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照映的夜晚分外明亮靜寂,死一樣的靜寂...…


    公子看著雪夜無眠...…


    趙小智默默的看著公子,良久輕輕說道:“公子不給夫人留下點什麽嗎?今日不同往時,小廝……”


    趙小智下意識用手握緊腰間如月送給他的荷包沉默了……


    公子明白趙小智沒說完的話的意思,可能他們主仆迴不去京城了...…或許連命都將留在這邊外雪地裏...…


    趙玨不懼死,但是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邊境,趙玨不甘心……


    趙小智又輕聲提醒公子給夫人留下些什麽,又執意勸公子把香玉夫人送的金絲軟甲一定要穿上...…


    見趙小智冷冷的從“紅風”的馬鞍下拿出兩樣東西:“公子,所幸‘紅風’還在,不然香玉夫人的心思就要辜負了……”


    趙玨也沉默了……


    趙小智自己把鄭如月送的金絲軟甲默默的穿上,看著公子平靜說道:“非是小廝貪生怕死。隻是夫人說得對,把命留在這種小打小鬧上不值得...…”


    趙小智穿好軟甲,強迫公子也穿上了軟甲:“如果我們沒有按期迴京,香玉夫人肯定會來邊境找尋我們!公子,為了香玉夫人,為了夫人,為了星辰公子和星玥小姐...…”


    公子在趙小智的強烈要求下,不情不願勉強穿上金絲軟甲:“本公子從不相信這東西能保本公子不死!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但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趙小智看著雪夜冷冷言道:“公子,休要逞強了……一切都是天意……”


    聽著戰馬隱隱的嘶鳴聲,看著靜得可怕的茫茫雪夜,趙玨眼前是鄭如玉一雙秋水般的大眼睛在他眼前流轉。


    想著此生可能與鄭如玉再也不能相見,公子還是趁著徐威和兩名暗衛昏昏睡下,毫不猶豫咬破手指就著鮮血,在衣襟下擺悄悄地寫了一封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寫給鄭如玉的血書...…


    “邊外雪夜靜無眠,遙望星河思嬌娘


    一雙秋水頻流轉,豔女如玉毒我腸


    花間戲蝶舞蹁仙,青絲雲衣白霓裳


    衾中暖擁帡鳳鸞,將琴代語情意長


    竹裏皎月映搖籃,星辰邀玥嗅玫香


    耳畔紅風鳴聲寒,且笑賊人休猖狂


    我命由我豈由天,誓將熱血灑邊疆


    挽弓劈劍鬥誌堅,馬革裹屍戰天狼……


    趙小智靜靜的看著公子咬破手指偷偷的在書寫,這個冷冷的少年第一次掉下了心酸的眼淚...…


    趙小智心裏很是不甘。大有一種“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感傷!”


    大約十幾騎來曆不明的人順著火光悄悄的向趙玨他們撲來...…


    趙小智和公子迅速抽出利劍,暗衛早已經驚醒做好了應急準備...…


    徐威也驚醒...…


    徐威要公子不要再管他了,趙小智也要公子速速帶著徐威向大宋邊境再靠近...…


    公子一聲冷笑,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本公子行走江湖多年,遇到過多少次生與死從未想過要逃離...…今天我趙玨既然要死於邊野,就馬革裹屍無怨無悔...…”


    趙小智冷冷言道:“這十幾個人的確倒是不可怕……公子,就怕有人又暗中放冷箭...…”


    趙玨麵無表情手提利劍言道:“先應戰了再說!本公子倒想看看他們如何置我於死地!”


    一番激烈廝殺,十幾人全被公子他們放倒...…


    趙玨和趙小智完美收劍,主仆二人相視會心一笑。


    暗衛和徐威再次身受重傷倒在雪地裏...…


    趙玨抱起徐威放在“紅風”背上,飛身上馬向宋朝邊境再慢慢靠近...…


    趙小智護著兩名暗衛上了馬追著公子而去...…


    一行人還未停下,就聽得大宋將士大喊“有細作靠近我邊境速速放箭...…”


    趙小智高聲叫喊“我家公子乃是開國侯之子趙玨...…”


    趙小智話未說完聽得有人大喊:“趙玨叛國通敵,趙府小妾李香玉乃是西夏細作,速速將趙玨拿下重重有賞...…”


    趙玨才知事情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而是有人早就已經設計好了一切,就等著他的一腔熱血往坑裏跳?


    趙玨想起了鄭如玉那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阻攔?


