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飛的後院雜屋,外人眼中的不祥之地經過一番改造,突然在鄭如玉眼裏變得那麽美好。


    蓮兒高興的在院中堆雪人,和鄭如玉打雪仗。


    那一刻的鄭如玉忽然釋懷了許多事,與蓮兒玩得歡起。


    蓮兒大喊:“這是我們的地盤任何人都不許打擾!真好!小姐!真好啊!”


    鄭如玉終於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是本小姐尋了許久才找尋到的世外桃源!我心中的那份安寧與美好,原來在此處!”


    一陣暗香拂來,那紅梅在雪花的映襯下越發傲嬌。


    蓮兒笑盈盈的看著鄭如玉:“小姐,我們現在是不是在踏雪尋梅?”


    鄭如玉笑著點頭。


    蓮兒輕輕折下一支紅梅遞給鄭如玉。


    鄭如玉脫口而出:“幾樹紅梅倚牆栽,半空飛絮壓枝開。素手輕拈花間采,暗香盈袖拂麵來。”


    蓮兒讚賞的看著鄭如玉:“小姐又在作詩!我家小姐就是聰慧。小姐,蓮兒要把小姐吟誦的詩全部抄寫下來。”


    鄭如玉看著蓮兒忽然認真言道:“看來,小姐我呀要好好的教蓮兒姑娘吟詩作畫,歌舞琴棋。”


    蓮兒憨憨一笑:“蓮兒愚笨,恐辜負了小姐的良苦用心。”


    忽然隱隱傳來犬吠聲,應是李香玉養的那條哈巴狗的叫聲吧。


    滿府上下,也隻有李香玉敢養狗了?


    鄭如玉看著蓮兒一笑:“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鄭如玉又吟誦了兩遍,一字一句與蓮兒講解。


    除夕夜,趙府上下一片喜慶。


    那大紅的囍字猶在,大紅的綢帶也還打著結,趙玨卻不在府邸裏。


    看著趙昇玉和崔玉容用憐愛的眼睛看著自己,鄭如玉心裏清楚,公子還是未有一聲問候給自己。


    鄭如玉輕笑著,與崔玉容和四夫人一起聊天,一起守歲在百年趙府度過了她嫁給趙玨的第一個除夕。


    想著趙玨有李香玉紅塵作伴,紅袖添香在左右,鄭如玉雖然不想顧影自憐,但是心裏終潸然。


    趙昇玉給了鄭如玉一千貫錢作為壓歲錢。


    對於蓮兒來說,這是個大手筆,她恐怕一輩子也花不完。


    但是趙昇玉心裏很清楚,鄭氏如玉從來就不缺錢!他隻是不想鄭如玉花鄭府給她的陪嫁。


    崔玉容送了一隻紅玉手鐲給鄭如玉,希望如玉開開心心在趙府度過每一天。


    鄭鯤元日休沐也迴家了,蔡瓊瑤見到鄭鯤喜不自禁竟然在大年三十晚上順產一子讓鄭鯤猝不及防的當爹了。


    鄭鯤從未想過自己在大年一家團圓之日竟然當爹了?


    鄭鯤看見過無數女子死於難產,包括他的娘親,沒想到蔡瓊瑤竟然是順產?


    看著蔡瓊瑤毫無虛弱之感笑盈盈問他“官人可喜歡這個突然降臨的兒子?”


    鄭鯤緊緊抱著蔡瓊瑤眼淚清流:“娘子,這些年你受委屈了!這麽好的兒子誰會不喜歡呢!”


    因為這突來的好消息,整個鄭府喜氣洋洋。


    伴著新年的祝福,一眾親朋好友都來祝賀鄭鯤弄璋之喜的熱鬧氣氛,越發讓鄭榮得意洋洋。


    看著鄭鯤的兒子,崔玉容心裏真的不是滋味。


    崔玉容好生羨慕:“多好的一個胖孫子!清秋,姐姐真的好羨慕你呀,突然就做了祖母了!隻是鄭鯤為何給這麽好的孩子起了個奇怪的名字啊!鄭之洮(táo)?小名愚兒?”


    孫清秋當然知道鄭鯤為什麽給兒子起這個名字。


    在鄭鯤的心裏,如何能忘記林之桃呢。


    但是孫清秋不能說出來。


    這是鄭鯤永遠的疼!永遠也好不了的疼!


