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中江,姬棄仇趴在船頭桅杆上,這時的江風,可比此前的寒風要刺骨的多了。


    披風加身,一眾下人擋做人牆,姬棄仇也不懂,既然不是出來吹風的,何必又出來受凍呢?不過這也是旁人之事,管不到自己頭上,他們的下人,拿的就是這份俸祿,做的就是這份差事,你情我願的。


    自己又何必多想。


    樓船上高九層,下陷九層,共有一十八層,除去最底下的三層,是一眾夥計,下人,丫鬟,船仆,舵手等人的住所與儲糧之地外,餘下的十五層皆是客房的分別。


    以天地人玄黃區分,最頂上的三層,是被譽為天字九房的最好客房,其的奢華程度,是窮苦之人無法想象的。畢竟偌大的一層隻有三間客房,要知道尋常的一層,可是可以隔分出百餘間玄字房的存在。


    如此對比之下,這天字之大,便宛若府邸一般,盡顯奢靡。且有專門之人,在屋外伺候。當然,此房的費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付得起的。


    而天字之下的地字房,則有三十六間,每層隔空六間,雖比不上天字號上房,但也不是隨隨便便便可讓人入住的,此間的費用,怕是尋常百姓三輩子打工賺取的費用,都不足以住上一晚,更不要說此程一經開始,便是數日的光景。


    當然不是每一個人都是趕路至盡頭,有人行路中途下船,有人乘船到底,不過人字房隻是的兩大上房,一經預定,便是到底的買賣,中途下船,那是概不退錢的。


    至於人字房,三層九十間,一層三十間,比起尋常客棧內的客房,要更為寬大,且風景也更為的壯觀。費用雖不低,但一般的富貴人家,也是如同灑灑水般的,可以輕易拿下的。


    而姬棄仇等人住的便是玄字號下房,此房要比尋常客房小不少,沒有中堂,但正因如此,玄字房可依借入住之人的多少,區分為單人房,雙人房,四人房,與六人房。不同的床數,也會讓此房空間,看上去有所差異。


    最後的黃字房,一間大通鋪,可容納四人一同睡在床上,空間極小,費用極低,數量龐大。多數乃是下人,亦或落魄來客居住。


    ········


    以東側為分,過道循環往複。


    各間客房門前懸掛門牌,以區分是否有人居住,而在地字十六號房內,其下那血絨毛般的地毯上,正踩著一隻渾然天成的玉足。


    半肩滑落,絨披挽臂,淡綠的長裙,有天空之色作為點綴。秀發盤繞,一根白玉簪下,雙鈴迎風而輕響,唇紅齒白的眉宇間,點著一顆妖豔的紅痣。丹鳳眼,櫻桃小嘴,與那非人般的白嫩肌膚,無一不在顯露此女的與眾不同。


    年歲芳華,定不過二十。


    其在窗邊,感受著江風拂過,絲毫沒有懼寒之意。


    “小姐,您還是過來些吧,江風如此寒冷,也不怕凍壞了您。”於幔紗之後走出一丫鬟,俏生生的,可愛極了。其的年歲看上去,反而比口中小姐更為的幼小,但其的模樣,卻是比不了這位如雪中綻放白蓮一般的小姐。


    女子好似未曾聽見這丫鬟的話般,依舊孤傲的站在窗前,直到這丫鬟自作主張的將寒窗閉上,女子這才從追憶中迴過神,其溫柔的問道;“小青,你迴來了?”


    “小姐啊,我都迴來好一會了,你怎麽才發現啊。是不是又在想著誰啊?”口中的小青,渾然沒有主仆之感,其打趣的說道。


    “你又胡說了,小青。”女子款款落座,小青也是貼心為其斟滿一碗熱茶,清香薰至鼻尖,女子微茗一口。再問道;“小青,三爺爺,還沒迴來嗎?”


    “還沒呀小姐,三太老爺昨日下船後,至今還未迴來了,小姐你說我們為什麽要坐船去那啊?不能直接虛渡過去嗎?”小青也是不懂,本是一日可行萬裏的人,為何卻又偽裝成毫無修為的凡人,乘船而至。


    “三爺爺這樣說了,你就別發牢騷了。先去將那竹紅燃起,房內有些許沉悶。”再度說道,依舊是這般的溫柔,小青撓撓頭,便轉身走入簾後,為其燃香。


    幽幽香味,似花若竹,微淡,卻可掩埋這波瀾的內心。


    而在此房的對麵的隔壁的隔壁的再隔壁。地字六號房內,一個肩臥白貂的小丫頭,正好奇的看向江外,怒江青綠,循風而來,浪至遠而高起,轟在船身,卻不起晃感。


    而小丫頭的身後,一老一男子正對坐而談。“納蘭前輩,沿江而下三日,我等便會抵達麥和渡口,再過數十裏地後,便可直入麥和。”宋簡之恭敬的為其解答道。


    “勞煩小將軍與我等在路上多浪費了些時日,若不是這死丫頭這般貪玩,我等本該半月前就抵達麥和了,小將軍也應早早迴去交差了。”納蘭公卿也是客氣的說道。


    “前輩折煞了,王爺之命,就是讓屬下為您二位駕車,豈敢多言浪費。”宋簡之一路行之,雖不知麵前老人是何實力,但其有意無意流露出的莫名氣息,卻是死死地壓製著自己抬不起頭。


