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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仔細了,你認識這個人嗎?”在春城刑警大隊審訊室裏,顧鳴拿出一遝高淩峰的照片,有登記照,有全身照,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有舊照,也有近照,一一遞給裴子娟,讓她辨認。


    多麽熟悉的麵孔啊!這不正是自己魂牽夢縈的人嗎?“哎呀!……這不是……這不是牛……牛栓子嗎?”……“他……他現在在哪裏呀?他怎麽啦?”裴子娟驚訝地失聲尖叫,捧照片的手,有些不停使喚,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他到底犯了什麽事啊?……告訴我呀!”裴子娟哭喪著臉,聲音有些沙啞,情緒異常激動。


    “別緊張……別緊張!……讓我先來告訴你吧!”顧鳴站起身來,一邊說,一邊折臂豎掌,不停地搖晃,作了一個安撫的動作,然後,離開案頭,緩緩走到裴子娟的麵前,一把從她手裏奪過高淩峰的照片,“告訴你吧!照片上的這個人,不叫牛栓子,牛栓子隻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高淩峰,陝鄂川邊區人,十年前因為犯下故意殺人罪,逃往豫北,在建築工地做泥瓦工為生,後來逃竄至我們阿城,現在是阿城摩租公司的副總經理,我們來春城之前,已經對他實行了抓捕,不過……”……“嗯嗯!”……“結果,就差那麽一丁點,讓這小子給跑了。”顧鳴的話,明顯有些垂頭喪氣的成分在裏麵,他掐住話茬兒,停頓了一下,然後,清了清嗓子,努力地使自己振作起來,以提振自己萎靡的精神,繼續無奈地說道。


    “……什麽什麽?……他不叫牛栓子?他是一個逃犯——一個殺人犯?這……這怎麽可能?你們沒弄錯吧?”裴子娟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裏一連串地蹦出幾個問話來。


    揭穿了牛栓子的底細,對於此時的裴子娟來說,簡直就像天塌下來了一樣,曾幾何時,這個渾身散發著陽剛之氣,剛直不阿,氣度不凡的男人,帶給她多少浪漫而甜蜜的迴憶,也帶給了她多少個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思念啊?


    而今顧鳴的一番話,讓裴子娟夢斷驚魂,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牛栓子呀!牛栓子!你為什麽要瞞著這一切?你為什麽要哄騙我呀?裴子娟心頭一酸,大腦一陣眩暈,頓覺兩眼發黑,耷拉著頭,忍不住掩麵痛哭起來。


    訊問工作,一時陷入了僵局……


    裴子娟淚眼婆娑精神恍惚地從刑警大隊出來,萬念俱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家裏的,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不定哪一天,牛栓子,不!高淩峰,這個戴著麵具的初戀情人,會偷偷來到春城,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自己,與她重溫舊夢,尋求她的庇護的。


    盡管顧鳴他們已經對自己下了通牒,一旦發現高淩峰的蹤跡,必須第一時間上報給當地公安機關,但是,裴子娟心裏早已對此斬釘截鐵地說“不!”,因為在她的感情世界裏,隻有“牛栓子”,沒有高淩峰,而她自己也知道,隻有牛栓子,才是她今生今世的真愛。


    又是一宿沒有紮眼睛皮子,在晉西茂縣拘留所,吳世符第三次被冷峻山提審。


    “……負隅頑抗是沒有好下場的!吳世符,你要認清形勢,爭取早日坦白,主動交待你自己的問題,如果


    等我們抓住了高淩峰,一切都晚了,到那時,你就要被檢察機關以窩逃罪提起公訴,那是要坐牢的,你不要以為你是一個殘疾人,就可以逃避法律的製裁。……”冷峻山故話重提,頂著壓力,繼續對頑冥不化的吳世符,進行不間斷地輪番審訊,他要在精神和體力上,打垮他,拖垮他。


    生理使然,人體的生物鍾扼製睡眠的最大極限,多截止在夜晚十點鍾前,或淩晨一點鍾以後。而深夜十點至淩晨一點,這段時間,正是睡意洶湧而來之時,讓人欲死不得,欲生不能。


    冷峻山抓住這個軟肋,每一次他親自提審吳世符的時間,恰恰就是選擇在這個令人最難熬過去的時段。


    吳世符合眼睡著,被喊醒,又睡著,又被喊醒,若此循環往複地,不斷地被折騰得“死去活來”。


    吳世符徹底崩潰了,三個日日夜夜的時間,他幾乎都是在審訊室裏度過的,現在,他實在扛不住了,此時此刻,他隻想安安逸逸地睡上一覺,倘若這是一樁買賣,哪怕讓他去死,他也心甘情願。


    “給鵝水!……鵝渴,鵝……鵝受不了了!你們放過鵝吧!鵝交待……鵝坦白……”吳世符臉色蒼白,突然努力地睜開雙眼,大聲地吆喝起來。


    眼看缺口就要被打開,冷峻山大喜,一邊親自把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吳世符,一邊立即吩咐“書記官”作好審訊筆錄。


    就在此時,審訊室的門外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急促的敲門聲。


    誰呢?遲不來,早不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冷峻山大驚失色,他與竇罡相顧無言,擺擺頭,示意竇罡前去開門。


