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傳來了遺族人驚慌的喊聲:“那怪物又來了!”


    “快到神龕去!快啊!”


    “嗚嗚”


    陵遊微微偏頭,傾聽著妖物悍然出水的聲音,蹙眉擔憂道:“真君,那怪物又出現了!”


    族長也震驚道:“昨日才過了滿月之夜,這怪物怎麽現在便出來了?!”


    螺珠黯淡無光,族長佝僂下身軀,泣聲道:“還望真君救救我們!”


    微生斂下眼中驚詫的情緒,周身符四散而出形成了一個保護的結界。他微微偏過頭,沉聲道:“魈!”


    和璞鳶應聲而出,少年好看的眉眼鋒利沉著,儺麵覆於麵上:“魈領命!”


    金翅鵬王化作一道疾風,在戰場中鍛煉得越發靈敏強悍的身體在疾行的風中蓄力,朝那出水的怪物發起驚天的一擊!


    “吼”


    作亂的怪物的確是一副似魚似蛇的怪樣,背部卻生有堅硬的外殼,暗紅的眼睛中滿是暴虐,在受到攻擊之後便迅速將注意力放在手持鳶槍的少年仙人身上,露出尖利的獠牙。


    微生拿著螺珠沉默不語,靜靜觀戰,若陀在一旁讚歎道:“魈的實力又強了不少。”


    以若陀的實力,若是出手必然能直接將這妖魔拿下且置於死地,但這種場麵沒有必要讓他出手,而微生又是典型的不善戰鬥,這等降妖伏魔的任務便隻能落在少年仙人的身上。


    不過,單憑氣息來看,這妖物也的確不是魈的對手。


    微生的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低聲道:“畢竟有名師指導,又有不少實戰經驗。”


    若陀悶聲笑著調侃了一句:“你不也是有著名師指導嗎?”


    微生:“......法師不玩武鬥,你看留雲他們的戰鬥力強不強?”


    “歪理!摩拉克斯與歸終都是兩麵都擅長吧?”若陀無奈道。


    “他倆都是魔神,我又不是!”微生非常的理直氣壯,“而且你這位龍王好像也沒有那麽擅長法術吧?尤其是那種精細的,無論是我摩拉克斯教你還是我教你,你都不怎麽開竅!個人有個人的天賦。”


    若陀挑了挑眉,行吧,你說的有理,他倆都白費了名師的教導,摩拉克斯看了都直搖頭。


    兩人低聲互相鬥嘴的時候,魔物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動作越發瘋狂起來,堅硬的身體在顫抖之後,猛地卸力撞在結界之上,勤懇除魔的少年仙人眉眼一淩,破空擲出的和璞鳶也發出一聲啼鳴,將妖物的身體貫穿出一個可怕的孔洞!


    淤泥般的血液自怪物的傷口中瘋狂用處,將流淌著斑斕月華的濯月澤染成怪異又帶有腥臭的顏色。


    見到這一幕的族長驚駭地睜大了眼睛,驚喜道:“陵、陵遊”


    陵遊平淡地“嗯”了一聲,麵上沒有半分侵擾族人已久的妖物被除去的喜悅之情。


    躲藏在神龕附近的遺族人們紛紛露出了歡欣的神色,因為這妖魔的存在,就算有著螺珠的保護,他也仍舊們損失了不少族人,現在總算是除去了!


    然而,即使被和璞鳶刺穿,那妖魔也並未立即殞命,在喘息了片刻之後,暗紅的雙眼卻是緊緊盯視著微生手中的螺珠,全然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度!


    但魈卻是並未再留給怪物更多喘息的時間,他微微躬身,重歸他手中的鳶槍舞得獵獵生風,他雖是人形,但卻如同一隻扇動遮天蔽日羽翼的猛獸,將看中的獵物一寸寸撕碎!


    待遮蔽眼簾的風暴平息之後,被不斷騰飛的汙色水霧遮擋住視線的遺族人們終於是看見了被勇猛的少年仙人一擊沉沒入水中的怪物,發出了欣喜的歡唿。


    少年仙人微微喘著氣,在迴歸之後被微生拍去身上沾染的血腥煞氣,又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護者一般,安安靜靜地站在微生的身後。


    在心中巨石落下之後,饒是未來可能要歸入歸離集,遺族人也仍舊歡欣地準備著一場要明日慶祝的宴會。


    微生三人在遺族人的盛情相邀之下暫且留在濯月澤,然而在入夜之後,幾乎同時出門的微生與若陀卻是因為遮掩氣息太厲害而撞在了一起。


    “嘶你去偷雞摸狗嗎?!”微生與若陀同時怒道。


    稍晚一步的魈有些尷尬:“呃真君、龍王大人也是去查探那怪物嗎?”