    隻有楊維才真正明白鄭鯤為什麽給他的兒子取名鄭之洮。


    嘉佑八年(公元1063年)農曆二月初一傳統的“中和節”,愚兒滿月酒第二天。


    趙夫人帶著快一年沒有出門的鄭如玉和蓮兒去古觀音寺祈福。祈求民間風調雨順,趙府田產五穀豐登;祈求神靈庇佑國泰民安更重要的是趙昇玉和趙玨父子能平平安安;祈求美好的姻緣,如意的婚配讓鄭如玉不再獨守空房。


    崔玉容更想祈求的是子孫滿堂,趙府後繼有人。


    還有就是趙夫人於心不忍想帶近一年沒有出去玩樂的鄭如玉散散心。


    對於趙夫人提出要帶她去古觀音寺祈福,鄭如玉欣然接受。


    巧雲、碧兒、俏兒陪著崔玉容和鄭如玉主仆向古觀音寺緩緩而去。


    暗衛喬裝成馬車夫帶著幾個小廝暗中保護著鄭如玉。


    崔玉容終是不忍,祈福的路上在馬車裏告訴了鄭如玉,孫老太爺去年迴到杭州後不久仙逝的消息。


    鄭如玉想起兄長三月初六來趙府想接她迴鄭府,可能不僅僅是因為林之桃的原因,想來也是因為孫老太爺不久於人世的主因吧!


    鄭鯤和鄭府沒有告訴鄭如玉孫老太爺仙逝的事,王勤也沒有告訴嬋娟,怕鄭如玉和高嬋娟這兩個善良的女兒家悲傷不已恐傷兩人身子。


    畢竟高嬋娟本來就是一個病秧子,而鄭如玉嫁給趙玨以後一麵方巾不但沒有摘下反而戴的越發嚴實?


    孫維清和鄭紹仕知道鄭如玉在趙府的日子不好過,所以不想讓鄭如玉悲上加憂……


    孫誌豪和孫海棠在杜瑋和鄭如月的陪同下先行一步趕迴杭州奔喪。


    趙玨生辰第二天離開趙府以後和王勤護著鄭榮和孫清秋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到杭州送了孫老太爺最後一程。


    那是李香玉和紅兒第一次去杭州。


    自然,李香玉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暗中命令紅兒打探趙玉娘。


    聽崔玉容與自己坦誠相待,想著趙玨盡了一個重孫女婿最後的孝道卻沒有告訴自己,鄭如玉沒有讓淚水掉下來。就像孫老太爺說的那樣,要替他高興,老太爺壽終正寢了。


    崔玉容還告訴鄭如玉,玉郎已經在迴家的路上了。


    這兩個消息,一悲一喜。


    鄭如玉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是安然無恙的。


    一行人緩緩向古觀音寺而去。


    看著一路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善男信女,鄭如玉和蓮兒那份興奮無以言表。主仆二人真的像飛出鳥籠的那關在籠子裏許久的呆鳥一樣東張西望。


    崔玉容心裏十分感慨,覺得終是自己無能才讓鄭如玉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鄭如玉在古觀音寺裏信步閑逛,想起了四年前與兄長和趙玨一眾人寒山寺那一遊不由百感交集。


    崔玉容心裏到底是想著別人都當了祖母,自己卻像是遙遙無期的樣子。於是虔誠拜請觀音菩薩保佑自己也早日當上祖母,讓趙府兒孫滿堂,自己有生之年能享受天倫之樂。


    崔玉容一路拉著鄭如玉的手拜請觀音菩薩保佑。又拉著鄭如玉抽簽,希望鄭如玉抽個上上簽。


    鄭如玉有些不情願。


    以趙玨那見不得醜陋之人的眼疾,鄭如玉知道自己不能讓崔玉容稱心如意。


    四夫人好意提醒鄭如玉:“如玉呀,你就依著你婆母吧!看著一個一個的都當上祖母了,夫人心裏如何好受?”


    鄭如玉想想四夫人的話也有道理,便孝順的配合著崔玉容。


    沒想到鄭如玉竟然抽了一個上上簽。


    崔玉容也是抽了一個上上簽?


    四夫人一看,心下高興寬慰崔玉容:“恭喜夫人,如玉今年一定會給我們趙府開枝散葉,夫人也能當上祖母了!”


