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該死的!”克萊拉大聲命令道。


    李淩的身體一顫,手中的長劍在刺進身體的刹那停了下來。


    鮮血順著他的胸膛染紅了衣襟,也順著劍刃上的血槽唰唰地往外流著。他甚至能感覺到手中的長劍跟著自己心髒的跳動微微顫抖著,似乎劍尖正緊緊地貼著自己那鼓動的心髒。


    “遵命,克萊拉殿下!”李淩大聲說道,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勢。


    “很好,很好,不愧是那些外來者的領袖,的確有著驚人的自製力,哈哈哈!”克萊拉得意地大笑起來。似乎忘記了剛才令自己卑躬屈膝的米婭陛下正一臉冷笑地看著她。


    直到克萊拉將自己的興奮釋放完畢,才感受到米婭的目光,但她這次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轉身直視著米婭道:“陛下,您也看到了,李淩現在已經對我唯命是從了。他可是一個好苗子,我會好好培養他的。如果他死了,可真是我們人類勢力的一大損失呢!”


    “是嗎?你覺得你控製了李淩,再加上你自己的力量,便足夠挑釁你的主人了嗎?”米婭問道。


    “不敢!”下意識地,克萊拉再次低頭說道。但她很快就後悔了,心想自己本來早就打算好,如果米婭在眾人麵前毫無顧忌地羞辱自己,那麽自己也不需要像以往那樣對她畢恭畢敬。


    ……


    在多年的時間裏,克萊拉明顯地感覺到米婭的實力再也沒有增長過。雖然隨著自己實力的增長,自己似乎越來越受到某種奇怪的力量束縛,讓她始終不敢對米婭有任何異心。但同樣的,她的心中一直殘留著自己的意識。正是那絲並沒有在長久的戰爭和壓迫中被磨滅的意識,總會在不經意間跳脫出來,告訴克萊拉——你是一個獨立的人格,你有自己的路要走——讓她並沒有像埃蒙那樣完全失去自我。


    就在前幾天,克萊拉突然感應到米婭在她心中的氣勢突然虛弱了下來,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創傷。與此同時,克萊拉心中那股不可磨滅的意誌再次跳脫出自己的思緒,告訴她不必再像以前那樣任人擺布,告訴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去行事。


    一開始的時候,克萊拉還有些猶豫,她懷疑這些從心底莫名冒出來的感受是一種假象,會給她的力量成長造成麻煩,因此去請教了她一向視為政治對手的姐姐伊娜殿下。伊娜告訴她,之所以克萊拉會出現這種錯覺,是因為她的意識還存在瑕疵,她的靈魂還不夠完美。她必須將這點瑕疵徹底從心中摒棄,才能真正地理解米婭陛下的偉大,並全心全意地跟隨她的腳步,為王城的事業貢獻力量……


    伊娜殿下少見地苦口婆心,讓克萊拉覺得她是真誠地替自己著想、替整個王城的政治勢力著想、想要讓強大的自己和米婭站在統一的戰線上對付蝠人和布森人那樣的對手。但後來,克萊拉越來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伊娜殿下早已經將她自己當成了米婭的一部分,就像一隻臂膀,甚至是一根靈巧的手指。而那些遵從於伊娜的拓荒者,也許便成了服務於這根手指的一根毫不起眼,卻發揮著自己微笑作用的汗毛。他們的力量越是強大,身體素質越是過硬,米婭越是能夠如臂使指的使喚他們,命令他們。甚至通過自己的意念,直接在他們心中發布自己的命令。


    “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漸漸變成了米婭的影子,隨著她的意誌舞動著……”克萊拉搖著頭,呢喃地說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如果這樣下去,整個人類,甚至整個蘇爾特世界,都會是米婭的囊中之物!”


