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說著,慢慢抬起手,舒曼這才看見,原來他的手中還拎著一個透明的證物袋,袋子裏麵裝的,是一根紋路粗糙的麻繩。


    舒曼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起來。


    因為,她已經認了出來,這根繩子,跟勒死韓旭的那一根,一模一樣。


    而這根繩子,是在她的車子裏發現的!


    登時間,舒曼隻覺得自己仿佛被拉進了沉沉的海水之中,滔天的巨浪,一撥接著一撥朝著她撲過來,幾欲將她淹沒。


    而她,卻無力掙紮。


    耳朵此時正在嗡嗡作響,但身旁人說話的聲音,還是那般清晰。


    趙柯先忍不住蹦了起來,衝到吳蔚麵前,大喊大叫:


    “老吳,你什麽毛病?”


    吳蔚眼睛裏也有為難,但是神色卻義正言辭:


    “小柯,你別這樣,我理解你!”


    “你理解個屁!老大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還是我不清楚?你們怎麽會覺得她是兇手?”


    吳蔚:


    “我也不相信舒曼會是兇手,可是現在證物確實是從她的車子上發現的,要我怎麽辦?裝作沒看到?然後把證物悄悄銷毀?”


    吳蔚的反問一字一句,字字珠璣,趙柯眼睛開始泛紅,嘴唇一動一動的,還想要爭辯,舒曼卻在這個時候用極為冷靜的,幾乎讓人心驚的語氣,淡淡的開口:


    “按程序走吧!”


    說完一句,舒曼麵色平靜的走到吳蔚麵前,伸出雙手,並攏在一起。


    吳蔚皺了皺眉,趙柯卻一下子又急了:


    “老大!”


    “舒隊!”


    程子陽在一旁也忍不住喊了一聲,吳蔚歎了口氣:


    “舒曼,還不能證明什麽,不用帶手銬!”


    舒曼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謝謝!”


    ……


    昏暗而又單調空洞的審訊室,白熾燈刺的人眼微微酸疼。


    過去三年,舒曼曾經無數次進過這裏,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自己會坐到嫌疑人的位置上,接受盤問。


    負責審訊的人是吳蔚和程子陽,趙柯說她做不到,對舒曼進行審訊。


    舒曼還算是情緒平靜,除了剛剛看到證物的那一刻,有種眩暈,而後就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原來,對方的目標,這一次是她!


    她什麽沒見過,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相信法律,更相信公正。


    她沒做過,就不相信那些人,真的有本事,一手遮天。


    吳蔚開始盤問,最開始的問題,都是按照程序,和趙柯之前在案發現場問她的那些大同小異,舒曼也照實都一一迴答。


    “你是說,你看見了一個人影?”


    舒曼點頭:


    “是!”


    “沒看見他的樣子?”


    “嗯!”


    “那你最開始進到廢車場裏的時候,沒有察覺到麽?”


    舒曼搖搖頭:


    “沒有!”


    吳蔚略微思忖了一下:


    “可是,如果按照你的說法,在你進去之前,韓旭已經死了,那麽為什麽,那個人不一早離開?


    而且,他明明可以悄無聲息的躲過你,偏偏還要讓你察覺到,然後追出去?


    有往你車裏放東西栽贓陷害的時間,他不是應該早就跑了麽?”


    是啊!


    對於吳蔚提出的問題,舒曼也不是沒有想過,隻是之前一直沒有想通而已,但是現在,她明白了。


    舒曼頓了頓:


    “對不起,我不知道!”


    吳蔚抿了抿唇:


    “關於在你車裏發現的繩子,和勒死死者的繩子是出自同一根,你有什麽要解釋的麽?”


    解釋?


    她無從解釋!


    “沒有!”


    舒曼這樣不鹹不淡的態度,即便是吳蔚也有些急了,忍不住擰起眉頭:


    “舒曼,你不能這個樣子,你這樣我們沒法幫你!”


    舒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老吳,我是真的沒有什麽好解釋的。


    我不知道那根繩子是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車裏的,我上車的時候,明明沒有看到!”


    也可能,是沒有注意到!


    氣氛,一下子僵持起來,程子陽坐在一旁,一直都負責記錄,沒有說話,這會子聽見舒曼的迴答,他冷不防的就突然間抬起頭。


    吳蔚頓了頓,繼續開口:


    “舒曼,我們都相信你,可是你……”


    “我一定會找出證據!”


    吳蔚的話還沒等說完,程子陽突然間開口,斬釘截鐵的打斷:


    “證明,你是清白的!”


    舒曼眸光定定的望了望程子陽,又望了望吳蔚,隨即淺淺的笑了笑:


    “我知道!謝謝!”


    可是,如果那麽容易證明,那些人,也不會如此處心積慮了。


    她現在隻是在懷疑,到底,她和韓旭要見麵的事,對方是怎麽知道的?又是怎麽將時間掐算的那麽準確,把一切,設計的那麽天衣無縫的?


