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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界,西北方,穆家。


    “生了生了!”一位年老的接生婆大喊著。


    在她麵前是一位中年美婦,因為分挽的痛苦並沒有讓她靚麗的臉龐變得猙獰,反而是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但這光輝沒有持續多久,就因為她自己的話而消失了。


    “是男孩還是女孩?”


    “迴夫人,是男孩,一個健康的男孩。”


    “男孩?早知道就不生下來了。連嬤嬤將他掐死,告訴老爺生了個死嬰。”


    掐死?一個剛剛出生還沒睜開眼睛的孩子就被人做出了安排,下令的人是還躺在床上剛剛生下他的母親。


    “可夫人......”


    “可什麽?我說掐死!”婦人大叫道。現在的她變得猙獰起來,好像那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隻怪物。


    “夫人......”連嬤嬤的聲音很奇怪,好像不是在哀求,而是在提醒。提醒婦人不該說這句話。


    雖然分娩結束了,但那痛苦還在,一項精明的婦人並沒有察覺到異常,還在大聲斥責連嬤嬤。


    “我說讓你掐你就掐!”


    “放肆!我的孩子你還想殺?”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伴隨著聲音,一名魁梧的男子從連嬤嬤的身後走了出來。其實連嬤嬤根本無法擋住這個男人,婦人之所以沒有看到該男子,是因為他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做法。


    男人熟悉的聲音出現,婦人的臉隻出現了短暫的驚慌,隨後冷哼道:“果然孩子比我要重要,我不這麽說你會出來嗎?一點都不關心我,隻在意你的孩子。”


    說完好像身體的疼痛已經消失一樣,轉過頭啜泣起來。如果不是她閉上的眼眸中,有著隻有她自己能知道的驚慌,想來第一個相信這句話的人,應該是她。


    男人沒有說話,而是從連嬤嬤的手中接過新生兒,這個孩子與普通的孩子沒有什麽兩樣,極為平凡。


    男人皺了皺眉,將孩子放迴到一直沒敢收迴雙手的連嬤嬤手上。


    “連嬤嬤,你帶孩子去登記名字。”男人說道:“這個孩子以後就叫穆非。”


    “穆飛?”連嬤嬤喃喃道:“好名字,一飛衝天。”


    “不,是非命的非。”


    非,錯誤的意思。非命,因為遭遇意外的災禍而死亡。


    穆非,穆家的一個錯誤,該死於意外的孩子。


    連嬤嬤一怔,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會殺自己的孩子。但這個名字表明他不介意這個孩子死於非命,這個意外可以是人為的意外。


    人為的事故,還能能叫做意外嗎?可以,因為穆家就是充滿這樣意外的家族。


    這些畫麵是穆非想象出來的,雖然他沒有看見這一幕,但這些事是真實發生的。


    因為有在場的人將這些原原本本告訴了他,這個人就是連嬤嬤,一個可憐他的接生婆。


    穆非從記事開始就處處受人欺辱,同齡的孩子不跟他玩,大一些的孩子會惡語相加。穆非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不喜歡自己。


    除了外人,在家裏他住在一間華美的房屋裏。真的是華美,跟那些大姐姐的房間似的。


    房間中隻有他自己,母親住在另個一房屋中,而父親則是從來沒有來到過這裏。


    穆非每日都會恭敬地去跟母親請安,但母親的態度卻是不變的冷淡。


    日子就這樣日複一日的過去,穆非漸漸地長大,他也明白了為什麽所有人都不喜愛自己,同時也知道了家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之所以沒有人喜歡自己,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個男孩。


    男孩子怎麽了?男孩子不能嫁人。


    穆家現在需要一位嫡係美女嫁入皇族,而這樣的女子都已經有了婚約,所以隻能重新生下一人才能完成這個任務。


    於是所有穆家的嫡係都在費力的耕耘,因為這個孩子不僅是家族的希望,還能幫助他的父母坐上族長的寶座。


    在他們努力生女的同時,也在阻止“對手”成功。隨著爭鬥的升級,市麵上都已經沒有墮胎藥售賣了。


    而在家族中,互相之間已經由暗地下藥,變為公開打探下手。


    一年後,穆非出生了。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裏,穆非的父母贏了,也輸了。


    贏,是因為隻有穆非的母親順利身孕。輸,是因為穆非是個男孩。


    就在穆非是男孩的消息傳出時,除去穆非的父母,所有人都在感謝他,都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孩子。


