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焱棱角分明的側臉,透著說不出的詭異,舒曼看不見此刻,他的眼底到底流淌著怎樣的光亮,但是他的話,卻仿佛像是一塊落入平靜水麵之上的千斤重巨石,霎時間,掀起千層巨浪:


    “你是不是該給我們解釋一下呢?林甜甜……


    哦,不對!應該叫你——


    康、雅、言!”


    舒曼的身子在這一刻仿佛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撐大了一雙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江焱,和他對麵的林甜甜。


    江焱剛剛說什麽?


    林甜甜,就是康雅言?


    怎麽可能!


    舒曼的眼睛牢牢的鎖定著林甜甜,她依舊低垂著頭,讓人無法辨別她臉上的表情,可是舒曼卻清楚的注意到,她,沒有否認!


    其他人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但是除了舒曼和江焱之外,房間之內,還有另外兩個人,對康雅言這個名字,完全不陌生。


    林陸驍顯然也是吃驚的,但他隻是輕輕挑了挑眉。


    而秦飛揚,在聽見江焱的話的一瞬間,卻低下了頭,死死的攥起了雙手。


    舒曼是擔心秦飛揚的,他跟著江焱上到這座島上,就是為了要找康雅言,可是他此刻的表現……沒有吃驚、沒有憤怒、甚至沒有失去控製而立馬衝上去!


    他……


    舒曼腦海裏一個激靈,頓時明白了過來。


    難道,秦飛揚一早,也發現了這個事實?


    怎麽會這樣?


    沒有人說話,空氣中,隻有安靜的,卻又此起彼伏的唿吸聲,在交錯著。


    江焱一直都看著林甜甜,唐飛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一切。


    半晌,她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林甜甜:


    “甜甜?怎麽迴事?他剛剛叫你什麽康雅言……”


    唐飛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因為此時,林甜甜已經抬起了頭,慢慢的,拂開了唐飛牽著她的手,後退了一步。


    她一張白皙秀氣的麵容之上,隻有冷靜,說不出的冷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舒曼看來,此刻她那張臉,竟然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僵硬。就仿佛,不是她自己的臉一般。


    而下一秒,林甜甜已經給所有人,做出了解答。


    她先是輕笑了一聲,隨即慢慢抬起手,扣到自己下巴的位置,用力往裏一摳,隨即一個用力撕扯——


    舒曼以前隻在電視劇、還有小說裏看見過這樣的畫麵。


    麵具。


    帶上之後,可以變成其他人的樣貌。


    而此時,那正在從康雅言臉上,一點一點分離的,屬於林甜甜的那張臉,就像是預示著什麽一般。


    最終,人皮脫落,隻剩下麵具之後,康雅言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唐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她不由自主的伸出雙手,擋在了嘴部,甚至還下意識的搖著頭。


    而康雅言卻隻是輕輕的掃了她一眼,便將目光收迴,轉到了,站在她對麵的江焱身上:


    “我就知道,果然瞞不住你!”


    江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看著康雅言的那雙眼睛裏,暗藏著攝人心魄的冷芒一般。


    康雅言開口,聲音,已然變迴了她自己的: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我不是林甜甜的?


    要知道,和她朝夕相處的好朋友,都沒有發現呢!


    哎,真可惜,我還以為,我表演的很成功呢!”


    康雅言口吻輕佻,像是在說一件極其輕鬆的事情一般,舒曼的腦子卻一時間有些淩亂。


    她其實和其他人一樣,在這之前,完全沒有想到,原來康雅言就在她的身邊,每天和她說話,一起吃飯。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眼前的人,又仿佛不是康雅言。


    她身上的氣質、說話的語氣,甚至眼角眉梢的表情,都和從前認識的那個康雅言,判若兩人!


    所以,她失憶、醉酒,全是假的!


    所以,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她,對麽?


    可是,她做這一切,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舒曼腦子裏全是疑問,可是這一刻,她卻克製住了自己,因為她知道,這個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更想親口問她,更想跟她,要一個答案。


    想到這裏,舒曼不由自主的轉過頭,朝著秦飛揚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


    秦飛揚已經抬起了頭,隔著幾步的距離,他眸光定定的望著康雅言,他的眼裏充斥著那麽多的情緒,仿佛要一股腦的,全都表達給康雅言,讓她知道。


    可惜,康雅言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舒曼皺了皺眉,終於還是抑製住了,自己心下的那份衝動。


    空氣,有片刻的寧靜,隨之而來的,便是江焱一聲要笑不笑的低嗤:


    “別妄自菲薄,其實,你已經表演的很好了,我差一點就沒發現!”


