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別走!”他強忍著腹部的疼痛,將她禁錮在懷中。


    “不要,放開我,我們不該這樣……”她驚慌失措地將握緊的雙拳抵到他的胸膛上。


    她好怕,好怕他會再次吻她的唇,這樣的失控,她絕對不要再經曆一次。


    她怕自己會沉淪在其中,而無法自拔。


    她不要!


    她也不想!


    她不能嫁給他,也不能愛上他,因為她還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可做。


    她有著割舍不掉的事情。


    他卻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我的傷口,又裂開了!”


    雖然那傷口很淺,不會致命,但也是傷口,撕裂後,會流血,會痛。


    她淡定地拿開他禁錮自己的手,起身,穿上棉衣,第三次幫他處理他的傷口。


    她覺得自己真是沒得救了,這個男人剛剛還在輕薄她,他奪走了她的初吻,可是她現在竟然一點也不生他的氣。


    她隻是驚慌,隻是害怕,或者……那是害羞。


    她想,她沒救了,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一個女人,也隻有喜歡上一個男子的時候,才會在被這男子輕薄了以後,不會想要殺他。


    她忙了半個時辰,終於將他的傷口再次處理完畢。


    幸好他說的早,才沒有弄髒被子,不然的話,現在他們兩個都沒有被子蓋了。


    她給壁爐裏又添了一些木柴,這才爬上床,淡定地躺到他身邊。


    “我不會嫁給你!”她在他耳邊輕聲道。


    他眉頭緊鎖,沒有吭聲,心中卻很不喜歡她的固執。


    “對不起,我從來都不會保證我做不到的事!”讓他向她保證這樣的事,還不如讓他的傷口直接裂開,流血致死呢。


    事實上,若非他現在身上有傷,恐怕會對她做得更多。


    他已經確定了她便是雪衣,又怎麽可能會輕易地放過她呢?


    “你這人……好無恥!”她懊惱得臉都紅了,搞不懂世上怎會有人這樣的厚顏無恥,而她,卻偏偏喜歡上一個這樣厚顏無恥的男人。


    “曲陌……”他認真地叫著她的名字。


    不知道為何,聽著他這樣認真地叫著她的名字,她的心一顫,竟連手腳都有些發軟。


    他很認真地說:“如果你真的覺得我無恥,可以殺了我,我不會反抗!”


    聽了他的話,她不禁小小地吸了口氣:“你在胡說些什麽?”


    她是大夫。雖然跟著師姊學了些武功,但是自小便隻知行醫濟世,從來都沒有殺過人,他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怎能叫她不驚慌?


    他薄薄的唇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既然你舍不得殺我,那我就當你答應嫁給我了。”


    “我……”她突然發現,自己素來還算伶俐的口舌,在他的麵前,似乎一點都施展不出來。


    他忍著腹部劇烈的痛意,抬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龐。


    她的身子忍不住輕顫:“你……你不要亂動了,不然等一下又會牽動傷口。”


    說完,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該死,她到底在說些什麽啊?


    她應該義正言辭地告誡他,不許再輕薄自己的,可她怎麽說出口的卻是關心他的話?


    她一定是病糊塗了,到現在都沒有清醒才對。


    他失笑。


    借著壁爐裏的光,她可以看清楚他臉上的笑意,心中湧出莫名的惱怒。


    “你笑什麽?”


    他仍是笑,然後用力收緊手臂,將她整個人擁進懷中,在她耳畔輕語道:“睡吧!別怕,在我傷好之前,我不會再碰你。”


    “那你傷好以後呢?”她本能地從他的話中抓到了語病。


    “等我傷好以後,你就知道了。”他故意逗她。


    “你……無賴!”她很少同男人打交道,但是卻也知道他的言行到底有多無賴。


    “我會好好待你。”他在心裏暗暗發誓,這一生,絕對不會再叫她受任何的委屈。


    不管是來自他的,還是旁人的,他都絕對不會再叫她受半點委屈。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地開口道:“為什麽想娶我?”


    他理所當然地說:“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


    她有些不信地發出一聲嗤笑,澄淨的眼神忽然銳利地迎上他的視線:“你的心裏有一個女人,卻在對另一個女人說喜歡,你不覺得好笑嗎?”


