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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狼嶺老林場宿營地遺址,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高淩峰熟悉的瞭望哨棚,生活起居的小棚屋,院場外那參天的梧桐樹一一展立,曆曆在目。


    是啊!這裏曾經是高淩峰的避難所,這裏承載了他太多太多的感激與依戀,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能勾起他美好而心酸的迴憶,他怎能輕易忘記這裏呢?今生今世……


    高淩峰戴著手銬腳鐐,拖著沉重的步伐,在幾個全副武裝的獄警和刑警押解下,臉色凝重,不時地東張西望,好像在找尋著什麽似的。


    李老漢,李大爺呢?還有一有動靜就汪汪狂吠的“麻皮”,那隻頗通人性乖巧可愛的獵犬呢?他們都去了哪裏?挖藥去了嗎?還是出去打獵了?高淩峰左顧右盼,疑惑重重。


    然而,不忍卒視的一幕,終究殘酷地呈現在他眼前,棚屋洞開,裏麵的家用什物被扔得七零八落,遍地都是,一片狼藉。


    這裏好像是被人洗劫一空,天哪!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啊?僅僅一年多的光景,這生機盎然的棚居怎麽就會淪為這般模樣?


    搬家了?下山了?……不可能,李老漢除了那隻狗,他舉目無親,幾乎身無分文沒有任何積蓄,隻有為數不多的獸皮和草藥與“藺胡子”父子倆臨時換些日常生活用品所需。他是不可丟棄耗盡他大半生心血賴以生存的白狼嶺,遠走他鄉的。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不敢往下想。


    高淩峰的心被恐懼緊緊地攥住,一種不詳的預感突襲腦際,李老漢他們(在李大爺眼裏,他沒有把麻皮當狗看,那是他相依為命的伴侶)一定是出事兒了,出大事了……


    “高淩峰,你老實點,別耍花樣,贓物到底藏在哪裏?”傅毅被高淩峰繞著棚屋滿地兜圈子的行為給激怒了,忍不住大聲對他嗬斥起來。


    “別急,傅隊長,讓他再仔細找找吧!時間長了,興許是忘記了呢?”一旁的獄警曲凡遜見阿城的刑警有些按捺不住,趕緊和顏悅色地勸慰道。


    說實話,從心理層次上而言,雖說高淩峰是被監押管理的罪犯,但是獄警與囚徒從某種意義來說,畢竟是一個尷尬的共同


    體,二者缺一不可,因此彼此間的潛意識裏,都會把對方當作是“自己人”。


    用東北人的話說,曲凡遜的一番話,明顯是有“護犢子”的“嫌疑”的。


    傅毅用一種複雜而令人捉摸不透的怪異眼神,迴眼瞪了曲凡遜一下,沒有再吭聲。


    幾天前,由於受到梅芙健替父母前來探監的鼓舞,高淩峰的內心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重新燃起了對自由生活的美好向往。


    他決定在安心等待公訴機關重新對他的案件複核的同時,利用一切力量,好好表現自己,把握一切可以獲取減刑的機會,爭取早日刑滿釋放,重歸自由世界去追逐人生的夢想。


    一個偶然的機會,高淩峰看到同監舍的一名盜竊犯,在獄方展開“深挖餘罪”的行動中,主動向獄方坦白交待了自己團夥的另一條罪行,獲得了獄方給予的減刑“獎勵”。


    高淩峰從中受到了啟發窺探到了機遇,他想起了老賊儲遠誌當初交給他的那包贓物,認識到自己出於哥們義氣“幫忙”窩髒的行為是極其幼稚和荒唐的,畢竟那些被竊的財物都是別人勞動所得,是養家糊口賴以生存的物質之需呀?自己“幫忙”轉移窩藏贓物,與同流合汙為虎作倀又有什麽兩樣呢?


    幾經激烈地思想鬥爭,最後,高淩峰終於想通了,他決定主動向獄方揭發這件擱在心頭塵封已久的違心事兒。


    他當即找到了六分監區分監區長曲凡遜,把自己若何被強行接納轉移和窩藏儲遠誌贓物的事實,毫不保留地告訴了他。


    獄方對高淩峰提供的這一重要線索,高度重視,立即反饋給阿城警方。


    阿城警方接到來自江城第三監獄的警情通報,深感意外與驚喜。因為儲遠誌落網被收押受審雖然已經有一年之久了,但是苦於沒有查出儲犯盜竊的贓物,無法落實罪證,而儲遠誌又三緘其口,百般抵賴,以致遲遲不能結案,儲遠誌因此被一直羈押至今。


    對於一直在督辦此案的阿城刑警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個特好的消息。


    冷峻山當機立斷,隨即指令刑警大隊大隊長傅毅親率精兵強將,


    立即南下江城,提解高淩峰到晉西,去白狼嶺起獲儲遠誌轉移出去的贓物。


    江城第三監獄對這次行動給予了密切配合,特委派曲凡遜、薄焱和獄政科代理科長簡一純三人負責看押,隨同阿城辦案人員一起遠赴晉西查證落實此案。


    高淩峰心有不舍,他知道自己停留在白狼嶺的時間不會太久,他故意這樣磨蹭,是因為他急於想要在這裏見上曾經救過自己一命的恩人——李大爺李金勾,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好……


    現在看來,這一切幾乎永無可能了,無奈之下,高淩峰隻好滿懷沮喪的心情,帶著警察們直抵棚屋的後山,儲遠誌的那包贓物,就藏在不遠處的一顆被他作了標記的老鬆樹下麵。


    為了行動方便,在曲凡遜的建議下,簡一純為高淩峰解開了腳鐐。


    高淩峰剛剛抬腳踏上後山坡,一座新壘起的墳塚赫然躍入了他的眼簾,難道李大爺他……他遭遇了什麽不測?……他……他死了嗎?


    高淩峰兩眼發黑,雙腿發軟不聽使喚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高淩峰……高淩峰,你小子咋啦?快醒醒啊!”曲凡遜見狀,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趕緊和薄焱一起上前緊緊地攙扶住他。


    高淩峰被獄警強行給拽了起來,他突然“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那聲音是那麽的悲戚,那聲音是那麽的沉痛……


    就連隨同押解他的警察們,都無不為之動容!


    高淩峰有所不知,因受自己負罪潛逃的影響,李老漢染上了官司,因為年歲已高受到了驚嚇,在被收押期間罹患重病,被獲準監視居住,迴山後不久,憂憤交加,在一個寒冷的深夜,溘然離世。


    李金勾死去數十天,無人知曉,後被進山采藥的“藥腿子”發現,才就地將他草草地掩埋在棚屋的後山坡。


    而那隻對主人忠心耿耿的獵犬——“麻皮”,也不知何故,蹊蹺地死在李金勾的病榻前。


    好心的藥農,順勢在李金勾的墳邊挖了一個小坑,將這隻可憐的狗葬入其中,讓它陪護在主人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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