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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子娟的推測,不是捕風捉影,昨天清晨七點多鍾,關濟關大秘書長“披掛親征”,早早地在溫舜的私宅門前“設伏”,待到意氣風發油頭粉麵的溫局一出門,便迎頭截住了他。


    說實在話,在溫舜心裏,他並不怎麽買這個自認為是他曾經的“上司”的不速之客的賬,雖說他知道這姓關的在春城,也算得上是一個有頭有麵的人物,是個黑白兩道通吃的家夥。不過,處事低調,一向謹小慎微的溫舜,對這號喜歡投機鑽營無事生非的饒舌之徒,自有對策,道不同不相為謀,對這個恣肆的混世魔王,惹不起,這還躲不起嗎?溫舜的心理防線早已是高牆壁壘,如臨大敵啊!


    “呀!這不是關秘書長嗎?這清早八早的,我正著急著上班呢!……您……您這是……?”溫舜知道,偶遇此廝,絕非什麽好事,一心想盡快甩掉這個討厭的瘟神,於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故作驚訝道。


    “唉!小溫呐!……不不……應該叫你溫局,我老關這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嗎?正猴急著有事找你呢!”關濟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嘩啦”一聲,隨即拉開阿瑪尼男士牛皮手包,從裏麵掏出一盒利群牌富春山居香煙,然後,把皮包夾在腋下,擺出一副慷慨從容的紳士模樣,他不緊不慢地撕開煙封,遞給溫舜一支香煙,關濟知道,這溫舜別無他好,就專愛抽煙喝酒這兩樣,今天他是有備而來,他那輛老福特車的屁股後麵,還悄悄藏著一箱茅台和十條毛氏雪茄香煙,這是專門給溫舜準備的。


    這裏不得不提一下的是,毛氏雪茄是非賣品,不是普通的香煙,一般不在市場上流通,關濟從內線人嘴裏搜聽到,這個名冠春城的老煙蟲溫舜溫局長,口味重,對大名鼎鼎價值不菲的雲煙,統統不感興趣,偏偏對稀缺之物——毛氏雪茄情有獨鍾,每年都要打通關節,費心費力地從黑市不惜重金沽入囊中。於是乎,關濟連夜張羅此事,硬是讓人半夜三更把這個“寶貝疙瘩”送到了自己的府上。


    “啊?……您老找我有何貴幹呀?……有事上局裏我辦公室說去呀?……”溫舜推了推關濟遞煙的手,扶了扶黑框眼鏡,麵帶慍色說道,關濟這個老油子,敏銳地注意到,溫舜這小子,對自己冒昧的唐突之舉,似乎有點大為光火。


    “唉!溫局呀!你有所不知,我這次呀!是遇到了大麻煩了!請你幫幫忙,網開一麵……我想著,你局裏人多眼雜……多有不便,所以不得不就……”關濟長籲短歎,厚著臉皮子,再一次把香煙遞給溫舜,“小溫!……你先別急著去開車……能不能借一步說話……可以嗎?”關濟心裏想,這事成不成都還不一定,現在隻有死纏爛打,拖延拖延時間,也可以讓魯健陽那邊先緩和一陣子再說。


    溫舜礙於情麵,不得已接過關濟的煙,抬腕看了看手表,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唉!有什麽事……您老就直說吧!”溫舜的態度瞬變,臉色較之前也好看多了,眼睛裏平添了幾分僵硬的微笑。


    “……你是知道的,這魯健陽是我的拜把子兄弟,這事兒我不能坐視不管呀!……再者說了……這同行是冤家……什麽偷稅漏稅……不都是這些嫉妒鬼害了紅眼病……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看見人家富墅得了董家園子那塊地皮……沒吃到葡萄說葡萄酸……成心擠兌他嗎?……去年……去年也鬧了這麽一出,你們老局長還不是睜隻眼閉隻眼,給挪了個道嗎?……這事隻要是上頭沒有下死命令封殺,何不行個方便……得饒人處且饒人嘛!”見溫舜的抵觸情緒有所鬆動,關濟趕緊趁熱打鐵,把溫舜拉到步道邊的條椅上,憑借三寸不爛之舌,把


    溫舜打算立馬查辦魯健陽的念頭,若同洗腦一般,竟然鬼使神差地給取消了……


    再說裴子娟今天剛剛來到單位,就被內保處的人莫名其妙地叫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除了幾個老麵孔,還有三個人男人,其中有一個是年輕英俊的警察,從他著裝的標誌上,裴子娟一眼看出,這個小警察應該就是春城警署裏麵的人。


    “警察?……跟我何幹?……幹嘛找我呢?……荒唐!”裴子娟頓感疑惑,悶在心裏想,樣子有些發愣。


    “請坐!……裴姐……這是市刑警大隊的邵警官……他們找你有事呢!”內保處的幹事小令,非常客氣的把陌生人介紹給了她。


    “你好!我是刑警大隊的邵海洋,這位是東北來的顧隊長顧警官和他的同事。你就是原海通商貿集團的財務總監裴小姐——裴子娟嗎?……”刑警邵海洋未及裴子娟落座,大步走到她的跟前,落落大方的把自己和另外兩個陌生人,借小令之口又作了一番自我介紹。


    東北來的警察?……裴子娟越來越迷糊了,“啊?……我……我就是!……你……你們是警察?……確定是來找我的嗎?……有什麽事呀?”裴子娟撩了撩額頭上散落的幾縷栗色的長發,側目而視,好奇地反問邵海洋道。


