒有想到修行的最後歸宿是什麽,但是現在這個乘鶴歸來的故事讓他如醍醐灌頂,前世的隱忍和退讓帶來的屈辱曆曆在目,而胸口處受的傷又似乎在隱隱提醒他,無論最後的修行大道是什麽,自己踏上修行之路首先就是不能被人欺負和蹂躪,不能再任人宰割!


    想到這,他下意識地握拳頭揮舞了幾下,猶如被蠶繭包圍的蠶蛹,在變強念頭的這個催化劑下開始慢慢蘇醒,用觸角頂了一下厚厚的蠶繭,雖然不能一下字破繭而出,但至少有了清醒時的一種自覺。


    “變強!我一定要變強!”他對著自己鼓勵道。他扭頭看這本書的時候,心裏有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覺,看來這本書不簡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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