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想跟梅公子睡啦,但我通常都和東方姊姊……」稍有睡意的喜鵲在聽見自己說了什麽之後,她睜大眼,連忙搗住嘴,滿臉通紅地急聲想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對梅公子……就是梅公子人那麽好……」


    「你和梅非凡是沒希望的。」獨孤蘭君不用迴頭也猜得出來她此時必然滿臉通紅,真沒見過這麽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傻女人。


    「我知道。」喜鵲頹下肩,不自覺地抿緊雙唇。「梅公子那麽神采不凡,我隻是一個小小丫頭。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妄……」


    「梅非凡是女的。」


    「你你……你說什麽!」喜鵲睡意全消,當場便彈坐起身,飛撲到獨孤蘭君身邊。


    他一動不動地坐著,好似入定老僧一般,任憑喜鵲扯了他衣袖好幾下,仍然不予迴應。


    梅公子長得是比尋常男人秀氣一些,但那滿肚子的學問、那穩重的態度,怎麽看也不像一個年輕女人啊。


    喜鵲絞盡腦汁地想著自己和梅公子相處的片段,卻是怎麽也瞧不出梅公子是個女人啊。


    她抱著亂哄哄的頭,想到連眼皮都重了,可獨孤蘭君仍然連瞧都不瞧她一眼。喜鵲打了個哈欠,決定明天再來想這件重要的事,畢竟她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再跟屍體一起睡覺了,當然要好好珍惜啊。


    她躺迴炕上,滾了兩圈迴到枕頭邊。頭才沾上枕頭,雙唇便忍不住揚起,身子一放鬆、雙唇微張就睡著了。


    她沉入無盡黑暗裏,心滿意足地睡去睡去睡去睡去……


    她走在一處梅花林裏。


    林間雪梅綻放,燦然光潔地將小徑點綴得絕美不似人間。梅林邊有著\處以白玉蓋成的兩層宮殿,玉階玉門玉窗間錯著各色、現璃,美不勝收。


    住在這樣的玉宮裏,夏天時一定很是清涼好睡。喜鶴才在心裏忖,便看見白玉宮殿裏走出一個白衣翩翩的仙子。


    是獨孤蘭君!


    那麽烏黑的長發、那麽白皙的麵頰、那麽挺秀的鼻梁、那麽美麗的花瓣雙唇,漂亮到他即便蒙著雙眼,她還是覺得這是她此生見過最漂亮的人。


    原來獨孤蘭君以前竟然美到這種無法無天的地步。喜鵲咽了口口水,看到連眼睛都舍不得眨。


    獨孤蘭君抬頭朝著梅林後方看去,粉唇輕啟,用一種清冽得如同泉水的少年聲音說道:「你來了嗎?」


    喜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又被你發現了!」一個清痩身影從樹叢之後,跑了出來。


    是梅公子!喜鵲眯起眼,笑得合不攏嘴。


    梅公子的臉從小到大都沒變啊,隻是——


    梅公子怎麽穿女裝?


    喜鵲知道自己在作夢,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大受打擊地後退了三步。難道獨孤蘭君說的都是真的?


    喜鵲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頭戴玉冠,長發攏在身後,穿著錦紋刺繡紅袍,一身尊貴的年輕女子。


    「巫冷哥哥。」女子喚道,依舊是一臉溫婉笑容。


    巫冷?喜鵲撓撓頭,這才想起獨孤蘭君曾說過他原叫「巫冷」,是東羅羅國的神官。是她因為忙著催他吃飯又忙著趕屍,所以老忘了要尊敬他一番。


    「羅盈,你別叫我哥哥,萬一養成習慣了,就沒法子改了。你是‘鳳女’,是將來的‘鳳皇’,知道嗎?」他說。


    羅盈?鳳女?鳳皇?這些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啊!羅盈是東羅羅國的前任「鳳女」。所以梅非凡公子是「羅盈」?就是那個在民間聲望極高,大家都傳說其實還活著的「鳳女羅盈」。