    趙夫人也不管那些,高興得四夫人說的就像是真的一樣。


    鄭如玉暗自觀察四夫人,發現四夫人對崔玉容很用心也很真心。


    但是四夫人看鄭如玉的眼神有時同情,有時提防,有時怨懟,有時又意味深長?讓鄭如玉猜不透這個四夫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鄭如玉看著四夫人還在那寬慰崔玉容,不由一笑:“母親一定會如願以償的!”心裏卻想著以趙玨這個不喜醜陋之人的“眼疾”,自己是沒有希望了。


    後來鄭如玉又想,或許今年李香玉能圓夫人的心願也說不定呢。


    鄭如玉試探性的又說:“說不定呀,香玉姐姐已經有喜了呢!”


    趙夫人和四夫人臉色一變看著鄭如玉。


    趙夫人對著鄭如玉一語道破趙府那麽多美妾無一身孕的玄機:“在我趙府少夫人的嫡長子沒有出生之前,任何小妾都不可能有喜!尤其是李香玉!”


    四夫人看著訝異的鄭如玉與她解惑:“如玉啊,夫人是為了你好!不想將來有一天你和玉郎的嫡長子再走老爺和公子的路,被爭權奪利之人所害。”


    趙夫人一臉悲憤看著鄭如玉:“如玉,母親知道你內心良善,從無害人之心。但是,老爺和玉郎的前車之鑒母親直至今天還噩夢連連。我和老爺自然不可能讓悲劇重演。更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在你的身上。”


    四夫人臉色溫和了些:“如玉,夫人真的是為了你好!”


    鄭如玉看著蓮兒,蓮兒一臉懵懂看著小姐。


    對於這種事,蓮兒似懂非懂也不敢問,也不想去猜。


    入夜,一行人宿在古觀音寺裏。


    鄭如玉躺在床上,心裏的某些疑惑不解今天終於得到了趙夫人和四夫人的一語破的。


    鄭如玉終於明白府裏那麽多的美嬌娘無一有喜的原因。


    鄭如玉也似乎明白了為什麽王麗娟和楊梅會難產而亡?


    想到此,鄭如玉開始擔心自己了。


    鄭如玉惟願趙玨不喜自己以絕後患。


    鄭如玉更慶幸自己搬去了那後院雜屋。雖然後院雜屋鬼魅陰森總有一些不幹淨的東西時隱時現,但是因為有馬車夫藏形匿影又不打草驚蛇暗中保護著她,所以鄭如玉並不害怕。


    半夜鄭如玉悄悄起床,未想蓮兒睡得驚醒:“小姐!你要小解?”


    鄭如玉示意蓮兒不要出聲。


    蓮兒點點頭。


    鄭如玉悄悄開門站在門口,似乎看見四夫人的身影迅速離去?


    一個小尼姑衝著鄭如玉說了一句“阿彌陀佛”隨後不見?


    鄭如玉徹底打開房門發現馬車夫正四處警覺?


    見少夫人開門馬車夫關心問道:“少夫人有何事?是不是聽見了些不幹淨的聲音?”


    鄭如玉一雙眼睛燦若星辰答非所問:“公子到哪裏了?”


    馬車夫迴鄭如玉:“公子已經到了東京城。會到這裏來接夫人和少夫人一行。少夫人安心去睡吧,就當什麽也沒有聽到。”


    鄭如玉應了一聲迴屋睡覺,心想這個馬車夫似乎很懂她?


    蓮兒終是單純聽不太明白鄭如玉和馬車夫的對話,看著鄭如玉好奇問道:“小姐,公子已經到了京城了嗎?公子真的會來接小姐嗎?”


    鄭如玉點點頭:“睡吧!”


    一大清早鄭如玉和蓮兒就起床了。


    鄭如玉見古觀音寺裏霧氣縹緲宛如仙境自是風景美不勝收,一時好奇和蓮兒四處遊蕩。


    暗衛佯裝成小廝一路緊緊保護著鄭如玉和蓮兒。


    鄭如玉站在高處遠眺忽然覺得心曠神怡...…


    鄭如玉又忽然覺得肚子好像有點餓了便和蓮兒說道:“本小姐竟然肚子有些餓了?”


