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申這幾日皆與眾人一起,習慣了熱鬧,現在突然清淨下來,竟有些不習慣,想要再去衛府,又覺不便,隻在客棧房裏踱步起來。過了多時,方漸漸安靜下來,又思及自己本領太也無用,忙又練習衛塵泱所授劍法掌功。一練入迷,竟連晚飯也忘了吃,迴過神來已是子夜,頓覺饑餓。


    蕭子申起身正想出去找些吃的,這時突聞得窗外有聲響,頓時警覺,忙拿了劍從側麵輕聲靠了過去。離得窗戶半丈餘時停了下來,並不出聲,就那麽仔細盯著。


    蕭子申守了半晌,再無聲響,正想作罷,這時窗戶又傳來輕細敲擊之聲。蕭子申亦不理會,就這般一直瞧著。又過了片刻,窗戶突然被人運勁強打開。蕭子申劍速出鞘,直刺來人。來人雙掌連擋,竟是一黑袍罩身之人。蕭子申嘴角冷笑,半個字不說,隻把劍胡亂擊刺。


    那黑袍人見狀,忙運勁蕩開蕭子申長劍,輕聲喝道:“兔崽子,是我!”蕭子申含笑收劍,道:“原來是師父你老人家啊!我記得你說過愛做這裝扮的老東西多了去了,又想著你該在那地犀教的破牢裏,那會想到竟是你老人家,弟子真是得罪了!”


    祖天驥伸手掩上窗戶,再揭下麵罩,哼道:“其他話語聽不進半分,這話倒記得清。”蕭子申笑道:“這可事關性命,當然得記仔細了。若那個老東西也做你這般裝扮,我錯認做你,一個不小心被宰了,那就冤枉得緊。”


    祖天驥見蕭子申隻把老東西掛嘴邊,心裏就有些不自在,道:“宰了就好,免得老夫髒手!”


    蕭子申笑了笑,並不答話,待祖天驥坐下了,方站著道:“看來地犀教也盡是英雄好漢嘛,竟讓師父你自在來去!”祖天驥道:“不是你救了我麽?”


    蕭子申聞言,心下奇怪,但自不表現出來,道:“師父你竟知曉是我救你,地犀教待你老人家果是不差。”祖天驥哼道:“那展平擒拿了地犀教左右使威脅,要以人換人,那地犀教可舍不得左右使。據地犀教人說,是你從中斡旋,你麵子當真不小。”


    蕭子申沒想到竟是這般,心裏對那帝九詔、展平等人的感激又加了幾分。瞧了瞧祖天驥,就嘿嘿道:“你的徒兒出息了,師父你是不是該得意得緊!”祖天驥道:“隻要你不丟我的人,為師就心滿意足了!”


    蕭子申卻突然色變,走到桌旁坐下,突然又拍案而起,直嚇了祖天驥一跳。隻見蕭子申咬牙切齒道:“就算你徒兒做了那帝九詔的狗,師父你老人家也滿意?”


    祖天驥聞言,瞧了蕭子申許久,見蕭子申隻是冷笑,不解道:“那帝九詔竟這般無恥?”


    蕭子申臉色突然又變了迴來,笑道:“我原本以為他是什麽賢王,胸中自有溝壑,竟想去結交他。誰知幾番相處下來,才發現虛偽得緊,真是叫人好生失望,才想起師父所言‘那些帝王將相、皇門奴才,不可信’之言卻是至理!那帝九詔因圖錄之事記恨於我,後又借你透出了圖錄風聲之事脅迫了我,最後方用救你性命威脅讓我做他帝家的狗!果然是一環扣一環,叫人躲不得也退不了!這不,那魏國的狗屁公主被擒了,竟叫我去探消息,分明是想我死!不過蕭大爺福大命大,竟真尋了公主迴來,嘿嘿……那帝九詔曾當著眾人之麵說過,若成了事要獎賞我,看來他定是覺得我沒那個本事的。現在我成事迴來了,本以為他當眾之言,總不能推脫了吧,蕭大爺怕是會得了許多銀子去,徑自歡喜呢,可你猜那帝九詔如何說?”


    祖天驥自聽得蕭子申謊言開始就歡喜了起來,現在見蕭子申問來,自是知曉沒有什麽好話,就假裝生氣道:“那狗賊如何說?”


    蕭子申自把祖天驥神情盡收眼底,就拿起茶杯倒了茶,一飲而盡,隨後手捏杯子,冷聲道:“那帝九詔說:‘蕭子申你立下大功,可你如此品行,獎賞你錢銀是看你不起。現在我家衛師叔做大壽,本王就獎勵你參席吧,這可是無上榮耀!’”說到此,蕭子申將手裏杯子一摔,又嚇了祖天驥一跳。


    蕭子申見祖天驥這般反應,差點笑出來,又怒續道:“我一聽此言,心下冰涼,直愣在了當場,想:‘你他娘的是不是太過分了,不能又賞銀又讓我吃酒麽?’心裏直把帝九詔祖宗盡罵了個遍……”剛說到此,祖天驥竟哈哈大笑起來,隻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蕭子申見祖天驥神態反應,心道:“有必要歡喜成這樣?這得多大仇恨!”見祖天驥止了笑,就續道:“師父,那帝九詔說你出來了,就叫你一起吃酒去,算是額外獎賞。我若拒絕了,怕他氣惱做出什麽事來害了師父,所以就幫師父應下了。師父,到時候你與我一同去搗亂吧!”


