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允平是笑著的,可是白澤寧卻真真切切的,從郎允平的笑中,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涼。


    他發現了,一定是發現了,不然,也不會這麽說。


    可是,為什麽在明知道自己已經背著他,開始暗中幫助舒曼的時候,卻還是要自己為他做事,甚至於,也隻是給了一個小小的警告,卻不做任何其他的懲罰。


    難道,是想要給他一次機會?


    白澤寧猜不透郎允平的心思,隻能垂下眼眸,不去與他對視的,點了點頭:


    “我先去了,教授!”


    “好!”


    郎允平迴了一句,白澤寧就快速出了門,追著舒曼之前離開的方向而去,而他沒有看見,在他離開的那一刻,郎允平那張原本還充滿笑意的臉,卻隻剩下了陰鷙和狠戾。


    看來,這個舒曼,還真是留不得。


    ……


    和來的時候一樣,舒曼被綁住了眼睛,塞住了耳朵,一直送到了那片廢棄廠房的門外,才卸下了所有的束縛。


    當初接他們進去的人是老王,送他們出來的人,也是老王。


    老王是個話不多的人。


    “你們的車子在那裏,現在可以走了。”


    說完,也不動地方,一直死死的盯著舒曼,似乎是要確定,她已經完全離開了,才肯放心迴去。


    舒曼倒也不糾結,更加沒有道謝,便轉身朝著車子停放的方向走了過去。


    還是那輛越野車!


    嗬!


    舒曼心中忍不住劃過一抹諷笑,郎允平到底是多有信心,才會依舊,把這輛車子交還給她。還是說,他壓根就不相信,舒曼通過這一輛車子,就可以扭轉整個局勢?


    白澤寧跟在舒曼的身上,也上了車。


    這一次,換做舒曼來開車,等到兩人都坐好,她便毫不猶豫的發動引擎,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後視鏡內,老王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白澤寧想要開口:


    “舒曼……”


    “有什麽事,一會再說!”


    剛說了兩個字,就被舒曼毫不留情的冷冷打斷,不是她敏感,而是因為有前車之鑒,難保這輛車子,不會動過手腳,所以一切,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為好。


    白澤寧的臉色還是沒有緩過來,但是聽舒曼這麽一說,他也立刻明白了過來。


    此刻,兩人心中都有諸多疑問,像是一團亂麻,捋順不清楚。


    車子一路疾行,白澤寧不知道舒曼要將車子開向哪裏,卻也不好發問,一直等到舒曼將車子開出了廢棄車場的範圍,但還屬於市郊的範圍內時,突然間開進了一片荒涼的空地。


    白澤寧看著窗外,眸光不由得一動,隨即轉過頭,定定的朝著舒曼看了過去。


    而舒曼卻一腳刹車,將車子停在了荒地中間。


    “下車!”


    冷冷的兩個字出口,舒曼率先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白澤寧不明所以,但也隻能聽話的跟著下車,一下車,他就看見舒曼已經鑽到了車身底下。


    白澤寧有些按捺不住了:


    “舒曼,你在幹什麽?”


    迴到他的,隻有舒曼手下動作的聲音。


    白澤寧皺了皺眉頭,片刻,見舒曼從車下鑽了出來,朝著他說了一句:


    “站遠點。”


    白澤寧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舒曼說的,往後退了好幾大步,最後,停下來,站到了舒曼身邊。


    舒曼略微沉吟了一下,像是在算計著什麽,片刻,轉眸朝他說道:


    “打火機!”


    白澤寧是抽煙的,自然隨身帶著打火機,這會子舒曼跟他要,他也沒多想,順勢就掏出了煙盒和打火機,遞給舒曼。


    可出乎意料的是,舒曼沒有點煙,隻是點燃了打火機。


    熒藍色的火苗蹭的一下子燃起,白澤寧還沒等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就見舒曼突然間用力一拋——


    防風打火機脫手,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劃出了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最後落在了車身旁邊的地麵上。


    而這時,白澤寧才看清,地麵上竟然有一片濕漉漉的痕跡,是從車底流出來的液體!


    汽油!


    白澤寧猛地反應過來,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打火機落在流淌而下的汽油之中,蹭的一下子,火苗大起,紅色的火舌趁著白澤寧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已經將車身點燃吞沒。


    白澤寧撐大了一雙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你……”


    舒曼抿著唇,清冷的黑眸之中,映襯出火焰跳躍的光芒。


    “你居然用我的打火機去燒車,你知道我那打火機多錢啊大姐!”


    舒曼麵無表情的轉過頭,朝著白澤寧淡淡的看了一眼:


    “有命值錢麽?”


