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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白天超負荷勞作,眾人交談不久已早早入睡,無論對史可奇抱如何想法,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王元卻睡不著,他在想著心事:也許是人生中最後一次睡覺吧,為什麽會冒那麽大風險救史可奇?因為自己太想知道王虎的下落,王虎活著則存一線希望,這點希望能勉強麻醉催眠自己活下去。


    死了就徹底絕望,反正挨不過幾年,早晚會被蠻人折磨死。如果被人告密,就豁出去拚命,拚掉幾個算幾個。


    蠻人還沒發現自己的軍官身份,就算發現了又能怎樣,自己不過是個小人物,不定蠻人看都懶得看,隻要不違背他們定的規矩,多半還能像扭曲的蟲子一樣生活。


    下鋪似有亮光閃現,王元警覺翻身,發現史可奇躺著那張床上閃現一道紅光。


    黑色被褥裏麵成分複雜,胡亂填充些發黴的棉條和幹草,就這樣還隻有一米二的長度,往往蓋住胸就蓋不住腳,蓋住腳就掩不住胸。


    史可奇是趴著蓋住腳睡覺的,當然,臀部以上不能蓋,某花殘滿腚傷不適合擠壓。


    其實他連腳都不願意蓋,被褥味道太重,熏得他作嘔。


    但此時天氣已是秋天,西風漸緊,寒冷逼近,今年草原上第一場雪很快將要降臨。


    王豹非要替他將被褥拉到蓋住小腿,其實史可奇想說不是奇寒無比的氣溫,根本凍不著,但他忍住沒說,默默接受那份好意。


    那道麻繩般大的紅光在他背上往下走,移到臀部不停的轉圈,隱隱有異香飄起。


    又一道紅光從他背上出來,重複上一道光的動作。


    接著一道又一道,總共九道紅光圍著史可奇打轉。


    滿室紅光大作,異香撲鼻。


    王元被驚呆了。


    無數大人物,上至帝王下至反賊,從出生到功成名就的這段時間,總會發生一些奇異的事情,來證明他是上天選中的那個人。


    然後那人成功了,令人大寫特寫這種奇事。


    用的最多的段子就是滿室紅光大作,異香撲鼻。


    連不喜看書的他都知道好幾起這樣的所謂記載,他對此嗤之以鼻,上天何曾饒過誰?天降異象哄騙無知之人也就罷了,真要到處宣揚,無疑會笑掉智者大牙。


    所謂上天選中的人還不是大多活不過一百歲,曆經生老病死嗝屁去了西天。


    如果天上真的有神仙,神仙幹嘛不直接出麵,念個嘛哩嘛哩哄,放出移山填海的大招,接受萬民朝拜,還費勁弄個啥的代言人。


    就算選了個人,這個人總有些不凡之處,比如長生不老,比如騰雲駕霧。


    帳篷裏有個起夜的人都醒了,連放水也暫時顧不上,推醒了相熟的朋友。


    你推我,我推他,不一會功夫,大部分人都醒了,有的光腳站在地上,口呆目瞪的看著,有的半坐在床上,揉揉眼睛不敢相信。


    這世上還真有人整出這種異象,王元第一次為救下史可奇而覺得值。


    帳外有人問走水了嗎?


    九道紅光漸漸匯成一條龍的形狀,龍頭像燃燒的火球,龍身升騰起火焰。


    火龍昂首吞吐,一頭紮入史可奇的屁股,光芒大作,刺得人眼無法睜開,像核彈爆炸一樣發出無比耀眼的強光。


    俄頃,火光消散,如同太陽墜入西山。


    帳外人猛地揭開帳篷,卻什麽都沒見到,黑暗淹了過來。


    蠻人很少進入罪民的帳篷,裏麵髒亂臭,味道不好聞,倒是經常支使孫日順帶著兩個狗腿子查營。


    現在這廝被打了五鞭,躺在天賜之城的小破屋內養傷,他爺爺和爹爹在城裏的匠戶營打鐵,那裏環境要好很多,他們已經可以叫熟奴,而不叫罪民。


    熟奴如同主人養熟的動物一樣,有一定的自由,還有自己的窩。


    他能進城是沾了爺爺的光,三代人三十年罪民做下來,早已拿到進城許可證。


    清晨天剛剛亮,丙字匠戶營點名集合,有一個蠻兵依照慣例過來監督。


    匠戶營各營分開點名,除非有大事宣布才被召在一起。


    王文魁暫代營官點名。


    “丙字一號?”


    “到”


    “丙字二號?”


    “到”


    ......


    “丙字一百二十七號?”