    哐啷一聲,從門裏進來兩個人,一個是駐監檢查室的檢察官,一個是拘留所的老所長,門外還立定站著兩位威嚴的年輕獄警。


    “冷峻山,你涉嫌違規審訊人犯,必須立即停止!”檢察官絲毫不留情麵,一進門,就對冷峻山一聲斷喝,“來人,將嫌疑人吳世符收監,帶迴監舍看押!”老所長也“擂鼓助威”,轉身命令身後的獄警道。


    冷峻山點背,一場勝利在即的審訊戰,就這樣無條件地偃旗息鼓了。


    東方不亮西方亮,審訊碰了壁,冷峻山當機立斷,決定放棄對吳世符的“糾纏”,變被動為主動,主動出擊,立即組織人馬,重返任家莊,搜捕高淩峰,對九龍坡極其周邊地區,高淩峰有可能藏匿的地方,進行突擊式地搜查。


    冷峻山這次的搜捕行動,不同於往常的傳統方式——興師動眾,大張旗鼓,勞民傷財的老一套。他製定了一個切實可行,又精準高效的“圍捕”方案:第一,搜捕時間不在大白天,而是選擇在天色黑定以後再進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敵暗我明,這樣可以避免自己人暴露在逃犯的視線以內,再者夜間抓捕有個好處就是,可以限製和增加潛逃者的難度;第二,不動用警犬,以免打草驚蛇,防範“獵物”困獸猶鬥,狗急跳牆,這樣做能夠抓住活口,減免參戰人員不必要的傷亡;第三,不帶槍,不搞拉網式地毯式排查,化整為零,各個擊破,把隊伍分


    割成五個小分隊,采取迂迴包抄的方式,分散開來,步步為營,慢慢逼近,在運動中尋覓“敵人”,發現“敵人”,直至擒獲對方。


    至於第三點,冷峻山事後作了一個簡要的說明——因為逃犯高淩峰異於常人,他曾經是一個優秀的偵察兵,有著超強的野外作戰能力,而且還是一個百步穿楊的神槍手,也許,他手裏沒有槍,不過,用竇罡的話說,但願如此,倘若高淩峰手裏沒槍,對於自己人來說,那簡直就是燒高香了哩!


    冷峻山古怪的行動守則,和竇罡半開玩笑的戲謔之詞,讓所有參捕的警察門心裏,倒抽了一口涼氣,每個人的意識都非常清楚,自己麵臨的,不僅僅是一個抱頭鼠竄的逃犯這麽簡單,而是一個經驗豐富實力強大的老偵察兵。


    為了確保此次行動的保密性做到萬無一失,冷峻山決定,禁止一切非警務人員參與本次的圍捕行動。


    第二天晚上,天色已暗,不知疲倦的長庚星,已經悄悄在遙遠的天際露出了調皮的笑臉,任家莊九龍坡前,冷峻山親自率領的圍捕大軍,正在此集結待命,走近一看,黑壓壓的一片全是警察。


    冷峻山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夜光手表,當時針剛剛指向七點,他便立即低沉的吼了一聲,“全體都有!各就各位!開始行動!”隨著冷峻山的一聲令下,激情滿懷鬥誌昂揚的偵查員們,一個個猶如生龍活虎,迅速散開,手持電筒木棍,一頭衝進了九龍坡的黑咕隆咚的叢林裏。


    一時間,九龍坡廣袤的山林裏,星星點燈,忽明忽暗狀若螢火四處漂移的手電光,與慘淡稀疏的月光交映成輝,鉤織出一副波光粼粼的燈海。


    身手矯健的隊員們,剛剛搜索到半山腰,突然,傅毅和小魏一隊的偵查員發現了目標,一個黑影從他們麵前一閃而過,瞬間就沒有了蹤影。傅毅立即用對講機,把這個重要情報反饋給了冷峻山副局長。


    “確定不是野獸嗎?注意安全!繼續保持跟蹤!”冷峻山在傅毅的右翼,聽到報告,喜上眉梢,好啊!高淩峰!你小子終於現身了!但是,這種喜悅,也僅僅是在他腦子裏曇花一現,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冷峻山不時地在告誡自己,千萬不要高興得太早!一定要穩住啊!因為,冷峻山心裏清楚,這九龍坡山高林密,晝伏夜出的野獸比比皆是,究竟是動物,還是人,目前可能還無法甄別。


    同時,冷峻山立即命令左翼人員,迅速向傅毅他們靠攏,自己則親率手下,飛快地趕去接應。


    三隊較近的人馬,一直追到臨近九龍坡山頂的時候,黑影再次突然從一個岩石邊,忽地躥了出來,健步如飛,直奔玄女峰而去。


    這時候,“萬”燈齊射,黑影的背部被照得一清二楚,從背影上看,無論個頭高矮,還是形體身姿,以及敏捷的身手,幾乎就可以斷定,這個背影,就是逃犯高淩峰。


    “追!抓住高淩峰!”冷峻山和傅毅幾乎同一時間大聲喊叫起來,“高淩峰”的出現,令士氣大振,偵查員們一個個若蛟龍入海,一擁而上,兇猛地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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