    祖天驥忙擺手道:“我就不去了,我最討厭那些狗屁玩意兒。”蕭子申笑道:“不是與地犀教談好以人換人!你若不露麵,那帝九詔以為沒換,認為那地犀教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一怒之下殺了左右使可如何是好!這筆賬,地犀教遲早怕是要算到我們師徒二人身上的!若如此,我們豈不冤枉得緊!”


    祖天驥笑道:“你傻麽?你去把我被釋之事說與帝九詔知曉不就完了,難道他會認為你還來害我不成!”蕭子申道:“這可不一定!帝九詔那些人的心思,誰看得清?說不定他以為我與他一樣無恥呢!”


    祖天驥搖手道:“放心吧,就算那帝九詔懷疑,也不會表露出來,必會先放了人再說!若你果真騙他,他不就有借口宰掉你了!”蕭子申問道:“真是奇怪!難道帝九詔養狗不是為了打獵,而是為了宰來下酒,否則他幹嘛處心積慮的想要宰我?”


    祖天驥瞧著蕭子申,冷笑道:“你以為他會馬上宰你?你錯了,當然是待你用盡了後,再把這些舊賬翻出來殺你,他們都是這般玩的!”


    蕭子申假裝思索片刻後,應道:“原來如此,果然陰險至極,看來不能陪他玩了!既然師父已經出來了,咱們師徒就此隱姓埋名退走了,過那舒心日子去吧,免得將來死無葬身之地!”


    祖天驥頓時大急,喝道:“不可!”蕭子申奇道:“為何?師父怕那帝九詔惱羞成怒找了我們出來宰了?”祖天驥點頭道:“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麽……”說著,就盯著蕭子申續道:“他把你當狗使喚,你就不想宰了他?”


    蕭子申心下暗笑,連忙假裝色變,急擺手道:“我可不敢!那展平的武功不是吹的,我定死的更快,我看還是走了吧!”祖天驥怒道:“沒用的東西!那展平多大了,還有幾年活頭?你耗也耗死他,怕他作甚!”


    蕭子申搖頭道:“不妥!我仔細想了想,若殺那帝九詔失敗,不就死定了;若事成了,怕是遲早也是死!沒必要為了這個羞辱把一生搭進去,多不劃算,我還有大把好日子要過呢!”


    祖天驥見蕭子申繞來繞去隻想脫走,心下怒氣上湧,拍案而起道:“住口!大丈夫活於天地之間,當然名節事大,生死事小!那帝九詔把你當狗使喚,隻要能宰了他,就是賠了性命又如何?你若此點亦看不清,就不配做老夫的弟子!”


    蕭子申見狀,亦拍桌道:“不錯,是弟子想岔了,多謝師父教誨!”


    祖天驥聞言大喜,直走過去,一拍蕭子申肩膀,道:“好徒兒,好徒兒,不愧是為師的好徒兒!”


    蕭子申略想了想,一把拉了祖天驥一同坐下,神氣道:“若要宰了那帝九詔報仇,徒兒倒有一個極好的法子!”祖天驥大喜,急問道:“什麽法子?”


    蕭子申又靠近了祖天驥些,嘿嘿冷笑道:“我陰差陽錯下,趁那封人笑與月盈爭鬥時,救了那拓跋羽出來,她對我感激得緊。隻要我略使手段,還不把那丫頭手到擒來!到時我做了大魏駙馬,別說殺個小小的帝九詔,就是引得大軍南下,滅了帝家江山也不是不可能,這樣豈不更加痛快!”說罷,就哈哈大笑起來,竟似成了一般。


    祖天驥聞得蕭子申言語,臉色頓時大變,急道:“不可!”蕭子申哼道:“為何?師父覺得這般讓人心情舒暢、痛快不已的報仇法子,竟比不得送死的手段?師父,你老人家究竟是什麽意思?”說完,竟臉色陰冷盯著祖天驥,就似寇仇一般。


    祖天驥見蕭子申寒目瞧來,想了半天,方喜道:“若兩國交兵,不知得死多少將士、得亡多少無辜百姓。我等豈能為了一己私仇而將天下拉入戰火之中,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蕭子申哼了一聲,就身子略退後了些,哈哈笑道:“師父你也太心善了些!若能報蕭某仇恨,別說幾個將士、幾個百姓,就是這天下人死得幹幹淨淨,與我又有什麽相幹!師父,你老一把年紀,看來也是沒什麽氣概了!”


    祖天驥想了多時,方笑道:“為師不是反對你做法,為師是為你著想!你就隻甘心做個破駙馬?然後從帝家的狗變成那拓跋家的狗?你就這點追求?”


    蕭子申輕笑道:“不知師父你老人家還有什麽了不得的雄心壯誌要指點給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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