    他沒想到,她竟然是在糾結這樣的事情,不禁有些懊惱,可是他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同她解釋,他認為,她就是雪衣。


    第一是因為,她不知道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說了出去,她能否相信。二是因為,他實在沒有法子告訴她,自己的前世,是怎麽傷害她的。


    “我自認不是什麽絕世大美女,是不可能讓人一見就會非我不娶。”她淡淡地說著,翻了個身,用後背對著他,隻是娓娓的聲音一直響起在寂靜的屋內。


    “我不需要你用這樣的方式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我是醫者,你是病患,你我的關係,僅此而已。”


    他凝視著她身後散落在枕頭上的秀發,忍不住就抓起一縷,纏在手指上把玩。


    或許,是他有些急了。


    她才剛剛見到他,彼此還沒有熟悉,他就鬧著要娶她,也的確有些孟浪。


    好吧!反正他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以同她耗。


    他就不相信,她會真的舍得拒絕自己。


    反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此生此世,她的男人隻能有他一個。


    就算她有未婚夫,他也沒打算放過她。


    說他霸道也好,說他無恥也罷,之所以有如今的秋宛塵,都是為了她。


    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阻擋他和她在一起。


    找到她,娶她,然後好好地疼她寵她,便是他再世輪迴唯一的目的。


    至於判官說的那些什麽讓他拯救世人的任務,隻不過是順便而已,若沒她,他就算把地府全都砸了,也不會再來這人世間走這一遭。


    清晨睜開眼睛,身邊不再是空蕩蕩的,而是多了一個男人,這種感覺,很驚心。


    她先是嚇了一跳,幾乎想要抬腳把他踹下床,但是渾濁的大腦卻在瞬間清明起來,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他強迫她和她睡一張床。


    然後他自作自受地傷口裂開。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看著他俊朗的側臉,臉上的笑容又漸漸凝結。


    從她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長得很好看,他的五官仿佛就是造物主的恩賜,每一處都是那麽的恰到好處,俊挺的眉,微凹的眼窩,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以及臉龐剛毅的線條,每一處都那麽好看,那麽的讓人傾心。


    他的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是卻沒膽子。


    她怕驚醒他。


    便是這個男人,昨天晚上同他講,說他會娶她。


    而她還拒絕了。


    她想起自己拒絕了她的求婚,心中又有些黯然。


    可以嫁給這樣一個男子做妻子,怕是這世上所有女人的心願,可是她卻拒絕了。


    她苦笑著,趁著他還沒醒,想多看他幾眼。


    因為他醒了,她就不敢再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了。


    “你看夠了嗎?”他突然開口,嚇了她一跳。


    她本能地緊張,有一種剛剛做了什麽壞事被抓到的心緒:“你醒了?”


    “嗯!”他扭過臉,看著她,驀然一笑。“火快熄了,我去加些木柴。”


    她猛地想起來自己竟然忘了這麽重要的事,這麽冷的天,壁爐裏的火若是熄滅超過半個時辰,屋子裏便會凍得要死。


    他披了衣裳下床,往壁爐裏丟了很多塊木柴,然後在木柴的劈啪聲中迴到床上。


    從今天開始,他決定自己要好好養傷,不然的話,就連吻她都是一個艱巨的任務,更遑論疼她寵她。


    她和他詭異地生活在了一起。


    自從那一夜,他再也沒有輕薄過她,隻是每夜摟著她睡覺,用他的體溫溫暖她。


    她反對過,可是卻掙脫不開他的懷抱。


    這個男人,武功高得可怕。


    說實話,她有些上癮。


    對他的懷抱上癮。


    每一夜,她聽著他的唿吸聲和心跳聲入眠。


    她不止一次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在用這樣的計策來讓她戀上他的懷抱,從而達到娶她的目的。


    可是每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她就會覺得自己想得太多。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每個夜晚,在她睡著之後,身邊的男子都會偷吻她。


    他變得很乖,不再亂跑,每天都乖乖地等著她的服侍。


    她的感冒好了。


    他的傷也漸漸地好了,至少傷口不會再動不動就裂開。


    隻有外邊的風雪依舊。


    她一如既往地睜開雙眼,身邊冷清清的,那個如火爐般可以溫暖她的身體不見了。


    “秋宛塵?”她驚慌地坐起來,大聲地叫著他的名字,以為他丟下她走了。


    “我在這裏,怎麽了?”身後傳來他熟悉的嗓音。


    她扭頭望過去,見他出現在門口,身上裹著她的圍裙。


    本能地鬆了一口氣,她看著他:“你在幹嗎?”


    心中覺得好笑,自己剛剛幹嗎要那麽緊張?他若是走了,豈不是讓她少了個麻煩?


