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開著車子,一路上幾乎將油門踩到了底,她的心在劇烈的狂跳著。


    韓旭竟然知道有關懲治者的事,那麽他這次找自己,說的,也是跟這件事有關的麽?


    舒曼越想越急切,平時要一個小時的路程,她竟然隻用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城東市郊一大片廢棄車場,一台台報廢的汽車好似疊積木一般,被層層疊疊的摞起,好似墳墓之中冰冷的墓碑,蒼涼,沒有生命。


    舒曼對這裏很熟悉,說起來,這也算是她和韓旭接頭的老地方,所以她將車停好之後,就輕車熟路的走了進去。


    “韓旭?”


    走到約定的地點,舒曼沒有看見韓旭的人影,不由得低聲喚了一句。


    可是空蕩而又略帶陰森的廢車場內,卻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在幽幽的迴蕩著。


    舒曼一雙秀眉一下子就擰結了起來。


    韓旭,從來不是個會遲到的人!


    想到這裏,舒曼不禁皺著眉頭,一邊稍稍抬高了音量,繼續叫著韓旭的名字,一邊移動腳步,開始在附近尋找。


    但是不管她怎麽叫、怎麽找,都沒有韓旭的迴應。


    舒曼心底頓時竄起一股寒意,不是她悲觀,而是因為,這幾個月來,發生在她身邊的事,由不得她去多想。


    最開始是蔣文豪,然後是張悅,難道現在……輪到韓旭了?


    這個想法讓舒曼的脊背頓時冒起一層薄薄的冷汗,她渾身頓時陷入緊繃的戒備狀態,謹慎的擎著一雙漆黑的眸子,朝四處環顧。


    然而,就在她的身子,碰觸到身後的廢棄車牆時,空曠的廠區內,驟然間響起一陣嘩嘩的聲響,舒曼一個激靈,下意識的轉過身。


    是她的動作,引起的聲響。


    察覺到這一點,舒曼不禁低低的籲出一口氣,可是就當她無意間轉動眸子,仿佛在頭頂看見一抹影子的時候,她的心髒,猛地一抽。


    她足足停頓了兩秒,才機械而又僵硬的,慢慢抬起頭。


    廢棄的車牆,高聳而且衰敗,就在車牆的最頂端,此時正吊著一個人,青紫色的麵孔,淩亂的衣服,身子輕飄飄的,宛若古老時鍾的鍾擺,一下一下,伴隨著微風,輕輕晃動。


    這是……


    韓旭!


    驀地,身後仿佛有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舒曼一個激靈,直接從腰間拔出配槍,一個轉身——


    是個人影!


    她看見了,是個人影,從旁邊的車堆一閃而過。


    “站住!”


    舒曼舉著槍,大喊了一聲,可是那人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或者說是聽見了,卻不理會,拔腿就跑。


    舒曼一邊開槍,一邊快速追了上去,可是因為隔著一段距離,又都是車堆,她根本沒有辦法瞄準。


    空曠而又衰敗的廢車場內,槍聲一聲接著一聲,撩動著人的神經,刺激著人的耳膜。


    可是,舒曼卻一直沒能追上那個人。直到,追出車場外,舒曼眼看著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在她的眼前,疾馳而去。


    她有印象,之前她來的時候,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就停在門口,被偽裝成了剛剛報廢車輛的樣子。她,居然疏忽了!


    她立刻就想要上車追趕,可是,車子卻無論如何也發動不起來,舒曼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那輛越來越遠的黑色越野車,卻無能為力。


    “砰——砰——砰——”


    她的拳頭,一下一下的捶在方向盤上,發出一聲聲悶響,她的胸前劇烈的上下起伏,眼眸撐得老大,幾欲裂開。


    是那個人!


    一定是那個人,殺了韓旭!


    可是,他到底是誰?


    從始至終,那個人都是背對著舒曼的,她根本沒有辦法看清他的長相、年齡什麽的其他特征,隻能從背影分辨出,那是一個男人。


    舒曼的雙手,還在死死的攥著拳頭,風擋玻璃上,滴滴答答的有水珠落下,由慢至快,由少變多。


    這場雨,來的真不是時候。


    ……


    城東廢棄的車場,此時因為警察的介入,而變得不再空蕩。雖然下著雨,但是卻絲毫沒有阻攔市局刑警隊眾人的忙碌身影。


    長長的警戒線,將整個廢棄車場包圍了個嚴嚴實實,現場臨時搭建了一個遮雨的小棚子,舒曼站在小棚子裏,看著眼前幾步之遙下,韓旭的屍體,一瞬不瞬。


    終於,她的預感,成為了現實。


    韓旭死了!


    仿佛,每一個接近她,想要給她提供些線索的人,都消失了,無聲無息,毫無痕跡。


    是誰?


