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哥,要不要我去醫院打聽打聽?”


    溫楚將煙蒂熄滅了,斷然地說:


    “不用。”


    接下來是溫楚的沉默,肖何則站在一邊不再出聲。


    剛剛在醫院的發泄,似乎讓他的酒醒了,眼前都是鍾浩然與冷寒親吻的畫麵,他拿起煙灰缸,向那個畫麵砸去。


    啪的一聲,水晶煙灰缸被摔得四分五裂。


    “你這個賤貨,到底有多少個男人?”


    迴憶起她的初夜,她是那麽香甜,讓他久久不能忘懷,那夜的美好一直是他的向往。


    可冷寒竟然是這種女人,這對他真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冷寒玷汙了他高貴的身份。


    可他偏偏在意這種玷汙,他不會讓這個女人好過的。


    肖何在一邊老老實實的站著,他知道,溫楚在為冷寒傷神。


    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隔壁房間的門開了,馬上又關上了。


    溫楚知道,是鍾克然迴來了,這麽說,冷寒沒事了?


    鍾家的人果然心狠,就算她沒事了,但畢竟是個剛剛流產的女人,身體上和心理上都需要人照顧,而鍾克然就這麽迴來了,真是很像鍾家人的作風!


    冷寒那張蒼白無力的臉再一次在他的眼前晃動起來,他又抽出了一支煙點燃了,不知道那個女人現在怎麽樣了,他為什麽會惦記那樣的女人?


    不,不是惦記,他隻是想知道她的樣子有多狼狽。


    手指夾著煙蒂,輕輕點了點額頭,他對肖何說:


    “肖何,去醫院看看。”


    肖何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溫楚的意思,於是點著頭:


    “是,我馬上就去。”


    肖何悄悄地溜出了鍾家……


    醫院裏,冷峰一直守在冷寒的身邊,肖何在門口偷偷地看了一眼之後,來到了護士站。


    護士站的門虛掩著,裏麵的護士多是些年輕的小姑娘,正在七嘴八舌地八卦著鍾家的事。


    “你們知道嗎?這女人可是鍾家的二少奶奶,聽說她是未婚先孕,才嫁進鍾家的。”


    “怎麽,你羨慕?要是想嫁進鍾家,你也先懷個孩子再說吧!”


    “哈哈……”


    “胡說什麽?這樣的男人白給我我還不要呢!你們不知道她是怎麽流產的嗎?”


    “不是之前在家裏動了胎氣嗎?”


    “才不是呢,那隻是一方麵。她的子宮剛剛受到了創傷,才導致流產的。你說她都這樣了,那鍾家的二少爺還不放過她,能不流產嗎?”


    “真的呀?怪不得我剛剛聽到走廊裏有聲音,還以為聽錯了呢!原來是鍾家二少爺耐不住寂寞了。。”


    “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呢,這鍾老先生的血型是rh-ab型,這鍾夫人的血型是b型,你們猜這鍾家二少爺的血型是什麽型?”


    “不會是o型吧?”


    “你還真猜對了!所以啊,我猜,這鍾家的二少爺說不定是鍾老先生的私生子呢。”


    “不會吧!”


    ……


    這時,走廊的另一頭響起了腳步聲,肖何機警地躲到了暗處,護士站裏的聲音也變得模糊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在護士站的門口停止了,然後一個男人咳嗽了一聲:


    “咳咳。”


    護士站裏的議論聲馬上停止了,接著又聽到男人說,


    “你們誰願意猜猜我的血型?”


    護士站裏的熱情馬上被點燃了,護士們不再議論鍾家的事,而是把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這個男人的身上。


    肖何的目光從門縫裏探進了護士站,發現那是一個極度英俊的男人,頎長的身軀,棱角分明的五官,濃密的棕色頭發,這個男人他認識。


    他還是像以往那樣瀟灑不羈,有點痞、有點壞。


    淩晨四點,肖何迴到了鍾家,直接進入到溫楚的房間,溫楚一直沒有睡,他坐在老板椅裏,一支接一支地吸著煙。


    地板上全是煙頭,等待的時間,他已經吸了整整一盒煙。


    見到肖何,他煩悶的思緒又翻湧上來,打開煙盒,才發現煙已經吸光了。


    他向肖何伸出了手:


    “煙。”


    肖何恭敬地將一盒煙遞了上去,溫楚抽出一支,拿起打火機點燃了。


    深吸了一口,長長的氣息噴灑出來,才淡淡地說:


    “怎麽樣?”