    但,族長的另一道命令傳了出來,所有人對穆非的態度立刻轉變。


    那道命令是,皇族已經不準備也穆家聯姻了。


    晴天霹靂,這四個字是所有人的感覺。


    他們就算生出十個八個女孩都沒有用,機會已經失去了。


    穆非,是穆家的罪人,他不僅毀了父母的未來,更讓家族的計劃泡湯。


    他之所以沒有死,是因為大家要讓他活著,要讓他痛苦的活著。


    隨著年齡的長大,穆非不再暗自思考那些問題,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想。


    他的時間都在做零活,從擦房間到掃地,從劈柴到收拾馬廄,這些都是他的任務。


    沒有人在意他又多才多大,沒有人關心他是否勞累,有的隻是板著臉來看他是否完成任務的族人。


    穆非隻是一個有著嫡係族人名字,做著下等雜役工作的孩子。


    當然上麵的隻是穆非後來的迴憶,在當時他並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被告知的身份是個孤兒,是穆家收養的他,收養他的人就是他的父母。


    這是在他剛剛出生後,家族召開的會議上的決策。


    多麽有意思的決策,親生父母變成養父母。對於這個決定父母自然是反對的,他們反對的不是身份的轉換,而是想要讓這個孩子離開穆家。


    但在其他人反對下,他們兩人的反對是那麽的無力。也幸好所有人都想看他父母的笑話,才商議出這個決策,不然穆非可能已經被扔到野外。


    穆非的父親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不喜歡穆非卻不親手殺他,不但在名字上宣布所有人都可以去殺他,還想要讓穆非死在野獸的嘴裏。


    即便這樣,他還認為自己是個好父親,隻是穆非的錯。不,還有那個女人的錯。


    穆非的母親對於穆非從來沒有好臉色,如果穆非是個女孩,那麽她現在就是家族裏最尊貴的女人之一。


    而她現在是整個家族的笑柄,那些女人當時的嫉恨已經變成無情的嘲笑。


    不知逃過死劫的穆非,就這樣並不茁壯的成長起來了。


    穆非從五歲起就開始幹活,雖然幹的活多但吃的飯卻少的可憐。


    幸好穆非一邊幹活一邊偷學穆家的武學,終於在他十歲那年達到了煉體境,從此他在幹活之餘終於可以上山去打獵了。


    穆家占地極大,號稱西北王。在穆家的後山上有著數不清的野物,在一次穆非上山打獵的時候,一件事讓他了解了那些秘密。


    這天穆非像往常一樣偷偷上山,在山上抓住兩隻野兔後就地烤了起來。


    他不敢拿迴穆家,因為如果被人發現他無法解釋野兔是那裏來的。就是負責點火的打火石,都是穆非花了一周的時間才收集夠的。


    這些散碎的石屑並不一定會有用,像之前穆非就經曆過抓住獵物卻無法點火的情況,所以穆非每次上山不一定會改善夥食。


    這次就是因為火的燃氣,引來了穆家的同輩子弟。


    就在穆非剛剛將野兔烤熟,一個人就從旁邊的樹後轉了出來。


    那人穆非認識,穆家小霸王,穆迪。


    穆迪是族長的長孫,是穆家小輩中實力最強的人,同時也是最跋扈的人。


    穆非看到穆迪出現,嚇得將烤兔掉在火中。


    穆非還記得上次不小心撞了穆迪一下,穆迪不等穆非道歉直接將他打了一頓。


    之後因為穆非衝撞穆迪被罰將整個穆家擦洗一遍,拖著重傷的身體穆非沒能完成任務。


    因此穆非連續三天沒有吃到一點東西,餓著肚子幹了三天的活。


    現在看到穆迪,穆非身體下意識的後退,但他身後是樹。


    穆迪一個箭步衝上來,輕鬆地拎起穆非。


    “誰讓你來後山的?”


    “我,我,我。”穆非麵對穆迪的逼問,嚇得說不出話來。


    穆迪一個巴掌扇在穆非的臉上,同時不屑地說道:“賤種就是賤種。呸!說著一口痰吐到穆非臉上。


    穆非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他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不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穆迪的對手。不敢,是如果反抗那麽他的下場會很慘。偷偷逃出穆家的罪名與穆家嫡係動手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


    穆非親眼看到過一個馬夫,不過就是沒有照顧好五爺的馬,就被五爺鞭撻致死。


    死不是結束,隻是開始。馬夫的家人受盡侮辱,窮極一生所攢出的家財被五爺私藏。


    五爺不是穆家的五老爺,不過是真正五爺龍陽之好的對象之一罷了。但卻可以輕鬆的讓一位為穆家辛勞數十年的馬夫,就這樣慘死。


    一切隻因為真正五爺的那句,頂撞嫡係。


    穆非自認為沒有父母,但他不想養父母因為他,卷入到這件事情中。即使,他們對他不好。


    看到穆非死寂的眼神,穆迪楞了一下,隨後像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一樣,眼中發出喜悅的光芒。


    穆迪身為族長的長孫,對於穆非的來曆自然是知曉的。


    現在這裏沒有其他人,如果自己殺掉穆非,那麽他的父母也許還要感謝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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