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十日,張塵收功起身,鄭重地向左前跨出一步。


    穩穩落地之後,他長籲一口氣。這些日子,連續運轉迷離之眼,攏共又向前邁出了七步,張塵已是覺得心神俱疲。


    盤坐在地,他打算好好地休整一番。將心神緩緩沉入本命空間,剛要屏氣凝神,張塵便聽到耳畔傳來陣陣急流湧動的聲響。


    剛剛入定的心神隨之一陣激動,又躁動起來。自發現這秘地以來,自己幾乎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所過俱是石製地麵,所見皆是茫茫黑霧,似乎這裏是一個沒有盡頭的霧海。


    現下終於有變化了!


    耳畔聽得這滾滾波濤聲,想來也是一條大河。是不是終於能夠穿過迷霧了?想到此,張塵不由得精神一振,略略休整之後,便又抖擻地繼續前行。


    三日後,張塵靜靜地立在一道屏障麵前,目露驚奇。


    麵前那屏障,赫然是一條波濤翻滾的大河。不過,這浪濤卻是從地麵直向天空奔流,猶如一道巨大的墨汁噴泉。


    仔細一看,河中並無一點一滴的水,卻盡是濃稠如墨的黑霧。這霧比身側所見要濃厚得多,此刻如浪趕浪一般扶搖直上,延伸到不知其高的所在。那震耳欲聾的聲響,就來自這其中的“浪濤”。


    向左右看,河麵幅展也向兩側黑霧中延伸,三丈開外又被迷霧覆蓋,隻聞巨大的浪濤聲傳來。


    張塵這一刻有點呆愣。


    他見過九公山的紅色小溪流,見過黑水營的黑水河,也見過詭譎壯闊的灃水河,卻還是為眼前這場景所震撼。


    緩過神來之後,張塵將迷離之眼運轉到極致,兩道靈光如電射向這倒掛的墨河河麵。此前以此衝破黑霧時,雖然艱難,畢竟還屢有寸進。然而,現下這兩道靈光與墨河相接,卻像是一頭撞在了大山上,竟無法撼動分毫。


    直到頭暈目眩,依然徒勞無功。張塵悻悻地收起迷離之眼,試著將神識放開,謹慎地投向麵前墨河。


    神識剛一沾染這翻滾的墨汁一樣的河麵,他便覺心神一陣刺痛。還要再深入的時候,就像有一股莫大的吸力從中生成,迅速地將這一縷神識拉拽進去。


    張塵心神巨震,已是吃痛不已。他急忙禦出星淵劍,一式意遲遲發動,果斷將自己的這一道神念一斬而斷。


    收劍在手,張塵一屁股坐在地上。方才這一次試探,他的神魂竟明顯被削弱了少許。


    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自己剛剛覺醒為靈士時,在荒原上被那麵具靈士用詭異靈光追擊。


    他暗自心驚,看來這墨河是一道陣法屏障,防護極為森嚴。


    對麵是何情形,自己一無所知。但他清楚,對麵或許就是此無稽之地的秘密所在。


    可是,要怎麽才能過去呢?


    略一思忖,他從袖中掏出一把一指寬的飛刀,與此前那把一模一樣,顯是得自同一人。


    駢手一指,飛刀躍至胸前,其上藍光閃閃,已是靈力充沛的狀態。張塵毫不猶豫地一點指,飛刀便直射向墨河之中。


    與迷離之光不同,飛刀一頭劈開河麵,便紮了進去。張塵心中一喜,若是自己禦劍防護一二,是否也可以飛身穿過著墨河呢?


    正憧憬著,就見飛刀藍光一閃,一閃,又一閃,隨即便全然泯滅了。張塵不敢將神識附著其上,但見那藍光消失,已知那把飛刀已然陷落。看樣子,其進入墨河之中的深度,不過剛剛沒過刀把而已。


    他知道,若是自己冒險進入,估計也是同樣下場。


    看看兩側,又抬頭向上,除了黑霧彌漫,一無所見。


    能走到此處,已是費了張塵九牛二虎之力。而這墨河似乎流布極廣,他不敢想象若是沿著它繼續探索下去,得要費多大的心血。


    更何況,怕是入口還沒找到,自己一個不小心反倒被傳送出此間,豈不是又要羊入虎口,被人家守株待兔了嗎?


    這下可真是進退兩難了。張塵隻覺得頭疼欲裂,已是少有的精神不支之態。


    所幸,與這墨河侵蝕神識不同,身周彌漫的黑霧近身時,自己的心神雖有微涼之感,久之卻並未覺出有何侵害。


    與外界相比,此處盡管不能吐納靈氣進行修煉,暫時倒也沒有什麽危險。想到此,張塵便放下雜念,一心一意恢複心神要緊。


    幻月神塚外,廣禎現出真身,盤坐在樹冠之上。掐指算來,此處日升月落,倒已過去十數天了,那小子竟然還潛藏不出。莫不是,真有什麽門道進了神塚內部了?


    廣禎心下一驚,這幻月神塚乃紫寰界秘辛,僅龍廷及五大靈域高層修士略知一二。她也隻是為進入曲水秘境作準備,才有意收集了相關訊息,從而有所了解的。


    然而,就是在龍廷的古籍記載中,對之也語焉不詳,隻是稱其相當詭異。又一想,這羅天境中,古籍珍本時有麵世,難保這小子不會因此而掌握了入門之法。


    不過,又一轉念,若是如此,此人怕早就躲進其中了,如何還會等著自己來追殺於他?


    此人說來倒也有點能耐,說不定此刻正在神塚外圍潛藏呢!


    正思忖間,隻見兩道靈光如乳燕投懷一般射向她。廣禎抬手一摘,便將其一一擒在手中。


    一道靈光是一枚靈符,另一道卻是一麵令牌。廣禎辨別了一番,激發那枚靈符,並附於耳邊。片刻之後,她嘴角輕挑,以兩指捏住那一麵令牌,目中點漆一般的瞳仁亮晶晶。


    “還是父王思慮周祥!”她輕輕一笑,自語道。正要將這令牌激發,就見又一枚靈光飛至。


    廣禎依樣擒來,附耳傾聽。將靈符放下,她嘴角一撇,口中輕蔑地道,“三叔也太看得起我了,竟要我一個小小靈師將這幻月神塚收為龍廷所用。哼,不過,取那小子神魂一用嘛,倒可一試。也算是有個交差的,畢竟,這也是他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啊!”


    當即,她手指輕搓,靈符化作點點靈光消散。緊跟著便自樹冠上躍下,行至張塵曾經消失之處,繼續將此前那枚令牌激發。


    令牌上由小及大,浮現出一片靈光氤氳的地圖。隻見其中點線縱橫,山川河流,村舍城鎮,標記詳備。


    與此同時,令牌上一道靈光射入她的額頭。廣禎周身氣息隨之一變,此前的輕盈活潑立刻被一股冷漠寂然的氣息代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就連廣禎也眉頭一皺,臉上不自然地露出嫌惡的表情,似是對此突變極不適應。她默然靜立,感覺自己前後竟猶如陰陽相隔一般。


    待稍稍適應之後,她又覺此舉倒也好玩得緊,不由咧嘴一笑。隻見那宜嗔宜喜的絕美麵孔,早已變得慘白一片,那本來嫵媚動人的微笑,此刻看來竟陰森可怖至極。


    裙擺一移,變化後的廣禎便自一片靈光波動中消失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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