    “我聽護士們說,冷寒小姐是因為子宮受到創傷才流產的。原因是……”


    肖何望了溫楚一眼,他的直覺告訴他,溫楚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卻對冷寒有著不一樣的情感,所以接下來的話他有點不太好說。


    “原因是什麽?快說!”


    溫楚有些不耐煩了,催促著肖何。


    “是,原因是……太過激烈……”


    肖何說得很小聲,生怕惹惱了溫楚。


    這句話真的惹惱了溫楚,他將煙盒緊緊地捏在了手裏,一盒煙就這樣報銷了。


    在他去醫院之前,鍾浩然就已經在她的病房裏了,再之前呢?是否鍾克然也去過?她一個晚上到底迎接了多少男人?


    這個女人,她到底想要什麽?


    她在不斷地用身體證明她有多少魅力的同時,到底想得到什麽?


    一個豪門媳婦的身份?一個擁有眾多情人的貴婦?還是她骨子裏就是那樣一個以玩弄男人為樂的女人?


    他沒有必要為這樣的女人動怒,隻不過是個給過他初夜的女人,也許那層膜也是假的……


    溫楚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將頭腦中關於冷寒的混亂思緒撥開了,他接著問道:


    “還有嗎?”


    “還有就是,鍾克然的身份很讓人懷疑。我聽護士們說,他的血型跟鍾偉業與蘇麗娟的都不一樣,換句話說,鍾氏夫婦的血型是生不出來他這個血型的兒子的。”


    “這麽說,鍾克然很可能是鍾偉業或者蘇麗娟的私生子?或者兩者都不是?”


    溫楚眯起了眼睛,這個消息他倒是不意外,因為鍾克然的母親另有其人,這一點他早就知道。


    “也許他是鍾偉業的私生子,因為我聽說鍾偉業年輕的時候很風流,似乎與蘇麗娟的感情一直不太好。”


    肖何也分析著。


    “嗯,這個我知道。還有別的發現嗎?”


    “對了,楚哥,我在醫院裏看到了艾迪。”


    “艾迪?那個旅遊業大王的兒子?”


    “是的,他是那裏的醫生,這次冷小姐的手術好像就是他主刀的。他看起來還是老樣子,很悠然自得。”


    “是嗎?那個才是他,一個隻愛平凡、不愛富貴的老男人。”


    溫楚與艾迪是老相識,因為家族生意的關係,兩人曾經見過幾次麵,早就聽說他要放棄繼承家族的事業,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溫楚有些佩服他的勇氣。


    肖何見溫楚的心情似乎調整了一些,於是問道:


    “楚哥,冷寒小姐失血過多,現在還在昏迷當中,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臉色的確非常不好,再加上失去孩子的打擊,不知道她能不能熬過這一關。明楚,您要不要去……”


    肖何的話還沒有說完,溫楚便打斷了他:


    “你太多事了,她的死活與我無關,那都是她咎由自取。”


    肖何立刻閉嘴退到了一邊不敢再說話,他看不懂溫楚了,明明在酒吧時還是一副痛苦的樣子,他以為那都是因為冷寒,可是現在又變得如此冷漠無情,難道是他想錯了嗎?真是個難以捉摸的老板。


    天亮了,鍾家的人這一夜都沒有睡好。


    早上,鍾偉業叫來了鍾浩然,吩咐他去通知冷氏夫婦,一定要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守口如瓶,在事實沒有定論之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包括冷寒與鍾克然。


    鍾浩然答應了之後,迅速去了醫院。


    除了肩負著父親交給他的使命,他的內心非常盼望能快點見到冷寒,在冷寒的身份沒有確定之前,她依然是他最關心的人。


    到了醫院,鍾浩然將父親交待的事告訴了冷峰,冷峰沒有反對,此時鍾偉業的做法是對的,在沒弄清事實之前,最好不要將大家過早地陷入尷尬的境地,這也是他能保護冷寒最好的方法。


