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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峻山連夜提了審吳世符,這一審,就是通宵達旦,而這一迴,吳世符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似乎成心跟他冷大局座過意不去,打頭就給了他一個冷下台,不是沉默不語,就是眯著眼睛佯裝打瞌睡,要不就是一問三不知,直到冷峻山自己也扛不住了,哈欠連天,這才死了這條心,吃了個閉門羹,草草收場作罷。


    其實,冷峻山心裏也相當清楚明白,這吳家父女定是事前與高淩峰有什麽約定,串通好了的,他們的口供,一時半會是拿不下來的,昨夜一宿,吳世符這個老家夥,擺出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就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從傅毅的口中得知,吳世符這次被傳喚的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情形迥異,上次是主動交代問題,而且大義滅親,不留情麵地檢舉揭發了準女婿的詭異行徑,目的也很明確,說白了,他當時,就是一心一意想為自己的女兒戴罪立功,少受皮肉之苦而已,可現在,竟然軟硬不吃,狀若茅廁裏的石頭——又臭又硬,短短的幾周光景,差異若此巨大,這裏麵究竟有何貓膩呢?對此,在案情分析會上,冷峻山發表了自己獨特的看法,“……這說明了一個什麽問題呢?——這隻能說,在高淩峰轉移贓物到菜窖後,他至少下山迴到過任家莊一次,而且,這個時間,應該就在小魏菜窖查贓出現意外的當天晚上,因為傅毅第二天及時從菜窖現場起獲密碼箱的時候,高淩峰已經提前掉包了,這就是為什麽前日,在菜窖現場看到的塚石有人為翻動的新鮮痕跡的原因,那麽,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密碼箱裏的六萬塊禮金,究竟從何而來?難道真是若吳世符所言,是自家丟失的嗎?這些匪夷所思的現象,到底說明了一個什麽問題呀??”冷峻山欲言又止,他從首長坐席上,突然兀自站了起來,從容不迫地從衣兜裏掏出一包香煙,輕輕用巴掌拍了拍煙盒子屁股,從裏麵抖出一支煙卷兒來,直接叼在嘴巴上,接著又掏出打火機,啪的一下給點燃,火光一閃,從他擰緊的眉頭上掠過,“有誰能夠告訴我,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要不然,我們大家都會被這件事蒙在鼓裏的呢!……”冷峻山猛吸了一口煙,閉唇熏竅,待縷縷煙霧從鼻孔裏冒出後,他這才張口說話。


    “報告冷局,我認為這是吳世符說的謊話,這極有可能,就是他蓄意編造出的這麽一個騙局!……”阿市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竇罡,挺起胸脯,昂頭起立,鏗鏘有力地迴答道。


    “對!說得好!這不但是吳世符和高淩峰合謀的一個騙局,更是一場別有用心的陰謀啊!”冷峻


    山咬緊牙關,從齒縫裏擠出了這句話,對竇罡的判斷給予了肯定和讚許。


    “按照這個邏輯推理,那麽高淩峰非但安然無恙,而且就藏在九龍坡或者白狼嶺一帶,是狐狸,無論它多麽狡猾,尾巴總會露出來的,他自作聰明,以為我們會輕易中他的詭計,沒料到,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卻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冷峻山嘲諷道,鐵青的臉上劃過一絲陰冷的獰笑,殺氣騰騰的眼睛裏,滿是輕蔑的目光,“高淩峰喜歡鋌而走險,我推測,這小子還會故伎重演,伺機再返任家莊的,這對於我們來說,恰巧是個難得的機會,我們可以將計就計,來個守株待兔,張網以待,甕中捉鱉,為了不打草驚蛇,原計劃的搜山行動暫時取消,具體到各小組人員的調配分工工作,我看可不可以這樣安排一下……”冷峻山揚起臂膀,狠狠地扔掉了手裏的煙頭,抬起一腳,低頭把煙蒂踩滅,然後,又一屁股坐迴椅子上,對所有參戰的警務人員,作出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


    會後,傅毅被冷峻山副局長特意留了下來,為了迷惑躲在暗處的高淩峰,冷峻山授意老刑偵傅毅“放鴿子”,立即將吳世符父女當眾公開“釋放”,並安排車輛迅速將二人解返迴任家莊。