    ……


    克萊拉突然感到自己心中那股不願屈服於米婭的意誌是多麽的難聽可貴,它是提醒克萊拉自己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法寶。她決心守護它,守護這絲被壓迫在心底最深處,卻仍然倔強地跳出來想要反抗將克萊拉束縛起來的力量。


    因此,在克萊拉聽到阿爾瑪的匯報,提到一個完全不屬於王城勢力的人類——秦小羽——時,克萊拉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作為米婭身邊最重要的一員和整個王城中嘴年長的人類之一,克萊拉知道很多傳說和隱秘。她也知道米婭和一些所謂的學者隱秘地向另外一個星球嚐試發送一些信息。據說那個星球是蘇爾特世界人類的來源。


    她不惜耗費自己的力量主導了阿爾瑪的覺醒儀式,讓他成為了自己麾下最年輕的騎士長。她打算讓阿馬爾秘密地抓到那個和布森人混在一起的女人後,想辦法讓她引誘更多的人類來到蘇爾特世界,然後就像她隱藏在布森平原和毒瘴山脈交界的勢力一樣,將這些遠道而來的人類打造成一隻隱秘的、強大的、隻聽從於自己的隊伍。


    可以想象,如果克萊拉的計劃真的能夠成功,那麽她很快便有了抗衡米婭的底氣,哪怕她永遠也不會背叛她,至少可以避免自己成為一個徹徹底底、毫無意識的“影子”。


    然而,好景不長,克萊拉很快便得到了李淩和其他支援者來到王城的消息,也意識到米婭很快就會開始和她打一樣的主意。


    也許其他和她一樣不願成為米婭的影子的殿下也知道一些隱秘,開始悄悄地謀劃著如何從這些外來者的身上找到各自的利益。謹慎起見,克萊拉沒有打算和別人合作。


    克萊拉知道,自己相比於其他人還是有優勢的,那個單獨行動的女人能這麽快地和那些布森人混在一起,一定有著了不起的能力。而且她隻出現在了黑甲騎士活動的範圍內。克萊拉相信,悄悄地得到秦小羽絕對勝過這裏的任何外來者。因此,克萊拉更加急切地催促著阿爾瑪,讓他盡快把秦小羽帶迴自己的身邊。


    她甚至打算親自去荒野裏追尋那個女人,不過她能感應到阿爾瑪對於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務的重視和激動。她決定給這個年輕人一點機會,讓他有機會證明自己,這對他的成長顯然十分有利,也對以後交給他更加重要的任務十分重要。


    就在克萊拉一邊應付著伊娜殿下所主持的無聊會議,一邊期待著阿爾瑪帶來的好消息時,一陣灰暗的陰影從她的心底滋生出來,並迅速在她的身體血液中彌漫而開。那是死亡的陰影,恐怖的陰影。克萊拉感受到那是阿爾瑪的氣息,莫名的煩躁起來,恨不得當著所有參會人員的麵大發雷霆,然後衝出議政廳挽迴阿爾瑪的生命。


    可惜那團陰影很快變得暗淡起來,在克萊拉稍稍猶豫的瞬間,就像搖曳的燭火般被撲滅了。


    失去阿爾瑪的痛苦和對秦小羽的憤怒本就讓她難以自持,而擺脫米婭控製的願望的破滅更是讓她徹底失去了理智。


    在她見到李淩的時候,這個外來者堅定的麵容和強大的實力、以及他外來者領袖的地位讓她在幾個唿吸的時間裏做了一個更加大膽,更加危險的計劃——搶先把這個男人據為己有。


    李淩難以預估的潛力和自己的強大實力將是自己的底牌,她相信米婭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而殺掉自己。因為克萊拉早就發現了一個事實,如果把這些經過主人引導的覺醒者稱為主人的影子,而這些影子越是強大,它們的主人就會擁有更多可以支配的靈魂力量。


    ……


    許多複雜的思緒一瞬間閃過克萊拉的腦海,她的神情變得複雜難懂,嘴巴不受控製地蠕動著,就連米婭也猜不透她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麽。


    “你到底在嘀咕什麽?”米婭忍不住問了一句。“還有,你的嘴裏一直嘀咕的影子、計劃到底是什麽?”


    克萊拉吃了一驚,心想自己想的太過出神,居然忘了米婭就在自己身邊。她連忙躬身,正要開口謝罪,可轉念一想,自己這是怎了?如果自己任由米婭用她的威懾力製服,也許不久以後,自己真的就變成了埃蒙那樣徹徹底底的影子人了吧?


