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出了五日,一路平穩並無異常,但楊破雲始終不敢懈怠,盤膝坐在車中一邊運功一邊注意動向。


    自從那日與公子屬交手之後,原本真氣亂做一團的經脈已被打通,體內竟然同時有兩股真氣在運轉,一股是善護功,另一股便是黃庭經中的地字訣,兩股內力各行其道竟然互不幹涉。


    這對習武之人來說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因為修煉內功最忌雜亂,一旦不同功法真氣混亂,立時便走火入魔,輕則損害修為,重的便要一命嗚唿了。


    如今他同時得到兩股真氣,卻安然無事,心中不免疑慮。又想到與公子署對陣之後心脈舊傷發作,給了長空可乘之機,險些送了性命,今後不知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會發生。更要命的是他帶著這嬰孩,魏奉朝是不可能放過自己的。前途兇險,他不想拖累陳曦薇,但又怕她傷心難過,不知道該如何張口。


    正思索著陳曦薇忽然焦急起來,喊道:“楊大哥,你看這孩子,不太對勁啊!”


    楊破雲急忙歸氣入丹田,一眼望去,隻見那蛟獸不斷的搖著腦袋,而男嬰臉上卻如血一般的紅。


    他趕忙雙手抵住孩子丹田,將自己真氣源源不斷的送了進去,那股真氣在孩子體內流轉,將熾熱真氣置換出來,廢了好大力氣才融合掉。


    陳曦薇待他臉色平靜下來,方才問道:“楊大哥,你沒事吧?”


    楊破雲道:“沒事。不過這孩子吸收的內丹抵擋不住他體內的炎龍丹田了,我隻怕支撐不到西藏了。”


    陳曦薇想了想道:“蕭道仁說天山雪蓮可以有效,我們不如先到附近采購一些藥物,即便是沒有雪蓮,找一些涼血性陰的藥品,或許可以化解。”


    楊破雲拍了拍腦袋道:“正是,正是。我怎麽沒想到呢?此處離鳳陽城較近,我們現在就進城去。”


    鳳陽城乃是大明皇族的龍興之地,雖不及南北二京,但也算繁華。


    楊破雲找了間旅店,將陳曦薇等安置妥當後走出店外。見門口有幾個乞丐,便向前去做了一個蓮花狀的手勢。


    那乞丐一下便站起來,迴了一個手勢,問道:“閣下那個池塘的水?”


    楊破雲答道:“浮萍無根,山野散人。”


    二人說的都是江湖話,那乞丐問的是楊破雲是什麽門派。楊破雲答的是無門無派,是身負案底的人。


    那乞丐見多了這樣的人,便問道:“閣下有什麽事?”


    楊破雲道:“沒什麽重要的事,就想問下這鳳陽城中可能找到天山雪蓮嗎?”


    那乞丐道:“雪蓮這東西可真不好找,不過今日你問對人了。閣下想必聽過八卦門吧?”


    楊破雲點了點頭,一個月前在武當山上,先一批登山的便有八卦門的掌門人傅紫鬆,隻是最後不知什麽時候悄悄走了。“有過一麵之緣!”


    那乞丐說道:“那就好辦了。八卦門主的夫人身患奇病,每月都要不斷的采購各類奇珍藥草,這天山雪蓮便是用的最多的。隻不過這八卦門最近貌似攤上什麽事情,你要當心一些。”


    楊破雲心中一喜,便掏出一塊銀子遞給那乞丐。乞丐卻是擺擺手道:“都是江湖上的落難之人,互相幫助就不要這銀子了。隻盼閣下能記得江湖上還有丐幫這一號,日後我幫弟子遇見難處時幫上一把便是了!”


    楊破雲道了聲謝,又問明了方向,便徑直尋了過去。


    那八卦門傅宅是本地是一個大戶,不費吹灰之力便已找到。


    楊破雲對那門口值守之人說道:“我是傅掌門的朋友,勞煩閣下通報一聲。便說是武當山楊武師求見。”


    那人甚是有禮節,鞠了一躬道:“先生稍後。”


    不一會門庭大開,傅紫鬆帶領眾人迎在門口,向楊破雲道:“原來是楊少俠。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連忙將楊破雲迎接進了府邸。


    楊破雲查看四周,亭台樓閣小橋曲水,甚是富麗堂皇。穿過三進院落,進的大堂分主賓坐下。早有丫鬟看了茶水,傅紫鬆一揮手,眾人退去。方才說道:“楊少俠大義參天,武當山之戰天下揚名,做了我等想做而不敢做也做不成的大事,在下欽佩的緊,欽佩的緊。”


    楊破雲謝道:“傅掌門這麽說,我擔當不起。我楊破雲孑然一身自然是什麽都不怕,倒是傅掌門家業這麽大,仍舊能代表群雄殺上武當討取公道,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所為。”


    其實楊破雲知道,當時傅紫鬆上山不過是和稀泥而已,但既然有求於人,當然要把客套做足。


    那傅紫鬆卻是笑了一笑道:“楊少俠卻是笑話我了。我雖然上山,也沒敢打出旗號,怕的就是武當派和巨鹿幫日後報複。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武當、巨鹿兩股勢力瓦解,我終於可以喘息一下。”


    楊破雲想不到這傅紫鬆如此的率真,便覺所求之事成了一半。便說道:“實不相瞞,我這次是有求而來。”


    “但說無妨,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去辦,辦不到的也會想辦法!”