    一切準備就緒後,冷峻山又令竇罡等人請求茂縣同行提供支援,一同前往縣林業局調取了九龍坡區域的林地地圖,冷峻山要仔細看看,按圖索驥,找出高淩峰極有可能出沒的行動軌跡。


    冷峻山、竇罡、和傅毅組成臨時高層“三人團”,把九龍坡林區地圖平鋪在會議室的桌子上麵,在高倍放大鏡的幫助下,一寸一寸地用鉛筆細細標注,把搜尋到的,所有盤根錯節的數十條枝枝岔岔的路線羅列出來,然後一一“會診”,進行設疑除否分析,集中模擬推敲,最後,終於整合出一套切實可行的修正後的密捕方案,決定以吳梓茹為誘餌緊鑼密鼓地展開。


    就在行動綱領敲定的當晚,為了不引起高淩峰和吳家人的注意力,冷峻山將參捕人員精兵簡政,壓縮到八人,以吳世符的老宅為中心,按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每兩名隊員扼守一隅,彼此形成犄角之勢,這樣布局,緊急情況之下,四角可以連成一線,既可以相互唿應包抄合圍,又可以各守關隘,斷其退路。


    是夜,行動開始,一行人腰胯實彈上膛的短槍,經過偽裝,全部便衣出警,扮成當地老百姓的裝束模樣,或割鬆油的,或伐木的,或捕野兔的,或撿拾柴火的等等,這些人在天色黑定之後,務必到達指定地點潛


    伏蹲守,進入伏擊狀態。不過,冷峻山再三強調,抓捕過程中,必須活捉高淩峰,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擅自使用槍械,而且不允許當場擊斃此人。


    夜幕下的呂梁山,秋風瑟瑟,月光慘淡,任家莊東頭的老吳家燈影搖曳,瓦屋四周黑影攢動,闖入了好八個不速之客,後山小樹林的草叢中,靠近九龍坡的茅廁邊,院壩前的田壟裏,放置農具雜物的偏房裏,都不約而同地成了他們的戰略要地。


    屋裏,吳梓茹靜靜地坐在牛栓子曾經下榻的床鋪上,瞪著一雙空洞憂鬱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發呆,兩進宮,抓了放,放了抓,她的確被折騰夠了,在封建迷信思想濃鬱的晉西鄉下,一個人,特別是女人,最注重的就是名聲和節操,一個黃花大閨女纏上官司,這在農村叫作“鬼扯腿”,誰沾染上了誰倒黴,吳梓茹受到自己的夫君牽連,連蹲兩次號子,早已讓吳家人乃至整個宗族蒙羞,若不是吳梓茹堅信牛栓子是清白的,若不是她還刻骨銘心地深愛著他,想死的心,恐怕她早就有了。但是,理智告訴她,自己不能這樣自行短見,她一定要為自己心愛的人努力地活著,不管遇到什麽危難境地。


    吳梓茹在押期間,吳世符之前與高淩峰之間的摩擦與最後同盟共守的插曲,直到現在吳梓茹一無所知,老父吳世符對此諱莫如深守口如瓶,之所以要這麽做,他有他自己的想法,這麽做,主要是怕自己的閨女擔驚受怕,再者也怕她一個女孩家經不住威逼利誘,走漏了風聲。


    在另一間主臥裏,吳世符同樣也沒有酣然入睡,他依偎在床上,正反思者今天突然被放迴來的事,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他在琢磨著這件怪事,揣測那些東北大漢們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放虎歸山,是欲擒故縱呢?還是自己父女倆的確對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他們失去了胃口,為了省點牢飯錢,這才一腳把他倆給踢出去呢?吳世符煩不勝煩,急得直撓頭皮,滿腦子裏都是這些烏七八糟的蹊蹺事,不過,他總覺得這事事發突然,絕不是一件什麽好事,單憑與這次新來的黑臉大漢在審訊室對峙了一宿,他就覺得這家夥實在是厲害,若不是自己堅守在最後一刻,差一點就被這老小子給嚇唬得招供了,值得慶幸的是,他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高淩峰什麽時候會突然迴到家裏,老實說,他自己也拿不準,但是,吳世符內心裏卻祈禱著高淩峰千萬千萬不要下山,因為他憑直覺,這撲朔迷離的亂象背後,興許厄運很快就會不期而至接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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