    到底是誰?


    從前是李大寶,那麽現在呢?李大寶和康雅言都死了,難道她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一直未曾顯露過的人?


    想!


    不敢再想了!


    豈止是可怕!


    頂替秦飛揚的新法醫,正在對韓旭的屍體進行初步的檢驗,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聽說叫胡坤,是從分局調過來的,經驗豐富,工作認真。


    可是原諒她,她現在實在沒有那個心情,去和新同事打招唿、搞好關係。


    吳蔚和程子陽他們正在現場進行勘察,沒有目擊者,附近也沒有住戶,連監控攝像頭也沒有。這次的案子,看起來,比以往的都要棘手。


    法醫很快檢查完畢,摘掉醫用手套,走到舒曼麵前:


    “初步鑒定,死者死於機械性窒息,兇器就是那根繩子。死亡時間很近,大約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之間。”


    舒曼略微思忖了一下,她看到韓旭屍體的時候,他應該剛死不久。所以那個人來不及馬上撤離,才會被她發現。


    “另外,死者身上有掙紮廝打過的痕跡,生前應該跟人有過輕微搏鬥。我已經提取好樣本,準備迴去化驗。


    舒曼點了點:


    “辛苦了!”


    “沒事,我先迴去了,報告我會盡快做好。”


    新法醫說完,就轉身走出了小棚子,舒曼眼看著他的助手,將韓旭的屍體裝進銀色的裝屍袋中,隻覺得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一般。


    她用力閉了閉眼睛,太陽穴一蹦一蹦的疼,有人進來,走到她的身邊:


    “老大,按照規矩,我得給你做一份筆錄。”


    舒曼睜開眼,是趙柯,隨即點了點頭:


    “好!”


    趙柯翻看小本子和筆,按照慣例對舒曼進行詢問:


    “你認識死者?”


    “嗯,他是我的線人,叫韓旭。”


    “你今天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給我打電話,說有消息要告訴我,我們以前也經常會約在這種地方見麵,所以我就過來了。”


    趙柯繼續問道:


    “什麽消息?”


    舒曼搖了搖頭:


    “不知道,他沒說,他隻是說,要見麵聊。”


    趙柯想了想:


    “那……他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的地方麽?


    舒曼:“他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很害怕,說話聲音也很小,好像是在躲著怕被人聽見一樣。”


    趙柯將舒曼的話一字不漏的都記錄了下來:


    “發現死者之後,你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


    “有!”


    舒曼斬釘截鐵的迴答道:


    “我發現屍體之後,還沒來得及上前弄清楚,就聽見身後有人跑動的聲音,我轉過頭,就看見了一個人影。


    是個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間,提醒中等,穿黑色的帽衫、藍色牛仔褲。


    不過我沒有追上他,讓他跑了!”


    想到這裏,舒曼就覺得心裏憋悶的難受。


    “他是開車跑的,車型是黑色牧馬人,車牌號碼xxxxx。”


    舒曼能夠描述的也隻有這麽多,其實在這之前,她已經第一時間,打電話給距離,讓人在附近路口監控這輛車了。


    趙柯合上筆記本:


    “老大,我們已經安排下去了,可是在附近的路口,都沒有見到你說的這輛車子。”


    趙柯有些抱歉的說了一句,舒曼的眉頭卻在這一瞬間,猝不及防的死死擰結了起來,一雙黑色的眼眸,撐得老大,眼白處布滿了紅血絲:


    “你說什麽?”


    她上前一步:


    “怎麽會沒有,我親眼看著那輛車跑的,如果不是我的車子突然間打不著火,我……”


    看著趙柯一臉凝重歉疚的表情,舒曼突然間就說不下去了,是她的失誤,怎麽能將責任怪罪在其他人的身上。


    舒曼煩躁的垂下頭:


    “對不起!”


    趙柯笑了笑:


    “沒事老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要是我看見兇手從我眼前活生生跑掉,我估計都得瘋!”


    趙柯原本是想要安慰舒曼的,可是她的話,卻一點用都沒有。


    氣氛,有一瞬間的壓抑。


    舒曼頓了頓:


    “走吧,出去看看!”


    說著,就轉身要朝棚子外麵走,而就在這時,迎麵又走過來兩個人,是程子陽和吳蔚。


    舒曼原本沒想多想,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兩個人就站在她的麵前,阻擋著她的去路,兩張繃的緊緊的臉,滿是為難。


    舒曼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不對:


    “怎麽迴事?”


    程子陽看了看舒曼,又看了看吳蔚,動了動唇,最終卻是把頭低了下去。


    倒是吳蔚,用力攥了攥拳頭,向前走了一步,靠到舒曼跟前:


    “舒曼,對不起,我們剛剛在你的車子裏,發現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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