    天啊!喜鵲圓睜著眼,覺得自己果然是在作夢。


    「可你就是我的巫冷哥哥啊。」羅盈笑著說道。


    蒙著眼的巫冷撫了兩下羅盈的頭,動作精準得有如明眼人。


    「巫冷哥哥,你的眼罩何時能卸下來?」羅盈問道。


    「明天吧。」他說。


    「如果現在就卸下來會怎麽樣?」


    「如今正是攝魂術的最後一關,內息正走到眼竅的部位,若是見了光,經脈受損事小,氣血倒行逆施則會死亡。」他說。


    「不可以。」羅盈上前,纖細小手握住了他的。兩人一紅一白身影,如同雪中紅梅一般耀眼。「你不可以死。」


    「為什麽?」他緊緊握住她纖弱的肩膀。


    「因為羅盈隻有巫冷哥哥,巫冷哥哥也隻有羅盈。你死了,羅盈怎麽辦?」羅盈抬頭對著他輕聲說道。


    嗚鳴,好感人啊……喜鵲紅著眼,在心裏用力地祝福著他們。


    「鳳女、鳳女……鳳皇召見您呢!您跑哪裏去了?」一連串的叫喚開始遠遠近近地朝著梅林包圍而來。


    「一會兒再過去。」他牢牢握住了羅盈的手,不讓她離開。


    「鳳皇召見我呢,我一會兒就來找你。」羅盈拉著巫冷的手,用力嗬了兩口熱氣。「巫冷哥哥的手好冷,一會兒記得去加件衣服。」


    羅盈走後,夜色在瞬間吞沒了整座梅林。


    喜鵲驀打了個寒顫,連忙跟著獨孤蘭君走進那座隱入夜色後,便開始讓人覺得白得觸目驚心的白玉宮殿裏。


    他一進入屋內,整個人便癱倒在地上,如絲長發披散身後,修長身子不住地打著冷顫。


    「羅盈,別去。我已經占卜過了,鳳皇召你,是想叫你嫁給北荻國的王儲啊。」他痛苦地喘著氣說道。


    喜鵲心急地想上前,可才跨出一步,就看到一團麵目猙獰的灰色魂體正掙紮著從巫冷的後背鑽了出來。


    喜鵲嚇得雙膝一軟,用力地閉上眼睛,可無論她閉得多緊,眼前的一切還是清楚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團模糊的灰影怪物,一寸又一寸地擠出巫冷的肩胛骨。巫冷痛得在地上蜷成一團,狠狠地咬住手臂,像是沒法子忍受怪物從他體內鑽出的痛楚。


    「娘……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不要練攝魂術啊!」灰色怪物驀地探出半個身子,巫冷發出一聲撕裂骨肉般的大叫。「啊!」


    啊!喜鵲驀地從床上驚坐起身,冷汗涔涔地拍拍胸口,悄悄地看向獨孤蘭君。她她她——她看到了夢裏那隻灰影怪物正伏在獨孤蘭君背上,邪惡模樣甚且比夢裏的樣子還驚恐駭人十倍不止。


    怪物的灰色身軀是由數個臉孔般大小的灰團所組成。她看不清五官,但覺得每一張麵孔都猙獰扭曲,每一顆頭都齜牙咧嘴,血盆大口像是巴不得能咬斷彼此的臉一樣,除了一張臉之外——


    在那團灰影怪物的中央,有一張閉著眼的臉孔,那是——


    獨孤蘭君的臉。


    喜鵲驚駭得四肢無力,看向灰色鬼怪身下,獨孤蘭君正皺眉沉睡。


    灰色怪物察覺了她的視線,朝著喜鵲直撲過來。


    「救命!」喜鵲大叫出聲。


    獨孤蘭君驀然睜開眼驚坐起身,灰色鬼怪在瞬間鑽進他的肩胛骨裏。


    他身子一震,驀地看入喜鵲眼裏。


    喜鵲對上他那對黝亮如星的黑眸,她白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第三章】


    當喜鵲再度醒來時,身邊別說是怪物了,就連個影子都沒有。


    她心一慌,半滾半爬地滾下暖炕,快步走出柴房,抓住郭大娘急問道:「力娘,你有看到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嗎?」


    「他剛走,要我別吵你。你們累壞了吧,從天亮一路睡到太陽下山都沒醒來呢。」郭大娘拍拍她的手臂說道:「我怕你睡到餓了,正要拿饅頭去給你呢。」


    「我去找他,謝謝大娘。」喜鵲急著找人,卻沒忘記接過郭大娘塞給她的兩顆饅頭,轉身便要上路。


    「已經入夜了,你一個姑娘家不安全啊。」郭大娘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後。


    「我們這些時日都是夜裏趕路,不要緊的。」喜鵲迴頭對郭大娘一笑,繼續快步向前。


    「那位公子應該還沒走出我們村子,不如我帶你走一段吧。」郭大娘拎過掛在門上的一口燈籠,領著喜鵲往前走,邊走邊問道:「你們打算要去哪裏?」


    「巫鹹國。」喜鵲說。


    「唉呀。」郭大娘皺著眉,連忙挨近她,搖手連連地說:「那地方去不得啊!」


    「為什麽?」喜鵲問。


    「聽說巫鹹國那裏的祭族人都被詛咒了……而且裏頭還有很多‘那個’……」郭大娘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隻是含糊地說道:「我不好說得太清楚,你們能不去便不去吧。去了,就怕迴不來。」


    「他原本就住那裏的,沒事的。」喜鵲也不敢再追問,怕又問出什麽會讓她驚哭出聲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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