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話說太重, 讓師弟受委屈了。”


    葉齊話語溫和, 如茶般清淡平和的雙眸仿佛有著極其吸引人的魔力一般,能讓人的心神在這一眼中全然平靜下來。


    “師兄。”葉顯會心中的委屈似乎在這一句話中得到了溫和的平撫, 他定定地喊了這一聲後, 似乎得到了什麽力量, 神態也活泛開了, 再想起之前與師兄鬧的一番不愉快時,感覺自己的錯處似乎更大。


    他望著葉齊,眼睛亮亮, 語氣認真說道:“之前是我太莽撞了, 沒有說清前因後果, 是我的錯, 我以後不會再犯了。”


    葉齊溫和地應了一句:“我信你。”


    聽了這句,葉顯會嘴張開著, 卻是沒發出一個字。隨後,沒等他問, 便幹脆將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交代了一遍。


    原來葉顯會家的老祖宗和葉晟起家的老祖宗同是葉府的長老,但因為一些小事起了積怨, 後來兩家人間互相打壓著,這積怨口說紛紜,也難分出一個對錯來。所以積怨堆積下來後,雖然是同門,關係不僅不熱絡反而比普通人家之間還要冷淡敵視,幾乎每代他們兩家的人之間都要比個長短出來。


    這樣每代人間比了數代, 然而修仙之人血脈稀薄,修為越高,越難育有子嗣。葉顯會家後來人的天賦好些,生育更難些,所以比葉晟起家的更晚,每代每代這麽晚幾十年下來,雖然他家太爺爺和葉晟起家的老祖宗同代,本應和他同代的葉晟起卻比他長了近兩百多年。


    這樣一來,葉顯會和葉晟起差了兩個大層次,自知比不了葉晟起,也因為葉顯會還未進葉府時一直很少機會與葉晟起碰麵,碰麵也不願意去湊上去自討苦吃。


    本來葉晟起也不大看得上他,兩者間算得上相安無事。但葉晟起在引氣入體後期已經徘徊數十年,他之前的十數年裏一直在葉府靜心修煉,直到去年才結束了閉關,然而『性』子在這十數年的閉關中變得更為陰僻古怪,狂躁易怒,一直未能踏入築基的他出關時傳聞因為一杯沒有泡好的茶,打死了十數個仆人。


    而對資質比他好的其他人,葉晟起從先前的愛答不理,是自信他的資質出『色』,無需與他人比較,到後來出了關,因著門規不能與同門自相殘殺,他隻是對那些人冷麵相待,對於大部分資質普通的弟子,卻一直是以溫潤如玉的麵孔出現。


    但對於祖上有積怨的葉顯會,他自然沒那麽容易放過了,譏諷,做事的時候給他使絆子也是常有的事。葉顯會打不過,也嚐試過向家裏人告狀,但這本來有用的法子到了葉晟起身上就完全沒用了。


    一來是家裏人本就與葉晟起一家敵對慣了,現在根本看不上眼他們兩人之間這種級別的小打小鬧,二來他們也看不順眼葉顯會的安於玩樂很久了,想著有個人磨磨他,把他的潛力激發出來也是好的,這樣一來,非但葉顯會的家族沒有幫著他,反而和葉晟起的家族一起,施給執法堂壓力,不讓執法堂參與兩個人之間的爭執。


    葉晟起也從家族中得了默許的意思,他自然不會真的對差他幾乎兩個大層次的葉顯會出手,但是用氣勢相壓,都能讓葉顯會的靈氣倒流,喘不過氣來。或者是讓身邊聚集起來的弟子得了他的意思,將葉顯會好好教訓一頓。


    當然,葉晟起身邊少數的幾個引氣入體的弟子自然不會舍下臉皮去為難一個洗髓期的弟子,而葉顯會的家族雖然沒給他援助,但也不會拖他後腿,收了他的家底,經過幾次的挫折教訓後,將靈石當水花的武裝到全身葉顯會自然不會再在洗髓弟子中吃到什麽虧。


    隻是暗虧終究是難免,自從不知何人對葉晟起提起葉顯會與他聯係密切,葉晟起知道了他的存在,對著別人則不再動手腳,對著葉顯會的打壓卻更是變本加厲,直到青俊榜前葉顯會給他傳訊,葉晟起直接在靈鶴上動了手腳,兩人之間的撕破臉才終於擺在明麵上來。


    為了防止葉晟起暴起傷人,葉顯會還特意帶了幾個家裏的仆人看似作為跟班,實則若是真的被欺負狠了也隻能讓幾人作為家裏的眼線告狀了,這樣每日被拘束著,他『性』子也日愈靜了些。


    這一番故事聽來是波折重重,聽著葉顯會描述,葉齊仔細看去時,才發現葉顯會的麵容輕減了些,眉宇間少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張揚顯耀,多了些謀定而後動的沉穩積澱。


    隻是那沉穩在他望過去,葉顯會兩眼亮亮地望迴他時消失不見,葉顯會坐不安穩似的動著屁股,低著頭不敢去瞧葉齊臉上的神情,顯然,當這一番剖心挖肺的淒慘故事講完後,他也畢竟是要臉麵的少年人,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葉齊看著葉顯會身上的氣息,心中一沉,卻是沒有顯『露』出來。


    這些事情也是府中可以打聽到的小事,他若是真去執法堂打聽,沒人可以瞞的住他,而葉顯會身上的氣息看似沉穩,當他的神思觸近時卻能察覺到內裏有些虛浮甚至是雜『亂』,可以說是被惡意刻意的氣勢不止一次壓迫的結果了,到了這般地步,這特意刻薄的氣勢壓迫甚至可以說已經算是修士的一種能讓人難受數天的傷害了。