    江焱不是恭維,而是真的在誇獎,但康雅言似乎一點都不在乎:


    “可最終,你還是發現了不是麽?”


    江焱點了點頭:


    “是!


    不過,這件事,我們可以等會再說,不如現在,你先告訴告訴我們,你是怎麽殺死老法官王學慶,而又是為什麽,把我們這些人,聚集在這座島上的?”


    江焱不鹹不淡的口吻,卻再一次掀起了在場眾人,原本就淩亂不已的思緒。


    先是被林陸驍看著的老張,一聽是康雅言,立刻扯著脖子大喊起來:


    “是你!居然是你!你到底是什麽人?把我們弄到這個鬼地方到底要做什麽?”


    老張的鬼吼鬼叫,到底還是有點作用的,吸引了一下康雅言的目光。康雅言神色平靜,視線從房間內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即便是經過秦飛揚的時候,都沒有絲毫的停頓,卻最終,在舒曼的身上,停留了下來:


    “舒曼,你很能幹!”


    舒曼眸光微微一動,她不知道,康雅言突然間說這樣一句,到底是什麽意思。


    而康雅言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顯然也不急著解釋,而是直接後退了兩步,靠在了桌子上,從兜裏掏出煙盒,拿出根煙,低頭點燃。


    銀白色的煙霧繚繞在她的周圍,那麽的虛幻、迷離。


    “沒錯,是我以各種名義,利用郵件的方式,把大家聚集到這座島上的。


    而這些人,原本,就都該死!”


    舒曼聽到這裏,終是忍不住開口:


    “因為淩瑤?”


    “是!”


    “你和淩瑤……什麽關係?”


    康雅言聞言不禁定定的看了舒曼一眼,隨即狠狠的抽了一口煙,緩緩開口:


    “她是我妹妹!”


    妹妹?


    舒曼眸光筆直,牢牢的鎖定著康雅言。


    而康雅言卻微微仰起頭,目光幽遠,仿佛陷入了眸中迴憶一般:


    “那一年,我七歲,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記得,天氣特別的好,陽光特別的大。


    我爸爸是個工程師、媽媽是個舞蹈家,我們有一個十分幸福、十分幸福的家庭,如果不是那天,我吵著要吃冰激淩,我爸爸也不會橫穿馬路,我媽媽也不會因為那輛突然間衝出來的車,而撲向我爸爸,然後,他們兩個也不會死!我們,也不會家破人亡!”


    康雅言如今的口吻,雲淡風輕的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一般,可是她眼底那深不見底的暗啞,卻還是讓舒曼隱隱的,感覺到了悲慟。


    “爸爸媽媽都在那一場車禍中死了,隻留下了我和我年僅一歲的妹妹。


    我們兩個很快被送到了孤兒院,又過兩年,我被一戶姓康的人家領養,帶到了國外。可是,我一直都記得,是我欠我妹妹的,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那麽小,就失去爸爸媽媽,被送到孤兒院。


    所以,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找她。


    可惜,孤兒院當年發生了一場大火,所有的資料都沒了,我隻能在茫茫人海之中,一點一點的搜尋她的印記。


    直到,兩年前,我迴國,通過一次很偶然的機會,知道了原來瑤瑤被淩家人收養了,我很高興,我去找她,可是誰知道,我找到的……


    嗬!”


    康雅言說著,突然間低下頭,舒曼能夠清楚的看見,她夾著煙頭的指尖,正在微微的泛著青白。


    康雅言深唿吸了一口氣,重新抬起頭:


    “跳樓自殺?


    嗬嗬!居然還是因為那麽蹩腳的理由,我怎麽可能相信?


    所以,我花錢請私家偵探到處調查,動用一切能夠動用的力量和資源,終於,幾個月前,被我查到了真相。


    我當時真的恨不能,殺了所有的人,為我妹妹報仇!”


    舒曼:“可你明知道,殺人是犯法的,你有證據,可以起訴老張他們夫婦!”


    康雅言聞聲不禁朝著舒曼看了一眼:


    “起訴?


    有用麽?


    瑤瑤的養母當初有沒有起訴?可是結果呢?


    就因為那兩個帶頭的女孩家裏有錢,所以那個法官王學慶,就能夠不分是非黑白,判她們無罪?


    我誰也不相信!


    我隻相信我自己!


    瑤瑤已經死了,我欠她的,還沒來得及彌補,所以,我一定要替她,討迴公道,讓那些害死她的人,同樣付出血的代價!”


    康雅言一字一頓,字字句句,都仿佛充斥著鮮血一般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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