    “傅掌門可記得我在武當山上帶的那名男嬰嗎?”


    “知道,說起來那男嬰當真是命大,從鬼門關上幾次被你救迴來。隻可惜自小便沒了父母,當真是可憐。”


    “我今日來訪,還是為了他。那男嬰身患重病,急需昆侖雪蓮救治。”


    “哦,有這迴事?我夫人略通醫術,家中也有不少藥草。我這就將她喚來問下。”


    楊破雲道:“多謝掌門人。你也知道是朝廷通緝的人,武當山之戰後更是大大得罪了魏鳳朝閹黨。還請掌門人代為保密,以免官府中來人盤查。”


    傅紫鬆道:“曉得,曉得。但不知夫人和那孩童現在何處?”


    楊破雲道:“暫時在城南一家客棧休息。”


    傅紫鬆道:“那怎麽能行,你現在就去請他們過來,在我這裏住上幾日,總比在外麵方便的多。我在此地有些聲望,官府的人從不敢來為難我。”


    楊破雲連忙感謝。


    說話間,一名中年婦人到了客廳,悄聲立在一旁。


    傅紫鬆立即介紹道:“這是我夫人。夫人這是雲少俠,從湖北過來的。”


    楊破雲站起身來道:“夫人好。”那夫人身材婀娜,端莊秀麗,隻是臉上蒙了一麵薄紗。


    她向楊破雲還了一禮道:“少俠一路風塵,辛苦了。”


    楊破雲道:“這次來拜訪,卻是有些事情要麻煩二位。”


    那少婦道:“都是江湖兒女,不必客氣。”


    楊破雲便將所托之事說了一遍,那婦人微笑聽完,道:“我道是什麽大事情。這天山雪蓮雖然稀奇,但是我們的商會每月都會采購一些。隻不過都是陰幹的,藥力要比新鮮的差很多。這到月末了,家中存的不是很多,新采購的幾日後就會送到。賢弟不妨多住上幾日。”


    傅紫鬆立即著人去客棧接陳曦薇,楊破雲將內藏的玉佩交給那人,說道:“你帶著這個去,她方會跟你迴來。”


    傅紫鬆笑道:“還是賢弟仔細。瞅著眼前的有空,不妨跟我到宅子裏轉轉。”


    楊破雲點了點頭,二人便走進了院中。這宅子甚大,亭台池塘無一不備,心道:一個普通江湖幫派,想不到如此的有錢。


    走出庭院,外麵卻是一個習武的場地,十幾個大漢正在練功夫。


    為首一人見二人到來,急忙招唿眾人停下,一起施禮。


    傅紫鬆誇獎了眾人幾句,讓他們繼續練習。楊破雲觀看一陣,眾人修習的乃是八卦刀,招式霸氣、氣力渾厚。九段刀法是賀雲暖博采眾家刀法之長創立的刀法,雷霆落地一式便是參考了八卦刀。楊破雲見那一眾弟子使得虎虎生威,也不由得喝彩起來。


    傅紫鬆自然是臉上大大有光,說道:“這幾個都是我不成器的徒子徒孫。本事不夠在家練習,其他弟子都外出打理生意去了。”


    自賀雲暖死後,江湖勢力便倒向了閹黨,雖然大家都不說,單彼此心知肚明。靠著各自的勢力,做起了生意,除了上交賦稅和東廠的例銀之後,還有大大的結餘,各門各派都興旺了起來。


    “武當山之戰後,武當、巨鹿兩派倒台,放棄了很多生意。雖然有青樓牽頭重新劃分勢力地盤,但八大門派硬是要插進來一腳,大家打的不可開交。得利最大的反而是冷眼旁觀的丐幫和青樓組織。我看這新盟主出來之前,江湖怕是要不太平了。”


    楊破雲道:“江湖本來就是個不太平的地方,若是江湖太平了,恐怕天下就馬上不太平了。”


    傅紫鬆拍手道:“少俠說得好。道理是這麽個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哈哈哈哈。”


    兩人說話間,陳曦薇已經接到。幾人相互見過,陳曦薇向主家夫人謝道:“多謝夫人幫忙。這小兒生的命舛,卻總能遇到貴人相助。將來定叫他好好迴報今日之恩請。”


    那美婦人道:“你這可就太見外了。我也是出身江湖,家父乃是太白派掌門人洛嗔翁,我名叫洛秋月。”


    陳曦薇驚奇道:“原來夫人是劍仙的女兒,我倒是看不出來。”


    傅紫鬆道:“她年輕時候舞刀弄槍的,倒不如現在更好看些。”


    洛夫人斜了他一眼,道:“當著客人別胡說八道的。”


    傅紫鬆笑道:“自己兄弟,有什麽好見外的。”


    眾人說著天便黑了,傅府早已備好了酒菜,眾人正準備就餐時,忽然外麵傳來一陣鑼鼓嗩呐聲,那聲音尖銳綿長,聽得十分瘮人。


    傅紫鬆生氣的說道:“這鬼東西又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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