    趙玨心裏再次感歎自己又誤會了鄭如玉,在李香玉和鄭如玉之間,自己總是偏袒李香玉而忽略了鄭如玉內心的大智慧。


    怪不得如玉的眼裏再也沒有了柔情?怪不得如玉說讓他趙玨平安迴到香玉夫人身邊?莫非如玉的先見之明那麽靈驗?還是如玉心裏已經對他越來越失望?


    趙小智冷冷看著趙玨打斷了他的遐想:“公子,大宋我們好像迴不去了...…”


    不說趙小智不甘心,趙玨如何會甘心因為自己的一次想與趙鄭氏的賭氣,想證明給趙鄭氏看看自己的有勇有謀,同時也讓京城那些權貴看看自己的懷才不遇卻要讓他趙玨死得不明不白,趙玨真的不甘心……


    趙玨眼前是鄭如玉那越來越平靜的眼神,看來鄭如玉早已經料到他趙玨迴不來了……


    “一群烏合之眾把戰場當戲場,把邊境當舞台……說什麽曆練,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想起鄭如玉曾經的執意提醒,趙玨覺得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


    徐威忍著傷痛狠狠叫罵,得到的是一陣箭羽如雨向他們飛來...…


    趙玨決然調轉馬頭向西夏邊境狂奔...…他絕不甘心也不相信自己竟要成為朝廷欽犯……


    趙小智隨後與兩名暗衛也向西夏邊境催馬狂奔...…


    十幾騎黑衣人手持火把正等著趙玨。


    趙玨知道自己被人包圍了?而要置自己於死地的竟然不是西夏人,而是大宋人...…


    趙玨內心好生悲涼,一腔熱血誓要報效大宋,結果等著他的卻是“就怕你不來,來了就是一網打盡?”


    趙玨怒從心上起,手提利劍策馬迎向那些黑衣人...…


    趙小智冷冷一笑,提劍護在趙玨左右把那劍一陣狂舞……


    徐威似乎又中了箭,眼見趙玨和趙小智疲憊不堪不停的在應戰,他掙紮著從馬上滾下來,拚盡全力用劍去砍殺...…


    明知已經迴不去了,明知自己就要死了,徐威也不甘心啊,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趙玨和趙小智殺紅了眼,直殺得精疲力盡渾身是血,把那些黑衣人殺得東倒西歪...…


    一陣箭羽聲又飛來,趙小智和趙玨拚力飛身下馬用劍快速抵擋...…


    暗衛和徐威緊緊護住趙玨和趙小智...…


    趙小智緊緊護住公子左右...…


    趙玨看著徐威已是將死模樣心裏作痛,快速把徐威護在了自己身後:“是趙玨我連累了徐威兄……”


    徐威想說話奈何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了……


    兩名受了重傷的暗衛很快就成了箭靶子...…


    一支冷箭快速射中正在揮劍猛斬的趙小智的左臂膀,又從趙小智的臂膀快速穿過直接紮在了趙小智身後趙玨的胸膛上...…


    此射箭之人臂力驚人,竟然射穿了公子身上的金絲軟甲...…


    又一支冷箭射穿了趙小智的右脖頸再從公子的頸肩快速穿過...…


    在邊境遭遇襲擊幾個月來都沒有倒下的趙玨,今夜終於無力的倒下了,重重的把已經無聲的徐威壓在了身下...…


    趙小智終於也成了箭靶子,他感覺周圍好靜寂,眼前是雪虐風饕(tāo)茫茫的西夏雪夜。那地上的雪光刺痛著趙小智的眼睛讓他無法迴頭看公子如何了……


    趙小智忽然感覺自己要死了,盡管他心裏一萬個不甘心……


    雪無情的隨著寒風在漫天飛舞,趙小智無力的用劍撐著地,下意識的用左手緊緊握住了鄭如月贈送給他的那隻荷包……


    隱隱的,趙小智好像聽到了趙小剛急切的唿喊,但是他心裏清楚自己終究是迴不去了……不過是自己的幻聽而已……


    趙小智低低與公子言道:“公子,小廝要食言了...…小廝讓夫人和公子失望了...…小廝……去也...…”