    於是,克萊拉挺直了腰,不卑不亢地說到:“我所嘀咕的事情和您沒有任何關係,陛下。”


    米婭並沒有吃驚,而是早有所料地冷笑了幾聲,道:“那麽,你覺得今天的事情該如何處理?”


    米婭指的是克萊拉強行引導李淩成為覺醒者的事情。看來,她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如同左臂右膀一般重要的克萊拉。


    “就像我之前說過的,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包括死亡!”克萊拉毫無懼意地大聲說道。


    克萊拉的話聽起來是在服軟,實際上相當強硬,聽起來好像是她可以為所欲為,根本無懼米婭的懲罰的意味。


    “那好。”米婭點了點頭,嘮家常一般平淡地說道:“就像你對李淩的下達的命令那樣,我命令你以自戕作為懲罰。”


    克萊拉猛地抬起頭來,從沉睡中驚醒一般眼睛睜的老大。


    “當然,根據我的心情,我也許會在某個關鍵時刻開始反悔,並撤迴我的命令,然後重新選擇一個更加合適的懲罰。”米婭平淡地補充道,好像她在和克萊拉討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在整個鴉雀無聲的廣場上,米婭的話就像一枚在水中突然爆開的炸彈,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不論是埃蒙、布倫還是埃蒙手下的那些黑衣人都麵麵相窺地看著彼此,試圖確定自己的耳朵並沒有因為走神而聽錯了什麽。


    而聚集在克萊拉身後的黑甲騎士們,更是大聲地喧鬧起來,一些人開始冒著被米婭女王治罪的危險大聲嚷嚷著,讓克萊拉拒絕米婭的懲罰。


    李淩同樣站在克萊拉身後不遠處,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克萊拉和米婭。比起身邊這些完全忠誠於的克萊拉的黑甲騎士來說,李淩顯得鎮定了許多。但同樣的,李淩覺得克萊拉是自己的感情寄托。她的溫暖和慈愛讓他對這個冰冷和恐怖的世界不再感到陌生。他不希望克萊拉接受死亡的懲罰。


    如果有必要,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出手救下克萊拉。唯一讓他感到棘手的,是那些依然在王城裏等待自己帶去好消息的同伴們。如果他們因為自己的一腔熱血受到牽連,甚至遭受到米婭的迫害,他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左思右想下,李淩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克萊拉同樣在劇烈的掙紮著,米婭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強大威懾力不斷地加諸在身,讓她不得不彎腰低頭,想要匍匐在米婭的腳下。如果不是切身感受到這股力量的強大,克萊拉難以想象米婭會擁有如此強悍的壓迫力。


    與此同時,克萊拉心中那絲倔強的、不服輸的意誌再次滋生出來,沿著她的身體四處遊走著,幫她對抗著來自米婭的威懾力。


    克萊拉可以地在心中尋找著,感受著這股力量,希望將它放大、再放大。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冷汗從額頭流了下來。


    漸漸地,克萊拉劇烈顫抖的身體變得穩定下來,她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放肆地大笑著,用手指指著米婭:“你這個老不死的老巫婆,真的以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類都是你的獵場嗎?哈哈哈……”


    一陣陣吸冷氣的聲音從周圍傳了出來。所有人都猜到克萊拉會做出像李淩之前那樣的舉動或者痛苦地磕頭求饒,但沒有人會想到克萊拉企圖正麵和米婭抗衡。


    克萊拉從來沒有刻意將自己塑造成造物主或者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但除了極少數垂垂老矣的家夥,蘇爾特世界的人類早已將米婭當成了不可抗拒、不可褻瀆的存在。哪怕在最隱蔽的角落,也沒有人敢說出對米婭不敬的話。


    “哈哈哈……”克萊拉瘋狂地笑著,覺得自己心中那股不屈的意誌在迅速成長著。似乎下一刻,她真的會徹底擺脫米婭的控製。


    轟隆隆的響聲突然在她的耳邊炸響,克萊拉抬起頭來,看到熾熱的陽光正從天際揮灑下來,就好像滔天巨浪自天際狠狠地砸落下來,衝擊著她腐朽的身體。


    “噗!”克萊拉吐出了一口血,重重地跪倒在地。她用雙手撐在地上,才避免了腦袋被膝下的石塊撞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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