    白澤寧:“…………”


    他竟,無言以對。


    隻是,舒曼這麽說……


    “好好好,就算不心疼我的打火機,可是這輛車,可是能夠證明你沒有殺人的唯一證據,你就這麽把它燒了,你的案子怎麽辦?


    別忘了,你現在還在被全國通緝!


    雖然我不知道,教授為什麽會放了你,讓你離開,但是如果他真的打算徹底放了你,就不會讓我跟著過來了。


    舒曼,不瞞你說,我現在完全想不到教授在想些什麽,打算怎麽做,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舒曼纖瘦的背影映襯在火光之中,遠遠的,卻赫然鮮明,她宛若鷹隼一般深邃漆黑的瞳眸之中,這一刻,像有焰火綻放,明亮的,讓人不忍側目。


    頓了頓,舒曼轉過身,背對著熊熊燃燒的大火,提步,離開。


    白澤寧眉心的鬱結始終沒有鬆開分毫,這一會兒,反而是擰結的愈發深了起來。


    他看了看已經被火勢吞沒的越野車,再看了舒曼離開的背影一眼,最終選擇,跟在了舒曼的身後。


    察覺到白澤寧跟了上來,舒曼這才緩聲開口:


    “燒車,是為了不讓我們的行蹤,被人監視。


    郎允平是個很聰明、也很細膩謹慎的人,跟他打交道,還要步步為營,我承認,很有難度,但不代表,一點可能都沒有。


    首先,至於他為什麽放我出來,我也想不明白。


    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的是,江焱已經來青市了!


    所以不難猜。


    郎允平,打算用江焱做餌。至於我,我想,郎允平一開始是計劃是,我如果完全在他的控製之下,未嚐不是一顆很好用的棋子,可是這兩天,很顯然我的表現,沒有讓他滿意。


    所以……”


    說到一半,舒曼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麽一般,驀地停下了腳下的步子,轉過身,直直的朝著白澤寧看了過去:


    “我們離開前,郎允平跟你說了什麽?”


    白澤寧從剛剛開始,心裏就一直在暗自琢磨著,突然間被舒曼這麽一問,不由得一個錯楞:


    “你說什麽?”


    舒曼清冷的黑眸,宛若帶著洞察力一般,仿佛一瞬間,就將白澤寧看了個通透。


    “我說,郎允平跟你,說了什麽?”


    白澤寧抿了抿唇:


    “他問我,你到底有什麽,可以讓他最得意、最衷心的學生,一個兩個、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他!


    舒曼,我覺得那輛車,你燒得有點早了。


    因為,我擔心……”


    “砰——”


    白澤寧一句話還沒等說完,耳邊,突然間有裝了消音裝置的槍聲響起,舒曼眸光一冷,白澤寧也麵色也隨即下沉了下來,拉著舒曼,兩人就開始往荒地四周的樹林開始跑。


    槍聲,就在身後、在腳邊,此起彼伏,兩人卻始終未曾停下腳步。


    白澤寧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冷,他果然沒有猜錯,郎允平真的動手了。


    隻是,他一開始還在糾結,為什麽郎允平明明已經開始懷疑他,卻還要派他跟著舒曼,到了這會兒,他總算明白過來了。


    因為郎允平,壓根就沒打算留著任何一個,背叛他、脫離他掌控的人。


    舒曼是,他也是!


    想到這裏,白澤寧心底最後念及的那點師生情誼,也斷然無存,他將手伸到腰後,掏出自己的配槍,轉身朝著身後就扣動了扳機。


    然而,槍聲,並沒有響起。


    取而代之的,是空放了幾槍之後,被舒曼撲倒在地上,躲過了對方射過來的子彈。


    白澤寧隻是短暫的一愣,隨即臉上的表情便變得扭曲古怪起來。


    好!很好!


    郎允平竟然派人在不知不覺間,卸下了他槍裏的所有子彈!


    還真是,毫不留情。


    舒曼此刻也已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她沒有想到,郎允平會對她和白澤寧,痛下殺手。


    好在,對方隻有一個人。


    所以,舒曼心神微微一轉,拉著白澤寧就往樹林深處跑,一邊跑一邊說:


    “對方隻有一個人,雖然有槍,可能也會帶有準備的彈藥,但是換子彈需要時間,這裏的環境對視線也很有影響,他不一定能把我們怎麽樣。


    我們分開跑,然後在火車站集合。”


    說完一句,也不管白澤寧是否同意,便直接鬆開了他,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白澤寧隻停頓了不到一秒,便按照舒曼說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可是跑了兩步,卻忽然間想起了什麽,扯開脖子大喊了一句:


    “舒曼,這迴我可是被你連累的,你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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