    雖然這後果不算太嚴重,不然葉顯會家人也不可能坐視不管。他卻不能坐視不管,畢竟葉顯會是為了維護他才多次與葉晟起起的爭執,甚至招致了葉晟起更大的敵意。


    而記錄影石並不算辛苦,可讓葉顯會這麽一個紈絝弟子在忍受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刁難時,還能堅持一堂課不落地為他用影石記錄下授道的內容,這已經頗為不易了,再加上葉顯會在他布置大陣時缺靈石,明明自己也需要卻毫不猶豫地借給他的這份恩情,不是他口頭上道一句謝謝就能完的。


    葉齊放下手中的茶盞,溫和而慎重地頓著說道:“這一年裏辛苦你了,我此次迴來了,定然不會讓葉晟起再辱你。”


    聽了葉齊的這句話,葉顯會眼角似有紅意浮現,卻被他強壓下來。他抬頭,一字一句艱難地問道:“師兄,你信我嗎?”


    望著葉顯會通紅的眼睛,葉齊溫和,又懇切地把他先前所說的話再重複了一次。


    “我信你。”


    這三個字終於將葉顯會心中的巨石挪了開來。他突然輕鬆開來。原來還有人——


    在聽了這番話後,不是斥他懦弱,讓他奮起,或者疑他說謊,而是會那麽溫柔,那麽堅定地告訴他——他是會被相信,而且無需害怕的。


    葉顯會低頭,他沉默了很久,都沒敢抬起頭來。


    葉齊留給他餘地,站起溫聲開口:“我去拿一碟糕點過來。”


    在葉齊轉身後,葉顯會飛快地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然後睜大了眼,往上看了好一會兒,方才放下心來,平靜著急促的氣息,呆看著外麵的風景。


    單是糕點用不了多少時間,葉齊在茶水中加了凝神平息的幾滴練好的靈植『液』,怕著葉顯會察覺,特意延長了一些時間調和了一番。


    進來時,他看著葉顯會有閑心地望著窗外,方才放下心來。


    不過葉齊擔心葉顯會發現茶水異樣的擔心明顯是多餘的,他端來的兩三碟糕點和茶水被葉顯會像是牛嚼牡丹一般囫圇地吃完了,葉顯會卻是連點滴異樣都沒有察覺。


    吃完後,葉顯會身上的靈氣也平息了許多,在經曆了多日的煩躁後,此時他也終於恢複了滿滿的元氣,恢複了之後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氣又湧了上來。


    “師兄,我和葉晟起的事情就不要你『插』手了,你迴來的這段時間他應該不敢動我,我反擊的時候就到了。”


    葉齊沒有直接應下這句話,他突然笑著說道:“你想用迴他的法子,用氣勢壓迴他嗎?”


    葉顯會眼睛一亮,立馬湊過來說道:“想想想!師兄有什麽法子啊?”


    葉齊低聲,將方法說了一遍,葉晟起便兩眼發亮,不停地點頭。


    當兩人間徹底冰釋前嫌後,葉顯會的神采都高昂了起來。


    在談到葉晟起之事時,他再也不將這些日子受的苦放在心上,隻是厚著臉皮,打蛇隨棍上地腆著臉說道:“那師兄得答應我,以後不能相信別人不相信我,怎麽說,我也不會是那種仗勢欺人的小人啊。”


    說到最後這半句時,葉顯會聲音小了一些,在葉齊了然的,帶著笑意的注視下紅了臉,底氣也有些不足。他想了想以前捉貓逗狗的紈絝生活,似乎怎麽也和平易待人這幾個字牽扯不上,隻能小聲地嘟囔著。


    “至少我已經改邪歸正,現在也不仗勢欺人了。”


    看著葉顯會信誓旦旦,就差對天發誓自己已經改邪歸正的樣子,葉齊含著笑應了下來。在這時,葉顯會方覺得自己滔滔不絕的說辭有些羞窘。


    葉齊沒讓他羞窘太久,便挑了一個話頭說起,葉顯會就興致勃勃地說了許多府中之事還有年中測試他測的內容,說到這一點,葉顯會就有一大堆苦水忍不住倒出來。


    “師兄,你是不知道啊,這年終測試簡直是葉府專門為難我們的,沒有背過典籍的同門考的理論最多,成日裏打架惹事的人考核竟然進了問心境試煉,要天天學著和別人打架的時候講理,而不會打架的又被丟進了異獸的秘境裏;無事生非,整天盯著雞『毛』蒜皮小事的人考核是要求一年的親自養護靈植,也不知道審核怎麽才算通過……”


    葉顯會發了一肚子的牢『騷』,葉齊饒有興趣地聽著,不時問上幾句。


    葉顯會望著葉齊,突然他話中一轉,指向了自己:“我考核的內容是心境,我開始也不相信我在心境上會有弱點,直到我考核完後,我才明白我真的心境不穩,如果不加以磨練,以後晉升引氣入體的時候一定很難承受得住。”


    葉顯會的神情惆悵又認真,他仔仔細細地把自己的經驗全部告訴葉齊後,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描述起了自己考核心境時候的體驗。


    “我遇到的是當時我在用靈『藥』滋養開脈的時候,全家人都聚在一起等我開脈結果的場景,當時我緊張得汗都出了一身,朦朧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大夢,現在醒了,現在想想還是覺得分外可怖,可見我最怕的還不是葉晟起,還是家中的長輩。”


    葉顯會的表情唏噓又有些釋然,總歸還是為自己心境試煉沒有出現葉晟起而自豪的。這說明至少他雖然煩,但總歸沒有怕葉晟起嘛,至於家中的長輩,他就自然地忽略了,這種怕是人之常情,他也想不到哪一日會有不怵家中長輩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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