    鍾浩然看著病床上的冷寒,心中感慨萬千。


    昨天晚上,也是在這裏,他還忍不住地想要親吻她,可是今天他卻必須對她敬而遠之,再不敢越雷池半步,這種感覺讓他心痛。


    片刻的逗留之後,鍾浩然匆匆離開了醫院,麵對冷寒那張慘白的臉,在睡夢中偶爾閃動的睫毛,他真有種想哭的衝動。


    一直到中午,都再沒有鍾家的人出現過,冷峰一夜沒睡,一直守候在冷寒的身邊,一刻也不敢離開,因為他不要女兒在醒來時,一個人也看不到。


    中午,冷寒終於醒了。


    對於昨夜發生的事,冷寒還一無所知,唯一記得的就是昏迷之前小腹撕心裂肺的疼痛。


    睜開眼睛,還是原來的病房,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病房裏也是一片陰暗。


    她環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熟悉的麵孔,似乎病房裏隻有她一個人。


    目光放低的時候,才發現病床邊趴著一個人,她伸出手去撫摸這個人的頭發,驚醒了他。


    冷峰抬起頭,見冷寒醒了,內心的激動躍然臉上,他緊緊抓著冷寒的手,聲音顫抖了起來:


    “小寒,小寒,你醒了?我是爸爸,我是爸爸……”


    冷峰將冷寒冰冷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淚水從眼睛裏滑落。


    冷寒出生後,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他,從那時起他就告訴自己,這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而這次,當冷寒從病床上醒來時,第一個看見的人也是他,他卻不敢再有這樣的想法,冷寒的親生父親出現了,他的心中倍感悲涼。


    冷寒看著冷峰,這個堅強的男人,從母親去世後就一直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現在她長大了,居然幾度讓父親落淚,她太內疚了。


    “爸爸,您怎麽來了?我……我感覺渾身沒勁,好累,我怎麽了?”


    冷寒想幫冷峰擦掉臉上的淚水,可手卻用不上一點力,她的聲音很輕、很虛弱。


    冷峰忙擦掉了眼淚,吸了一下鼻子,輕聲說:


    “沒事沒事,累就好好躺著。你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嗎?”


    “昨天晚上……”


    冷寒的頭一陣暈眩,昨天晚上,她的病房裏來了好多人,有鍾浩然,有溫楚,還有安娜,這三個不速之客,攪了她昨夜的安寧。


    後來,安娜向她興師問罪,再後來,她的肚子就開始疼了起來,好像還流血了。


    想到這,她緊張了起來,為什麽肚子會疼,為什麽會流血?


    她抓住了冷峰的手,用僅有的一點力量搖晃著:


    “爸,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肚子疼,很疼很疼……孩子,我的孩子呢?”


    “小寒,你別激動,聽爸爸說,昨天晚上,你突然流產,醫生已經盡力了,可孩子還是沒能保住……”


    冷峰說著,低下了頭,不敢去看冷寒的眼睛。


    她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與驚慌,他能感覺得到,她很在意這個孩子。


    “孩子……沒有了?”


    冷寒呆呆地重複著冷峰的話,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無法承載那汪淚水的重量,眼淚終於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冷寒緊緊地咬著牙,拚命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她伸出手撫摸著小腹,她的第一個孩子,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就這樣消失了?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昨天剛剛下定決心,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孩子身上,可是今天再次醒來,孩子卻沒有了,她的希望也隨之破滅了。


    冷寒悶聲哽咽著,任憑那鹹濕的淚水在臉上放縱的橫流。


    冷峰緊緊地握著冷寒的手,她的樣子讓他心痛不已:


    “想哭就哭吧,大聲地哭出來,不要委屈自己。”


    冷寒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哭聲漸漸放大,將委屈與心疼全部發泄在這哭聲裏。


    “爸爸……我要這個孩子,我要這個孩子……他是我的希望,是我活下去的勇氣……爸爸……我好難受……好難受……”


    冷峰將冷寒攬入了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脊背:


    “爸爸知道,爸爸知道,哭吧,哭吧……”


    冷寒在冷峰的懷中大聲抽泣著、喘息著,原來以為自己多麽想甩掉這個孩子,離開鍾家,可現在真的失去了他,她才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小生命,才知道從自己身上掉下的這塊肉,讓自己有多痛。


    冷峰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冷寒,隻能任由她放聲大哭,他所能做的隻是抱著她而已。


    一天過去了,冷寒的病房裏除了冷峰與高英,仍然沒有再出現過鍾家的人,直到傍晚時分,鍾家的傭人李嫂才出現在病房裏,說是鍾家派來照顧冷寒的。


    鍾偉業這樣對待冷寒,讓冷峰很不高興。


    不管冷寒是不是鍾偉業的親生女兒,但畢竟她現在還是鍾家的兒媳婦,鍾家的人太無情了。


    但轉念一想,也許這樣也好,避免大家見了麵尷尬,尤其是鍾克然,雖然他還不知道,但與冷寒之間,從現在開始,還是保持著距離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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