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第一次誤闖白狼嶺,是事發突然,當時為了逃生慌不擇路,隻知道孤身深入,一個勁地往前衝,一心一念,想要甩掉身後如狼似虎般窮追不舍,玩命追捕自己的警察,所以枉自多走了許多彎路,熟路本可以一天時間抵達林場老哨所的,結果弓弦不走,走在了弓弧上,徒耗了兩三天的時日,其間還險些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這才曆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出嶺,來到地處人跡罕至的白狼嶺外圍的林場老宿營地——棚屋場。


    不過,這次再返九龍坡,可不能同日而語了,在這深山老林做了這麽些時日的“山大王”,對於白狼嶺的地形地貌,以及周邊方圓十裏的溝溝壑壑,我現在已經能夠做到了如指掌了。


    以前的挖藥人,為什麽大多能夠在峭壁絕崖上健步如飛,大爺告訴我,這沒有奧秘,也算不上是什麽稀奇絕活,主要就是道熟,輕車熟路,所以腳下生風走得歡實啊!


    從白狼嶺到九龍坡的這段密林深處的密林,宛如暗無天日的人間深淵和神秘莫測的天窟,是毒蛇猛獸集結盤踞的老巢,自古就是一條殺生的雷池,要想毫發無損地穿越這條生死線,沒有過人的勇氣和捷徑,幾乎就沒有生還的可能,時至今日,我每每想起那日不顧性命,舍得一身剮,冒昧地鑽進這片吃人不吐骨頭的生命禁區的時候,依然會有一種如芒在背毛骨悚然的感覺。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實卻是,我居然有驚無險地活著走出了這條不歸路,這在外人看來,似乎是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跡,是個荒誕不經的傳聞,因為,數百年來,的確沒有人走出過這片白骨累累,充滿血腥和詭異的叢林,我是一個唯一的例外。


    也許我是幸運的,或有救苦救難以慈悲為懷的菩薩,一直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庇護我,抑或是我若大爺所言的命硬,使我的生命不至於被一切惡瘴所吞噬,不管怎麽說,我從內心深處,依然要再次感謝上蒼的憐憫和眷顧,慷慨地賦予了我又一次生的機會。


    白狼嶺腹地,其實有一條鮮為人知的“之”字形羊腸小道,這是僅有老藥農和老獵人密不外傳的綠色通道,密道極窄,僅有一腳的寬度,隻能若時裝模特走秀般貓步前行,而且,入口和出口都十分隱蔽,沒有超凡的眼力和記憶力,很難辨識。


    從龍蹼穀一直扶荊而上,有一塊天生的飛來之石,橫亙在嶺穀之間,這塊巨石,就是白狼嶺臍道入口的起點坐標,從這裏開始,掉頭向東,默數一千五百步左右,三步一米,相當於五百米的樣子,即可抵達密道入口。


    入


    口處,有兩株形同“孿生”的百年老野山楂樹,這就是大爺所說的暗標,尋覓至此,就等於找到了停泊在蒼茫大海邊的一艘救生船,生命的彼岸,就在那一頭向你招手呢!


    俗話說,一迴生,二迴熟,這條“直通車道”,此前潛迴九龍坡時,我就已經走過一遭,今日卷土重來,可謂是故地重遊啊!


    心有寄托和念想,腳步就走得格外輕鬆,在這秋高氣爽的金秋時節,一路上也沒遇到什麽突發的麻煩事,來到老楂樹前,日頭才剛剛躥騰到中天,我比預定到達此地的時間,起碼足足提前了一兩個小時以上,若此順暢,這讓我非常欣慰,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自己的心上人梓茹了,我心裏就像吃了蜜漿,樂嗬嗬甜滋滋的,別提有都高興了!


    兩顆老山楂樹看起來的確有些年份了,樹幹粗壯,枝繁葉茂,皮色粗糙,碩果累累,熟透的山楂果掉落了一地。他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彼此“勾肩搭背”,攜手而立。


    春華秋實,紅彤彤的山楂果和飄落樹下的滿地黃葉融匯在一起,就像一副賞心悅目的油彩畫一樣,牢牢地吸引住你的眼球,令人流連忘返!