    “到”


    王文魁詫異的抬起頭,見到那張清秀而有些陌生的臉。


    太出乎意料,昨天還剩下一口氣,今天就可以起床了,原本還預備和蠻兵說他要病休幾天。


    王文魁隱蔽而飛快的朝王元使了一個眼色,得到確認,繼續往下念著編號,點名很快完成。


    監督點名的蠻兵昨天沒參與懲罰,隻知道孫日順請了病假,見人數對的上,馬鞭淩空抽響幾聲代表上工時間正式開始。


    一條條長龍似的隊伍從並列的五個口子進入到木屋區。


    每個口子上站著四個蠻兵,腰挎彎刀,手持馬鞭,兇神惡煞的盯著進去的罪民。


    史可奇裝成瘸的厲害隨王元進入鐵匠上工的營房。


    王元又問了一次他的傷情。


    史可奇說不礙事,還有些痛,但走路做事沒問題,比痛更嚴重的是原來那條褲子臀部位置被抽成幾條布片,晚上睡覺還好,出門得半光著腚。


    於是他很不好意思的征用了上鋪某人的褲子。


    “你......我總共才兩條,你拿一條我換洗都沒得,哎,算了,前世欠你的,你愛穿就穿吧。枕頭下還有一條花內褲,也送你吧。”王元砸吧著嘴巴道。


    “看到了,人很酷的行為分外酷和內酷,其中外酷高境界是套在頭上當帽子,內酷比較高的境界是內酷反穿在外麵,最厲害的是梅川內酷去看霧。”


    “我本來喜歡外酷,但寧可做一個梅川內酷去看霧的人,也不想穿那條隻能叫白斑累累的玩意,你那還能叫花內酷?”


    丙字營二百號人在一個很大的木房內打兵器,有彎刀、樸刀、單手雙手劍,還有箭頭,甚至還打煮菜煮奶茶的鐵鍋。


    蠻人沒人願意從事工匠農事擺弄,再窮的人也習慣放牧生活,他們一半以上的軍用物資及生活鐵製用品都是罪民打造出來的。


    這個房裏沒有別的營的人。


    為了不讓巡查蠻兵看出史可奇不會打鐵,王元安排他拉風箱,這裏一般三四人一組分工幹活。


    王豹大錘,王元小錘,一錘一錘叮叮當當打的熱鬧。


    在敲敲打打的同時,王元對史可奇說了匠戶營的作息規例。


    幹活四小時可以休息半個鍾。接著幹四個鍾,再休息半個鍾吃喝,再幹四個鍾,總共做了十二個小時,就可以收工迴去睡覺。


    一個月有一天休息,一次去河裏洗澡的機會。


    蠻人的天賜節會得到三天假,發些病死羊馬肉和內髒,對罪民來說,已是極好的夥食。


    另外冬天蠻人允許砍伐木材適量堆在帳篷裏取暖,若沒有木材,在大雪冰封的草原冬天,蓋著單薄被子的罪民估計最少凍死一半人以上。


    “合著你以為我還能在這貓冬?”史可奇問王元道。


    “其實早上就感覺你想跑,是因為顧忌我們幾個?”王元道,不論史可奇能否逃跑成功,都會牽連他和王文魁。


    “說實話,我想找鎮陰寺,你知道這個地方嗎?”現在找不到小藍的史可奇想著能完成這一項使命,就沒白活了。


    “正好我也有個問題,你先迴答,昨晚你身上的紅光是怎麽迴事,早起時整個帳篷的人看你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


    聽王元話的意思似乎知道鎮陰寺所在,史可奇心中頓時燃起希望,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我以前在一座古廟得過一顆紅色的珠子,後來不小心吞下,身體有些變異,可以召喚火球,包括這次紅光大作估計也是吞珠造成的結果。”史可奇坦誠說出紅珠的來曆,又補上一句:“昨晚我可沒睡死。”


    “珠子這麽神奇,能發火球又能療傷,知道是什麽不?”


    “不知道,珠子上又沒刻名字,我心裏有些猜測,但不知對不對。”史可奇停頓了一下,手上繼續拉風箱,眼睛卻望著王元。


    “哦”王元隨口應了一下,有一錘沒一錘的打著鐵,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


    他沉思了一會道:“從這朝西北方向約走四十裏地,就是蠻人的鎮陰寺和英魂寺,我是聽人說的,具體準不準不清楚,幹不動活的奴隸和罪民都會送往那裏。”


    “沒事,有個大概的方位就成,我追蹤這麽久,估計也快到目的地了。”


    “聽說那裏有去無迴,有吃人肉的薩滿巫師,大翰人進入格殺勿論,是極度危險的地方,你想去送死還是有別的原因?”


    “為了救迴王將軍的人頭,至於吃人肉的傳言怕是作不得準吧。”史可奇沒有絲毫隱藏。


    他知道王元肯定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大略講述了王涼琴的事跡。


    蠻人每隔一個時辰巡視一番,監督工作主要是營官和他的兩個狗腿子來做。


    孫日順病休,王文魁暫代理他,兩個狗腿子卻比平時更囂張。但他們知道王元不好惹,隻要每日完成任務也不太敢為難他,做工時說說話經常當作沒看見。


    隻有蠻人進來時才挺直腰杆,神氣活現。當然,蠻人不打算養兩個專職狗腿子。


    他們還是要做些打磨的輕鬆活計,每隔二十分可以巡視監督眾人,發現偷懶等行為可以打罵。即便他們坐著磨洋工幹活,眼睛梭子樣還四處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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