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翻滾,不多時,現出廣禎的身形。


    隻見她已現出真身,全身上下包裹著一道金光,好似盔甲一般將她嚴嚴實實地護在其中。那些黑霧與金光相觸,便自動向後退避,好似遇到了克星。


    廣禎隨意地在黑霧中漫步,走走看看,白麵上滿是驚奇神色。那枚令牌在其身前懸浮,其上有一道光影放大,正好在廣禎麵前展開。光影中,按照一定的方位排布著數條金色線路。廣禎正沿著其中一條探索,隻是偶爾在線條交叉處,遲疑地站立半晌,最終選了一條繼續前行。


    如此這般,她在黑霧行走的速度就比張塵要快許多。張塵一連十數日才摸索著行了三十餘步。而在廣禎腳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輕鬆地邁出了數十步。直到一麵黑牆堵在麵前,廣禎這才詫異地停下。


    這自然就是張塵遇到過的那倒流墨河。有那令牌在手,短暫詫異之後,廣禎隨即嘴角一挑,已知當麵之物是何來曆。


    “月魄流光陣!”


    立在原地觀瞧了半晌,廣禎目中精光閃動,最後隻得輕輕搖頭。令牌對此有詳細說明,此是上古大陣,全賴此間幻月的月華為其提供靈能。因此,即使無人主持,其曆經萬年也不會崩塌。


    廣禎抬頭看看天上,黑霧彌漫,就連她也看不穿那幻月在哪裏。也許,是在這大陣內部?廣禎心想。


    她再次細細研讀令牌中相關內容,見其警告道,此陣能吞噬修士神識,一個不小心就會令人神魂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這既防備有人自外而內探查,又能陰人於無形,端是厲害。


    此外,即使是靈尊修士,若不明此中陣禁而擅自闖入,其結局也隻會是形銷骨立,神魂寂滅。


    見此,廣禎倒吸一口涼氣,不由得就要抬起腳步,向後倒退。隨即又想起不能亂走,一隻腳抬起又放下,看一眼麵前那巨大的黑色屏障,其中墨霧翻滾,更添一分驚心動魄。


    廣禎心有不甘,自己本命是一頭無影龍,一向慣於破禁闖陣。越是難破的禁製,越是難闖的陣法,越是能激發她的鬥誌。可是,她立在陣前聚目凝神半晌,最後還是退縮了。


    令牌中並無此陣陣禁排布的指示。也許,近萬年來,這從來都是不傳之秘,後人根本無從知曉。


    “也好,連我都進不去,那小子更不可能進得去!”廣禎悻悻地道,“至於三叔所說,探索神塚一事,不如就等那廣祺來闖吧!”


    說完,她又一次端詳起令牌中金色線路,慢慢轉身,自這月魄流光陣前離開,又向別處尋去。


    張塵仍端坐在陣前。這幾日,他倒是也向旁側挪出去了兩步。不過,所見與之前幾無二致。他一下子便泄了氣,這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還真是夠煎熬的。


    他渾然不知,人家已然潛入此間來尋他。若是知曉,恐怕早就故意走錯一步,退出這神秘之地,哪裏還用得著這般小心翼翼。


    這樣又過了三日,張塵幹脆在原地盤坐,靜心斂神,一心一意就當在此避難。總歸,他堅信對方是不可能發現此處的。畢竟,他也是花了兩年多才無意中窺見此間秘密。


    憑著有那令牌在手,廣禎很快將周邊相當大的區域極為仔細地搜索了一遍。此處似乎比那曲水秘境還要廣闊,而廣禎一開始連續選錯了其他岔路,若非如此,二人怕是早就遇上了。


    盡管如此,廣禎在行出一日之後,終於覺出不對,便調頭迴來重新搜索。果然,一日之後,透過重重迷霧,她便隱隱約約地感知到了張塵的氣息。


    她知張塵神識強大,且極是機敏,因而也不去過分迫近。她悄然站立,微一抬腕,腕上那道靈蛇印記跟著便光芒微露。稍傾,那道靈蛇印記便似活過來一般,從她腕部慢慢遊了開去,潛入迷霧之中。


    靈蛇在迷霧中緩緩穿梭,並不直接撲向張塵,隻在他身後緩慢地遊走。所過之處的空間好似被人穿針引線一般,竟悄然織就一張無形的大網。那大網越織越大,竟覆蓋了除墨河方向之外張塵身側各處。


    見羅網成型,廣禎麵色一鬆,駢指一點,那大網便已發動,向張塵所在之處收束而去。


    那靈蛇印記自無形之網中脫離,飛射迴廣禎腕上,重又恢複成環狀。張塵此刻終於驚覺,他倏地從地上站起,眼見身周迷霧中隱隱綽綽地有流光的影子在躥動。雖然沒有見到廣禎現身,他也知道對方此刻已追過來了。


    他冷冷一笑,抬腳就要隨意跨去一步,進而從此間脫出。但他隨即又止步,若是如此,對方亦可如此行事,那豈不是仍然在對方追擊範圍之內?


    可是,周圍那流光範圍越縮越小,就連頭頂上也是如此。明擺著,對方已然布下天羅地網,自己早已不知不覺深陷其中。


    不行,不能就此束手就擒!張塵目中神色一定,就要舉步跨出。恰在此時,頭頂上的迷霧一陣急遽地翻滾。伴隨而來的,竟是一聲自遠而近的悶雷響起。這聲響初時還小,被那墨河的波濤聲掩蓋。就在張塵愣怔的時刻,雷聲越來越大,到最後竟“哢嚓”一聲在張塵頭頂炸響。


    響聲過後,頭頂迷霧漸漸消散,就連其中的流光也已全然消失不見。


    張塵心中一喜,索性放下腳步,靜觀其變。反正,就算此刻遁出此處,對方也會如影隨形地盯上自己。


    雷聲過後,迷霧消散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廣。頭頂上竟逐漸明亮起來,很快,就好像早晨的陽光驅散黑暗一般,一道霞光從天而降。緊跟著,一道接一道霞光打下來,將此間迷霧驅散幹淨。隨之被驅散的,還有廣禎暗中布下的羅網。


    張塵這才看到,十數丈開外,廣禎身形大露。隻是她此刻也顧自目瞪口呆,目中驚疑神色畢露。


    隻一眼,張塵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看來這變故並非對方作出。下一刻,他轉念一想,此間迷霧消散,莫非這空間已是可以自由遁行?


    顧不上多想,趁著對方愣怔,張塵舉步就向另一方向急遁。


    所料不差,隻見那墨河仍在自己身側,看來自己並未被傳送出去。他於是便幹脆禦出驚鴻劍,正要施以劍盾之術,卻見那遍布各處的霞光,由早前那綺麗的玫瑰色一變而為金色。


    金光普照,墨河中那墨汁似的濃霧閃出流溢的黑光。隨著金光大放,那黑光流速漸漸停滯下來,最後竟全然不動。那墨河向上噴薄的勢頭跟著也一下子停了下來。


    張塵不由得停下驚鴻劍,驚疑地看向身側,隻見墨河中斷流的一刹那,一道道金光打在其上,竟從中剝蝕出點點孔洞。


    如春陽融雪一般,墨河屏障上,孔洞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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