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 簡直與活生生否定他的存在無異。


    曲盤時猛然睜開眼, 額上綻出了條條青筋,他當然不可能沒有聽出這位叢前輩的言外之意。


    難道——


    月星全符是假的?


    此時的曲盤時死死望著那位天將城的叢前輩, 震驚, 恐懼, 難以置信, 害怕,不同複雜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


    光是想到這個可能,仿佛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意就籠罩了他的全身, 他的喉頭仿佛莫名地哽著, 一時間別說吐字, 就連唿吸仿佛都被生生扼住了一般。


    曲鎮城卻是最快地反應了過來, 他麵上的吃驚倒是不比曲盤時少,但畢竟他已經習慣了背負那重重罪責和愧疚的那一方, 此時聽到他身上的罪責和內疚有開脫的可能,曲鎮城沒有鬆一口氣, 反而湧上一股幾近於惱怒的可能。


    因為曲鎮城早就看出了這位在一旁旁觀,偶爾還會嫌發展太平淡, 挑撥上幾句,仿佛很享受地看著他們掙紮扭曲神態的叢前輩『性』格中隱隱透『露』出的扭曲。


    所以比起月星全符之事為假的可能,他倒是更願意相信是這位叢前輩不甘心看著他們就此平靜下來,而是想要再挑起他們之間的紛爭,好讓他自己再享受眾人之間上演的神態百出的大戲。


    曲鎮城正『色』,卻是終於找迴了些城主時的穩重氣場, 他作揖低頭,無比恭敬的神態中,卻透『露』著不退後半分的堅守。


    “叢前輩,”曲鎮城一開口,便把自己的姿態放得極低。


    “這件事是族中長輩告知我的,我一開始也沒有貿然相信,是在找了多位歸隱前輩確認之後,才確定月星全符確實存在我和……”曲鎮城突然轉口,“曲盤時體內的。”


    “請叢前輩放過我和曲盤時一命,這城主之位我們無德擔當,我們定會上門,一一向死傷的道友謝罪,而天將城的損失,城主府中還有一些難得的私產,神木我們也截留了不少……”


    男子笑意涔涔地看著這一幕,仿佛還想要將這場大戲看得久些再久些。


    “你閉嘴!”


    然而最先開口的,便是重新恢複了幾分冷靜神態的曲盤時。他也想明白了可能是這男子不安好心,想要以他們取樂。


    然而或許還是受了男子話中的影響,曲盤時再次朝曲鎮城開口時,話中的底氣莫名地弱上了幾分,仿佛心中有了某些隱隱的感應在證實了男子所說話的正確一般。


    曲盤時顯然也意識到了他心中的情緒混『亂』,他此時不偏不躲地抬起頭,迎上廳中那位眾人擁護中心的溫雅男子所在之處,他按耐著心中慌『亂』恐慌,便連死亡都沒有讓他能夠如此害怕的情緒,僵硬地開了口。


    然而一開口,首先衝出的不是質問,反而是喃喃自語般的艱難陳述。


    “月星全符是我從黑行城一位年壽將近的符師那裏聽說的,他一向和人相處和善,從小看著我長大,每當看見我時都唏噓慈愛,看見兄長時卻橫眉冷目,”就連曲盤時也沒有發覺他在不知何時將對曲鎮城的稱唿改成了兄長。


    “所以我從小就最愛和他親近,他也是一手將我帶進符師道途上的,”


    “他不可能騙我!他絕無騙我的可能!”


    說到這裏,仿佛一股寒意籠罩著曲盤時,讓他生生從『迷』蒙的自言自語的敘述中醒悟過來,讓他怒發衝冠,滿懷敵意地看向廳中所有人,然而目光在觸及到曲鎮城時卻不知為何地慌『亂』地退避開。


    男子語氣溫和地問道:“然後呢?”


    這聲音中帶有某種不知覺的術法作用,便連葉齊一聽這聲音時,都有種神智昏沉地仿佛被一條溫暖舒服的江流包裹著不知擁向哪一處的感覺。


    然而很快地,他仿佛陡然察覺到了寒意般一凜,猛然從這溫暖的感覺中清醒過來,天瀾獸不知何時已經牢牢將尾巴環住他,此時擔憂地看著他,想要湊過來蹭他的頭已經已經近在眼前。


    葉齊好笑地會抱著它,廳中發生的一切讓他一個旁觀者聽了,此時都有隱隱的寒意生出,然而全身在靠近旁邊這個溫暖的熱源時,葉齊忍不住放鬆地把半邊身子放心地靠近了那身溫暖軟熟的皮『毛』之中。


    他從剛開始就沒有看戲的心情,一直在尋找著此時能否有供他們逃出的破綻,在那專心於戲局的男子若有似無瞥過來的一眼後,葉齊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威壓又重了三分,明白這是那人警告的他,不得不將關注力若無其事地重新放迴廳中。