    而趙玨早已經沒有了聲響,雖然還有意識,但是已經不能說話了。他的眼前是鄭如玉那雙極美的大眼睛...…


    趙小智沒有聽到公子的迴應,想著如月說過要等他迴來就嫁給他,趙小智不甘心的慢慢閉上了眼睛,手裏緊緊握著他那從不離身的寶劍無力的倒下了。


    這個十四歲一戰成名今年才二十歲的冷冷少年終於倒在了邊外雪夜裏...…


    趙小智僅有的意識是護著公子的身體不要被野狼吃了……


    趙小智重重的把公子壓在了身下...…


    兩名暗衛也終於倒下了,幾個月的苦戰讓他們嚴重透支了身體,再也不能護著他們的公子了……


    他們重重的倒在了趙小智的身上...…


    鵝毛大雪無聲的飄著,寒風卷著雪花很快把五人掩埋...…


    “紅風”也成了箭靶子,隨著它最後的嘶鳴終於倒在雪地裏再也不能載著他的公子威風凜凜了,很快也被大雪淹沒...…


    鬼鬼祟祟的黑衣人親眼目睹趙玨五人被大雪掩埋,又聽得有人在大聲唿喊趙玨和趙小智,立即消失在雪夜裏……


    很快,他們的腳印和馬蹄印也被大雪掩埋,幹淨得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讓人無蹤可尋……


    雪夜安靜得真的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任那雪花鋪天蓋地把一切掩埋...…


    鄭如玉靜靜地站在竹林前,看著那雪花靜靜地染白了竹尖...…


    蓮兒給夫人披上白色鬥篷,輕輕言道:“小姐,今夜好大的雪...…”


    趙星辰和趙星玥眼睛睜得大大的,亮亮的不肯睡去,嘴裏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卉兒看著夫人急急言道:“夫人,為何小公子和小娘子到現在還不肯睡?”


    卉兒她娘有些著急的也看著夫人:“夫人,不知道公子和趙小智如何了?”


    鄭如玉內心一陣陣不安,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怨怪趙玨自作自受...…


    “揚文抑武”的時風讓多少熱血男兒懷才不遇,趙玨不過是其中一個……


    倘若趙玨因此而馬革裹屍,想來趙玨心裏是沒有遺憾了……


    隻是趙玉娘不甘心啊!她不甘心她和玨哥哥竟然是因為“陰溝裏翻船”要這樣的陰陽兩隔?


    鄭如玉強作鎮定:“公子和趙小智一定會平安歸來...…”


    鄭如玉嘴裏說著這話,心裏是一點底氣都沒有了。


    前有暗箭後有追兵還饑寒交迫的,任你是鐵打的恐怕也無法做到“我命由我不由天”吧……


    鄭如玉已經做好了趙玨迴不來的心理準備,但是趙玉娘無法接受這樣的命運不公……


    巧雲和碧兒看著立在竹林前不語的鄭如玉,知道鄭如玉心裏很是擔心公子。兩人想好好勸慰鄭如玉,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趙星辰和趙星玥無論吳媽和蓮兒,卉兒怎麽哄,就是不睡,似乎也感知到了什麽?


    鄭如玉心裏難受,命蓮兒取來七弦琴,輕輕用手一撥,隨即含淚彈起了《廣陵散》...…


    蓮兒心裏難受,知道小姐心裏更難受:“小姐,你以後都不要彈這首曲子了,好嗎?”


    鄭如玉沒有理會蓮兒,巧雲和碧兒靜靜地聽著如玉彈奏著《廣陵散》心裏猜測鄭如玉是不是感知到了什麽...…


    趙晟也睡不著,隱隱聽得【玫香居】方向傳來激憤的琴聲,心裏一震:“嫂嫂的感知向來挺準的,莫非兄長出事了?不好...…”


    趙瑂自從鄭鯤再次去了邊境,那孫誌豪竟也跟著去了邊境後,心裏一直也不安。


    聽得鄭如玉彈響《廣陵散》,瑂兒心裏亦是大驚:“不好,莫非兄長和鯤哥哥他們出事了?”


    趙星辰和趙星玥倒是聽著娘親的琴聲慢慢睡著了..….


    趙昇玉見巧雲沒在自己房中,知道巧雲又是去了【玫香居】。


    趙昇玉隱隱聽著那殺伐激越的琴聲,心裏陣陣作痛...…


    最近朝堂上傳來的邊境消息於趙玨很是不利...…


    趙玨通敵叛逃,李香玉和紅兒是西夏細作的風言風語不絕於耳...…


    趙昇玉寧願李香玉是西夏細作,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解決掉豎在趙玨和鄭如玉之間的隔閡...…


    但是,李香玉和紅兒不但不是細作,反而對趙玨忠心耿耿。


    趙昇玉現在對於如何處置李香玉是越發為難了。


    趙昇玉現在已經不想去想趙玨現在在邊境究竟是生是死?而想的卻是趙玨若是平安歸來,趙玨如何安撫有決勝千裏之才的鄭如玉?


    趙昇玉遠遠看著【玫香居】,心裏湧起一股暖意...…


    趙昇玉輕輕伸出手,接著那漫天飛舞的雪花,看著那雪花很快的在自己手裏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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