    蓮兒看著小姐直言:“蓮兒早就餓了,不然也不會起得這麽早。”


    一個慢慢掃地的小尼姑微笑著看著鄭如玉:“小娘子,齋飯已經做好了,請隨我來……”


    鄭如玉對著那小尼姑言謝後又對著蓮兒言道:“蓮兒,你不是餓了嗎?走,我們跟著這個姐姐去吃齋!”


    一個小廝一臉警覺看著小尼姑攔住了鄭如玉主仆。


    小尼姑微笑著看著那小廝:“這位施主莫要擔心!我們這裏的白衣菩薩會保佑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小施主的!”


    暗衛不放心,要少夫人還是與夫人一起去吃齋?見少夫人向他使眼色,遂說他去給少夫人弄些齋飯來。


    那掃地的小尼姑見鄭如玉和蓮兒興奮的看著風景,輕輕言道:“那邊風景更美!喏,就是那裏...…”


    小尼姑手持掃把一番指指點點。


    鄭如玉的好奇心忽然就上來了,竟然也不覺得肚子餓了,拉著蓮兒就走。


    轉念想想鄭如玉又迴頭和那小尼姑說:“待會那大哥來了,麻煩你告訴他一下我們主仆去了那裏。”


    小尼姑點點頭指著右前方:“就是那裏,施主看見了嗎!”


    鄭如玉順著小尼姑手指方向遠遠看去,那裏的風景的確美得很。


    鄭如玉吩咐那些小廝不要跟著,去告訴夫人和四夫人,她們主仆欣賞一下風景就迴來。


    四夫人剛好出現,看著鄭如玉那急不可耐的神情,一眼同情看著鄭如玉言道:“少夫人和蓮兒姑娘在百年趙府呆太久了,就讓她們主仆自由自在的好好欣賞風景吧!”


    暗衛看著四夫人想了一下隨即退下。


    蓮兒拉著小姐邊跑邊笑:“小姐,這裏風景當真美得很!我們終於可以無拘無束的玩一會兒……”


    鄭如玉看著蓮兒那份興奮,心裏清楚蓮兒近一年來的確是在趙府裏憋壞了。


    鄭如玉自己又何嚐不是憋壞了呢。


    鄭如玉不由衝著遠方大聲唿喊:“啊,啊!啊...…”


    蓮兒也學著小姐一陣亂叫:“啊,啊,啊...…”


    蓮兒跑得飛快。


    又想起小姐可能跑不動,蓮兒便停下等鄭如玉。


    鄭如玉見那些小廝真的沒有跟來,那暗衛也不見蹤影,忽然一臉冷靜看著蓮兒:“蓮兒,走左邊!”


    蓮兒笑了:“小姐!蓮兒就知道小姐分不清東南西北!小姐,是右邊,剛剛那個小尼姑說的是右邊!”


    蓮兒一番指指點點。


    鄭如玉認真地看著蓮兒:“左邊,快!”


    蓮兒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聽話的跟著鄭如玉往左邊一路狂奔。


    蓮兒發現鄭如玉跑得輕快,完全不是平日那端莊優雅步步生蓮的大小姐。


    鄭如玉突然停下。


    蓮兒跟著鄭如玉停下:“小姐,我們要去哪?”


    鄭如玉拉著蓮兒:“不要說話!跟著小姐就行了。”


    鄭如玉看著蓮兒:“把外衣脫下,掛在樹上。”


    蓮兒雖然不解,但是看小姐已經把外衣脫下掛在樹枝上,也趕緊學著小姐那樣做。


    鄭如玉拉著蓮兒,快速從左方向往迴走向大路。


    路上已有一些香客走動,鄭如玉舒了一口氣。


    蓮兒不知道小姐要幹什麽又不敢問。


    走著走著,鄭如玉看著蓮兒:“蓮兒,你看見那裏晾曬的衣服了嗎?快些把它取來。把你的發釵拔下,放在那裏當買下的吧。”


    蓮兒聽了小姐的,把發釵拔下放在那裏將衣服拿來給小姐。


    鄭如玉吩咐蓮兒:“快,把衣服穿上頭發重新盤好。再去找找看有沒有帽子。”


    鄭如玉和蓮兒身穿尼姑服,大搖大擺地從古觀音寺裏出來時天才大亮。


    一路上來來往往的香客熙熙攘攘讓鄭如玉徹底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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