    要知道,自己如今也已經是一介六境悍領,離武侯之位,僅一步之遙。能如此壓製自己的,怕是得八宮位之上的武侯,才可做到!二人,相談片刻,品茶微起,宋簡之時拿分寸,不多過問,如過客般,點到為止。


    樓船渡日,眼前之地輪轉變化,深冬未落雪,倒是枯枝滿山見,寒鴉哀鳴。給本就枯寂的冬日裏,再添一抹喪氣。


    拂曉剛過,小丫頭的房門口便迎來了數十道早膳,推門而入內,小丫頭持碗筷等候多時了。隨著一道道色澤鮮明的佳肴端上桌,這一大早,便是如此的幸福美滿。


    至於納蘭公卿,其端坐在長凳之上,冥想了一夜,現如今仍舊未醒,宋簡之則是在隔壁房內,其不差這點碎銀,故而分居而住。


    比起小丫頭的早飯,姬棄仇四人的早飯卻是盡顯心酸,隻在門前送來了一袋饅頭,一碗榨菜,昨日晚間,於門前,船仆再度前來,向四人收取了數十兩的住宿費,而此中包含了早中晚三餐,那船仆道,若是想吃好的,可以盡管添錢,船中廚房,那是應有盡有。


    聽見此話的姬棄仇,本再想加點錢,為自己幾人添點好菜,可禧玥與李大,卻表示,錢已所剩不多了,該省著點花。


    當時姬棄仇就怒了,當著船仆的麵,其不解的問三人,為什麽在山中,頓頓吃好的,剛出來,就是前怕狼,後怕虎的,吃的也是盡挑便宜的來。


    而李大的解釋也很明了,陸商給的就這麽多,要是花光了,到時候迴來,便是步踏萬裏,無車馬相送的下場。


    沉悶片刻,姬棄仇卻又道,既然錢不多,那麽我等可以劫富濟貧,以加之,說著又從懷中取出,那從船仆手中搶下的錢袋子,說著要遞給那前來收錢的船仆,但禧玥依舊是搶先攔下了姬棄仇,並表示,僅此而已。隨後這船仆留下兩眼嘲諷的目光,轉身離去。


    姬棄仇很清楚,就是自己說了打家劫舍的話,但在這狗眼看人低的船仆眼中,那也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的話術罷了。


    啃著饅頭,就著鹹菜,姬棄仇生無可戀的看向窗外,本是自己做主的行程,如今自己反而處處受限於二人,當真不悅,當真不快啊!


    吃飽喝足後的小丫頭,無聊的站在窗前,逗起了自家的小白。窗外雖壯麗,但久看也厭煩,何況孩童心性本就多變,江山再美,也困不那顆想玩的閑心。


    “小白啊,你說我們到了那城中,是不是要先買個十串糯米餞子,十串冰糖葫蘆啊!”小丫頭肚子撐的厲害,可貪心的依舊想著之後的好吃的,比起剛才吃的好菜,其還是更愛小甜點。


    白貂慵懶的躺在窗前,任由這小丫頭擺弄著自己,而隨著小手忽而停下,那雙妖瞳卻又略帶興致的看向小丫頭,隻見其捂著小嘴,一臉震驚的看向窗外。


    江上波濤不止,而此中卻有一隻大龜,駝人而行,那站若如青鬆般的身姿,雖有些蒼邁,可依舊得見其年輕之絕貌。“老爺爺,你怎麽這麽厲害,居然可以踏龜而行啊?能不能也教教我啊。”小丫頭大聲的喊道,其心想,若是自己也可以坐在龜上走於江中,那種威風的場景,可得羨煞旁人啊!


    “哈哈,丫頭,你還太小,此龜,你是教不會的。”老人迴之,麵帶笑容,隻是隨即再看一眼小丫頭之時,笑容凝固臉上,便再聽此老人,略帶慎重的說道;“您老,是?”


    以老問老,小丫頭迴頭看時,發現納蘭公卿不知何處出現在身後,其沒有迴到江中老者,隻是微微點頭,隨即便關上了窗。


    被拒的老人,其也不惱,隻是稍有沉思,此人,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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