    ……


    也許隻有他和躺在地上裝死的孟慶峴沒有受到男子話中的可怕蠱『惑』般的影響,此時場中所有人都如同真的是戲中的人物般,全然投入地繼續進到了這場大戲之中。


    曲盤時本來恢複了幾分清明,此時卻又是恢複了喃喃自語般的迴憶狀態,他已經將那位恩師對他的恩澤用許多事情表明了出來,然而他本身就是玩弄人心之人,越想強烈地說服眾人他的那位恩師絕無欺騙他的可能,他的思緒就越發陷入矛盾的混『亂』之中。


    “……後來他壽元將近的一日,也是我在觸『摸』到天符師境界的時候,那時我高興極了,我每次修為多進一步,師傅的臉上便會對我多出一層歡喜和欣慰,我以為我會和以前一樣進展神速,隻要我自己感覺到了那一層境界的隔膜就在眼前,我就一定能在數年之內突破他。”


    曲盤時自顧自地沉入了自己的敘述之中,“師傅的壽元將近,我無能為力,隻想在他臨終之時能夠多讓他笑上一笑,卻沒有想到那一天他看著我,一邊流著淚,一邊告訴了我月星全符的事情,”


    “他同時也叮囑了我,絕對不能在自己沒有找到破解月星全符之法時,把自己知道這件事情泄『露』出去,因為他覺得兄長心機深沉,我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兄長就不會再給我修行符道的機會,”


    曲盤時話風一轉,卻是迴憶了他小時候的事情,“我小時候在府中橫衝直撞,跌疼了撞疼了娘親從來不會對我好上臉『色』說上一個字,兄長在時倒是時常護著我,可他要顧著修煉,沒有時間來陪我,而我在和尋常幼童玩的時候,從來不敢和他們爭搶過一樣東西,”


    “因為打了我,城主府中的人從來就不會為我說過一句話,而那些幼童的父母會辛苦教育:不能傷城主府大公子一個指頭,而大公子在的時候,不能欺負二公子。”


    “那時我聽了那些幼童學這些話來嘲我,我並不覺得如何羞愧,反而如同得了秘寶一般,每每都寶貝地製上一天,然後得到一兩張勉強算是能用的傳訊符,然後隻給給兄長,等著那些人有欺壓我的舉動時,傳訊給兄長跳出來嚇他們一跳,然後把作弄我的法子都用迴在他們身上,”


    “然而這個法子也有無用的時候,因為兄長要估計修煉,母親看著他很嚴格,他很多時候不能及時出現,那時候那些欺辱我的人就會變著法子更加羞辱我,”


    “現在想來這些捉弄,也許是很尋常的東西,他們畢竟還要顧著我是城主府的二公子,所以隻是尋常的揪著我的頭發,把我『逼』到牆角,用些不知從哪裏偷來,或許是家裏暗暗給的符紋來恐嚇我,比如說把激活的小型烈焰符拿到我眼前裝作要燒我的臉,這些或許都是大人眼中無關要緊的玩笑,”


    “因為我沒受到傷,所以娘親也每每會說上一句,你若是可以,就把他們對你做的都還迴來,那應該是黑行城城主之位不定,最風雨飄搖的時候,現在想來那些幼童能夠這般百無顧忌地欺辱我,也許就是受了他們背後的大人指使,因為原本的黑行城城主換做了一個『婦』人主事,甚至還想要迴收他們手中的權利,這些陰暗的欺辱我的手段便在背地裏為了解氣地進行著。”


    “然而我當時便以為是全天下的人都不喜歡我,針對我,而每當受了委屈嚎啕迴到府中,除了兄長會狠狠為我出氣,安慰我說他會把那些捉弄我的人都打上一頓外,城主府的下人都不敢問上一句,他們隻是讓我把弄髒的衣服脫下來,然後讓我吃完飯安寢,”


    “娘親在的時候,她都很少正眼看過我一眼,每每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兄長的修煉上,那時我時常會覺得我是和城主府中多餘存在的一個人。”


    “其實我現在記著這些小仇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因為那時最欺辱我的那幾個幼童,等我長大之後,我都用了不同的法子讓他們,或者讓他們全家死的沒有任何人會察覺,這些人花了我近數十年布置,方才解決完,而在這過程中,哪怕有幾家察覺到了,也不會察覺到是一個被他們欺辱過的,城主府中存在感低得更是無人察覺的孩童所為,”


    “而或多或少參與過的人也被我各種手段逐出,在那之後,我才逐漸從黑行城治理暗麵中浮上明麵來,不知發生了什麽,後來娘親被族中的人帶走,她自己說是要突破,閉關修煉,讓我們不要來找她,然而聽族中的人說好像是犯了什麽族規,”


    “我心中是沒有什麽感覺,兄長倒是發奮修煉了起來,又過了數十年,族中隻是托人帶給了我們娘親的遺骸,說是她閉關走火入魔然後便去世了,兄長找人勘察過,確實是走火如魔的征兆,他親自去找了族中之人,後來不知道族中那些人和他說了什麽,他沉默地迴來,卻是把黑行城的所有事物都托給了我管理,隻在名義上的幾次城主出席活動中『露』過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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