    景色再好,賞景的興致再高,我也不敢耽擱太久,我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九龍坡的梢腳下潛伏起來,等候天色黑定,在夜幕的掩護下,秘密迴到吳家。


    時不待我,我趕緊撿拾了些熟透的山楂果,以備不時之需,然後,一腳踏入密道,小心翼翼地穿越白狼嶺的心髒部位,繼續匆匆趕往九龍坡。


    關於這次逃亡路線的艱難選擇,但願大爺不會一語成讖,我之所以義無反顧地走上這條充滿危險充滿未知的路,其實是有我的苦衷的,梓茹似乎成了我這次冒險行動中,無論如何都無法割舍的“累贅”,因為她已經有孕在身了,肚子裏揣著我的骨肉,所以,我絕不能這麽絕情絕義,把她就這麽拋下不管,一走了之,相反,我一定要把她帶著一起走,走到越遠越好的地方,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尋常人家的平談日子……


    若此,既便是赴湯蹈火,既便是自投羅網,我也要冒死賭上一把,因為我心甘情願。


    還有,我這次沒有帶走儲遠誌的那包“髒東西”,亦屬迫不得已,因為這些不幹不淨見不得光的金銀細軟,帶在身邊實在是不方便,太紮眼,特別是在我現在處境岌岌可危四麵楚歌的非常時期,這玩意簡直就像是一個紙糊的火藥桶,一旦被人發現,授人以柄,也許瞬間就會招致毀滅性的災難。


    留在


    這令人望而生畏談虎色變的白狼嶺,神不知鬼不覺的,反倒是十分安全,我腦子裏繃緊的這根弦總算可以鬆弛一下,心窩子裏也落得一份清淨安逸和自在,也許待到若幹年後,時過境遷,一切風平浪靜消停下來,我打探到儲遠誌或他妻小的下落,再重返白狼嶺時,這樣的話,豈不就可以把這些見不得人的“玩意”,毫發無損的“完璧歸趙”了嗎?我的義道也最終可以圓滿收官了嗎?


    我為自己的“遠見卓識”而暗自竊喜。


    傍晚時分,炊煙嫋嫋,落日的餘暉,尚在天際的一隅綻放奇光異彩時,我雖有些筋疲力竭,衣衫不整,臉和胳膊也被荊棘劃破,傷痕累累,但是,阿彌陀佛!我終於如願來到了終點站——九龍坡的山腳根下,同上次一樣,我橫穿過茂密的路邊山林,迂迴到梓茹家後山坡的一塊大岩石後麵,悄無聲息地躲藏起來,並利用樹枝雜草作了些巧妙的偽裝,山下的人,無論從那個角度往上看,都不能發現我。而且這個位置,與梓茹家的屋脊是呈兩點一線的垂直方向,居高臨下,遠遠就可以清晰地看見吳家房屋的輪廓和後牆山溝上的小竹林。


    天慢慢黑下來,百鳥歸巢,人影晃動,狗吠聲此起彼伏,吳家房屋和廚房裏的燈光,也依次亮了起來,隱隱還會傳來鍋碗瓢盆發出的碰撞聲,偶爾間雜著吱吱的門軸轉動的聲響,吳家牛棚裏那頭倔強的牛犢子,也不甘寂寞,時不時地湊湊熱鬧,哞哞地吼上兩嗓子。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月亮掛上了樹梢,稀稀落落的星星,寥寥無地掛在天空上,窺視者漆黑一團的人間,有氣無力地眨巴著小眼睛。


    突然,吳家的那條大黃狗,汪汪地一個勁地狂吠起來,好像發現了什麽異物,在院壩裏撒開狗蹄子,發瘋似的四處亂叫。


    小竹林旁的鬆樹林裏,撲棱撲棱驚起幾隻斑鳩,奪命而逃般,奮力朝林子外麵飛去。


    不好!有情況,吳家周圍有埋伏!我心裏暗暗捏了一把汗。


    喧囂間,忽聽得吳家大門哐啷一聲響,好像有人從屋子裏麵走了出來,“噪吼吼啥呢?……誰呀?誰在外麵呀?”側耳一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飄入我的耳畔。


    原來,喊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梓茹她爸——我的老丈人吳世符。


    他這一聲吼,意味深遠啊!嶽丈這是發現異常,故意以斥狗的方式,向我報警呢!


    因為他知道,不定哪一天,我會同上次一樣,悄然現身吳家,他心裏擔憂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桅的航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色麥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色麥芒並收藏無桅的航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