    “幫你煮早飯。”他淡定地說著,走進來,撩起圍裙擦了擦手,走到壁爐邊。


    她的眼神隨著他而動,這才發現,壁爐邊支著幾根竹竿,竹竿上,是她的棉衣。


    他將她的棉衣從竹竿上拿下來,丟給她:“趁著剛剛烘暖,快點穿上。”


    說完,他便轉身出去了。


    她看著被他丟在身上的棉衣,微怔了一小會兒,伸手把棉衣抓了過來,用手摸摸棉衣的裏側,暖暖的,就像他的身體。


    心中,突然湧出一股暖流。


    從小到大,除了娘和師姊,從未有人對她這樣好過。


    即便是娘和師姊,也從來沒有為她做過這樣的事,這樣貼心的事。


    她穿上被烘得暖暖的棉衣,再也沒有冬日清早穿衣裳時的瑟縮。


    她剛剛將衣裳穿好,他已經走了進來,手上端著銅盆,盆裏的水尚自冒著熱氣。


    “來,洗把臉,漱漱口,就可以吃早點了。”他招唿著她,一切都那麽自然,這一切,仿佛他已經做慣。


    她迷迷糊糊地在他的指揮下洗了臉,漱了口,他撤下銅盆,按她坐在簡陋的梳妝台前,讓她快點梳頭。


    她手上抓著黃楊木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自己的發絲,看著他忙碌地將一隻熱氣騰騰的瓦罐搬進來,放到桌子上。


    瓦罐裏飄出米粥的香氣。


    她的肚子忍不住就咕嚕咕嚕地叫起來。


    他看她還沒有梳完頭,大步走過來,站到她身邊,拿過她手中的黃楊木梳,小心翼翼地幫她梳理著發絲。


    “喂,你……”她有些不習慣,想要抗議。


    “噓——”他卻輕聲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輕輕地幫她梳理著發絲。


    遇到打結的地方,他會輕輕地把打結的發絲拆開,動作溫柔到不行。


    她坐立不安地坐在那裏,搞不懂這男人到底是想怎樣?


    她明明已經拒絕他了,她明明已經告訴過他,她不會嫁給他。


    為什麽他卻會為她做這樣的事?


    他竟然會為她梳頭,為她挽發,天知道這是隻有當丈夫的男子為妻子才能做的事。


    他手腳麻利地為她挽了她平常都會挽的如意髻,然後拉著她的手,帶她來到桌邊,同她一起坐下。


    他盛了兩碗粥,她一碗,他一碗。


    還有一碟小鹹菜,是很普通的蘿卜幹,她自己醃的。


    “你的傷……”她忍不住問。


    他扭臉朝她小小:“已經不礙事了。”


    “那還是小心一些的好。”她關心地叮囑他,又覺得自己有些羅嗦,於是悶悶地垂下頭,簪子上鵝黃色的流蘇垂了下來,在耳邊,一晃一晃,竟然亂了他的眼,也亂了他的心。


    他忍不住伸過手,撥開那條流蘇,用雙手捧起她的臉,她的臉好小,他的手掌可以完全地將她的臉孔包裹起來。


    她有些驚慌地望著他,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臉孔,唿吸一陣紊亂。


    她明明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要答應他的求婚,她不要嫁給他,可是她的心思卻不受控製地飛到他的身上。


    她一直都在想,這個家夥,到底為什麽要吻自己?


    他……會喜歡她嗎?


    她不確定地想著,應該……不會吧!


    畢竟,他最愛的女人,名叫雪衣,已經死了。


    她呆呆地坐在壁爐邊,看似專注,實則滿腦子胡思亂想地翻動手中一本已經被她翻到爛的醫書。


    看醫書是她唯一的消遣,偶爾她也會吹吹笛子。


    她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每次她吹那首《紅塵怨》的時候,他都會哭。


    雖然他總是掩飾,但是她發誓,她真的有看到他的眼淚。


    所以她現在都不敢吹那首曲子了。


    他又在看她了,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她。


    從他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開始用那種莫名的眼神看著她。


    一開始,她被他看得發毛,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但時間長了,她便習慣了。


    她姑且可以將他的眼神理解為深情款款。


    他說過他會對她負責,他會娶她,或許,他是在用眼神醞釀對她的感情。


    他就坐在她身邊,唇角勾著一抹淺淺的笑,靜靜地凝視著她,凝視著她的一顰一笑,所有的一切


    天知道他同她相處的時間越長,越能發現更多她和雪衣的共同之處。


    她特別喜歡吃烤紅薯,或是烤土豆,她不喜歡吃胡蘿卜。雖然每次煮飯的時候她都有吃,但是每次吃的時候都會皺眉頭。


    她就連常用的手帕上繡的花樣都和雪衣一樣,潔白的絲帕一角,繡著幾朵淡黃色的小雛菊。


    她還喜歡發呆,總是喜歡看著一樣東西,然後就是茫然地看著那樣東西,一直看一直看,沒人知道她腦袋裏在想什麽。


    其實他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在胡思亂想。


    “你覺得無聊嗎?”他抬手,有些親昵地拂開她額角散落的發絲。


    她很久沒有洗澡了,每天隻是燒些熱水擦身,沒有洗澡,也沒有洗頭發,所以發絲有些油膩。


    他也是。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想洗個澡,可是她不好意思,因為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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