    難道,韓旭也是他們一夥的?


    不!


    不像!


    審訊很快就結束了,沒有任何緊張,就現在掌握的證據和情況來看,對舒曼很不利。


    舒曼嫌疑人的身份還在,沒有辦法辦理保釋,也不能離開,隻能被暫時關在市局的拘留室內。


    好在,這裏的人她都是認識的,對她也都十分的照顧。


    說是拘留,其實一點都不比在外麵過的不舒服,隻是多了一扇,冰冷的鐵柵欄而已。


    拘留室內有一張床,因為知道是舒曼要進來,所以有人提前換過床單,舒曼坐在略微有些冰冷的床上,靠著牆壁,曲著雙膝,透過牆上的小窗子,看著外麵。


    雨,依舊沒有停,天空像是被幕布遮蓋了一般,陰沉沉的。


    舒曼的雙眸像是被雨水洗過一般安靜,此時,她的大腦裏,正在把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一點一點的串聯。


    這一次,對方似乎早就有計劃。


    江焱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被約了出去,而且,對方也知道,她現在最感興趣,最在意的是什麽,篤定了,她一定會去。


    等到去了之後,就按照計劃,把殺人的罪名栽贓在她身上。


    可是,她自認為和懲治者組織的這幾次交手,其實並沒有占到上風,甚至沒有給對方造成一丁點的損失,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對方這麽迫不及待的出手對付她?


    或許,最終真相能被查清楚,可是在查清楚過程的這段時間……


    想到這裏,舒曼心底陡然間竄起一陣寒意!


    可能,對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置她於死地,隻是因為她太礙事,或者是因為她的存在,阻撓了對方的一些行動,所以,她必須消失一段時間?


    可對方,想要趁她不在,做什麽?


    江焱!


    江焱!


    江焱!


    一定是江焱!


    對方處心積慮,一直都想要拉江焱下水,現在更是迫不及待,難道,是要有什麽大動作了?


    想到這裏,舒曼猛地一下子從床上走了下來,跑到鐵柵欄門前,雙手扶著鐵柵欄,朝外麵看守的警衛說道:


    “我……”


    隻說了一個字,對方就聽見聲響朝她看了過來:


    “怎麽了舒隊?有什麽需要的麽?”


    舒曼的喉嚨梗了梗,不行,她沒有忘記,身邊或許還有個隱藏著的人,在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頓了頓,舒曼盡量讓自己的情緒看起來沒有什麽異樣:


    “能不能幫我找一下趙柯?”


    對方略微猶豫了一下,按照規矩,這樣做是不合理的,但是對方也明白,此時關在這裏的,不是別人。


    “好!你稍等一下!”


    說完一句話,警衛就轉身出去了,舒曼微微垂下了頭,感受到自己愈發急促的唿吸。


    她的手機已經被收繳了,她必須要聯係江焱。


    而江焱,從離開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怕!


    她承認,她恐懼,巨大的恐懼就如衝垮了堤壩的洪水,洶湧而來。


    她不知道該相信誰,誰都有可能,但如果就此讓她什麽都不做,她也沒有辦法做到。也許,對方就是想要看著她,如履薄冰的謹慎警惕周圍的所有人,變得孤立無援。


    警衛很快就迴來了,而且,把趙柯帶來了。


    趙柯一見到舒曼,就兩眼通紅,跑到舒曼跟前,隔著鐵柵欄:


    “老大……”


    “小柯,沒事,你聽我說,我現在……”


    說著,舒曼朝著趙柯身後的警衛看了一眼,而對方似乎很識趣的望了望天:


    “哎喲,中午吃壞什麽了,怎麽肚子這麽疼?


    小柯,幫忙看一眼,我去趟廁所哈!”


    說完,就火急火燎的往外走,趙柯和舒曼看了看警衛,異口同聲的低聲說了一句:


    “謝謝!”


    而對方隻是背對著他們輕輕擺了擺手,便離開了。


    等到隻剩下他們兩個,舒曼的神色才凜了起來:


    “你有拿我的手機過來麽?”


    趙柯搖了搖頭:


    “沒有,不過你的手機一直在我那裏監管著,沒有人來過電話,怎麽了老大,你要跟家裏人打聲招唿麽?”


    舒曼搖頭,但是心卻在這一刻往下沉。


    沒有電話!


    證明江焱,沒有消息!


    怎麽迴事?他不是去找郎允平了麽?是郎允平親自打電話給她解釋的,難道會出什麽問題?


    舒曼現在顧不得那麽多了,直接朝趙柯說道:


    “你的手機呢?”


    趙柯不知道舒曼要幹嘛,但還是聽話的拿出手機,遞給舒曼。


    那串號碼,早已爛熟於心,舒曼打開鎖屏,快速的按下了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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