    這時,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一個大塊頭,敞著勁霸休閑夾克衫外套的中年男子,突然站了起來,擋在邵海洋的前麵,板著一張老臉,用審訊犯人似的口氣冷冷地質問裴子娟道:“你就是裴子娟?……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在這把話挑明了,我們大老遠從阿城趕過來,就是來找你的,請給我們走一趟,有什麽話到刑警大隊再說吧!”來人派頭十足態度強硬,一邊說,一邊從衣兜裏掏出證件,象征性地在裴子娟眼前晃了晃,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似乎在向身邊人示意,自己現在是公事公辦,正在執行公務。


    “你……你怎麽是這麽個態度,警察?警察怎麽了?我遵紀守法,又沒有犯什麽事,憑什麽你說跟你走,就跟你走呀?”膽敢在自己的三分地上撒野,若此猖獗,簡直太過分了!裴子娟聞言,火冒三丈,柳眉倒豎,不由分說地駁斥道。


    現場有些尷尬,彼此僵持不下。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邵海洋從警用公文包裏,掏出一份嶄新的文書來,“裴子娟……裴小姐,你就不用爭辯了,我們這次來是依法傳喚你的,你涉嫌一樁窩藏案件,有什麽話,你還是跟我到警署去說清楚吧!”邵海洋扒開“夾克衫”,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了他們此行來的目的,說完,他把文書放在裴子娟麵前的茶幾上,又低頭從包裏掏出一支簽字筆來,“來……請你在傳喚證上簽上你的名字!”邵海洋魅力四射,身上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和活力,他的舉止嚴肅又不失禮貌,彰顯了新一代年輕警察文明執法的工作風範。


    裴子娟畢竟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也是社會的精英,對法律的敬畏之心,明顯優於常人,當邵海洋彬彬有禮的說明了原委,她覺得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了,她迴頭憑窗看了看樓下黑白相間的警車,決定跟警察們走一趟。


    裴子娟用飛快的眼神,把傳喚證上的文字迅速地掃了一遍,一把抓起茶幾上的筆,刷刷刷,龍飛鳳舞般簽下了“裴子娟”這三個字。


    但是,直至此時此刻,裴子娟還蒙在鼓裏,她牙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上了什麽樣的官司?她一直認為,這就是現實生活中的荒誕劇,自己肯定是別人被誤會


    了。


    原來,在摩租公司搜查高淩峰的房間時,警察們無意間發現了一遝沒有發出去的書信,當時,負責帶隊的刑警大隊長顧鳴,心裏就犯了嘀咕,這都什麽年代了?還使書信這麽老土的玩意兒?他留了一個心眼,讓手下人把所有書信打包,帶迴了警署。


    曾經有一段時間,疲於到處追捕儲遠誌和高淩峰,沒有空閑時間,他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直到有一天,檔案室的小龍,跑到他的辦公室問他,有一堆書信擱檔案室裏“睡覺”,至今無人問津,問到底有沒有什麽價值,要不要銷毀掉?


    至此,正為擒獲不了高淩峰的事犯愁,焦頭爛額的顧大隊長,這時才想起來,自己當初還現場查獲了這麽一包稀奇古怪的爛東西呢!


    既有破案心切的因素,又有出於獵奇心理的意識作祟,顧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這一整包書信全部帶迴了家裏,晚上,撇開老婆和孩子,獨自一人在客房裏,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把這些陳舊的信件翻了過遍。


    結果是令人失望的,掃興的,這些信件從信封和信紙的新舊程度和痕跡上看,大概分兩個時期完成,第一批應該是十多年前,高淩峰從豫北某小城寫下的,郵寄給收件人的地址,也又些波動,最先的是寄給某財經大學某院係的一名女生的,那個女生不是別人,正是被傳喚的裴子娟;時隔數年,第二批信件寫於阿城,寄件人地址是莫家大院,不過,有個細微的變化就是,收件人依然是裴子娟,但是收信人地址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變成了春城某商貿集團公司財務部。


    而且,所有這些有收寄信人地址落款的信件,不知何故,寄件人並沒有寄出,有些甚至還貼好了郵票,這是一個不解之謎。


    除此之外,顧二還發現,迴寄的信件寥寥無幾,隻有那麽一兩封,且全部來源於同一個人同一個時期和地點,那就是這個名叫裴子娟的女學生,當時迴寄的地址,就是裴某就讀的某知名的財經大學。


    按圖索驥,經過一係列嚴密的邏輯推敲和梳理,一條關於信件引發的線索的清晰脈路,呈現在顧二的腦子裏——第一階段,是十年前的豫北,高淩峰逃匿在某工地打工,因為一場車禍,邂逅了豫北籍的女大學生裴子娟,此後二人產生了戀情。不過,這段離奇而火熱的愛情故事,似乎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就轉入了第二階段,開頭,好像是高淩峰熱戀的裴女大學畢業,找到了心儀已久的工作,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高淩風突然逃竄至阿城,潛伏在莫家大院,以跑黑摩的為生,並且,按時間順序推算,他應該就是在這個時候,結識的汪洋大盜儲遠誌的。


    值得一提的是,往來信件裏除了男女間卿卿我我的愛慕之詞外,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有價值的東西。


    更加讓顧二感到氣憤的是,這個狡猾至極的高淩峰,其心可誅,自始至終都一直以牛栓子的化名自稱,以此來遮人耳目,就連在他口口聲聲說深愛著的裴女麵前,也沒有暴露其真身,可見其人是何等的深不可測啊!


    因為多多少少,這些信件都與高淩峰的逃匿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牽連,所以顧二絲毫不敢怠慢,他通宵達旦,把這些物證整理成報告性文件,並迅速上呈儲案指揮中心。


    後經指揮部決定,鑒於技偵信息顯示,裴子娟確有其人,現已跳槽至春城稅務局工作,故特令顧二等人即刻奔赴春城,傳喚裴子娟,深挖高淩峰的逃竄軌跡,不遺餘力地將其緝拿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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