    微生瞅了一眼若陀,沉聲道:“遺族人從水底裏挖出來的並不是螺珠,而是人的眼球。”


    第95章


    微生將白日裏從遺族人那裏得到的螺珠取了出來,扔給若陀。


    若陀驚異地接過螺珠,同樣也探出力量去查探螺珠的虛實,在虛無的混沌之中,一雙冰藍色的眼睛與遠古的龍冷漠相對,但那孤高的神性卻仍舊是比不過龍王本身能帶來的威懾,退避地閉上了眼。


    若陀驚詫道:“裏麵封印了一個魔神的殘念?”


    雖說驚訝,但也到不了駭然的程度。畢竟若是殘念所屬的魔神還活著,當他們窺見那雙眼睛之時,充滿冰冷神性的眼睛必然是會恢複光彩,憑借殘念與他們相對的。


    而這螺珠中的殘念隻是過往的一段影子,並無任何生機可言,更遑論能傷到他們。


    這也就說明了一個結果,螺珠中被封印了一抹殘念的昔日魔神早已死去,隻留下了空洞的殼子。


    “裏麵氣息駁雜,又有血氣相隨,分不清是哪一類的魔神。”若陀搖頭道,“不過,既然那魔神的殘念被封印在人的眼球中,那這其中必然是有不少波折的,但這封印的眼珠……”


    若陀的神情有些怪異:“的確是人的眼珠,但卻又不是一人的眼珠,應是將許多有所淵源的存在的眼珠祭煉在一起,這法子,有些陰毒啊……”


    微生點了點頭:“我亦是如此認為,先前我查探陵遊的身體,發現他的眼部氣脈凝滯,像是沒有眼睛。我本以為這顆乃是他的眼睛所化,可我關注多次,他確確實實是個凡人,即使是魔神的殘念,也不可能是能用凡人的一對眼珠子能夠施加封印的。”


    他頓了頓,轉言道:“不過,這也不能斷定與他就並無幹係。”


    “這螺珠的氣息與白日裏那妖物的氣息相反,但卻是有許多相似之處,約莫也可看做雙生之物相輔相成。所以我才決定去水底看看那具妖物的遺骸,並尋找一番螺珠的出處。”


    若陀頷首道:“我也是見那妖物的血水將水澤都染紅了,但濯月澤卻沒過多久又恢複為正常水波斑斕的模樣,覺得有些怪異,出來看看。”


    結果一出來就因為雙方的氣息都隱匿得太好,導致他倆直接撞在了一起。


    兩人在這邊達成了共識,又將目光對準了魈,擺出了家長教育小孩子的架勢:“白日日剛經過了一場戰鬥,夜裏不好好休息,出來作甚?”


    魈無奈:“屬下迴憶與妖物作戰時的情景,發覺那妖物多次都已精疲力竭,但卻又多次忽然恢複過來,像是有什麽在給那妖物提供力量,想來其中有著內情,所以才......”


    所以說三人都是出來查探情況的,既如此,那便也隻有一起走了。


    微生拍了拍手,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讓我在村落中溜達一圈吧。”


    若陀認同道:“早做預防也好。”


    於是,趁著夜色,三位堂堂的仙人便做了一次月黑夜風高的勾當,引得若陀也覺得有幾分稀奇。


    等微生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完成妥當後,三人齊齊下水,眼見水麵清澈無暇,月華氤氳,便知水中或許已無妖物的屍體,將要無功而返。


    用仙術避水於水中行走的微生取出螺珠,欣然道:“看來隻能讓螺珠帶我們去該去的地方了。”


    另一側,水影綽綽,燭光之下的白發祭司手中撫摸著書卷,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卻在屋外傳來一輕一重的腳步聲時抹平了痕跡,顯得平靜到可怖。


    因視覺的喪失而變得越發靈敏的耳中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風聲,空間中蕩漾開一道虛色的漣漪。


    勾魂的聲音在他的耳畔中響起,含著靈光的寶物在他的桌前靜悄悄的出現,光華自晦,好似桌上原本就存在著這樣一個不起眼的物件。


    漩渦的使者劃開靜緩的水聲,幽聲道:“順從我主,亦或是滅族,你知該如何選擇。”


    燭光下越發遺然獨世的白發祭司並未給出半分的迴應,但自水而來的使者卻是滿意地潛水隱藏起來。


    遠處,把玩著月華的魔神立於林梢上,冷酷的雙眸危險地眯起:“奧賽爾的小卒子,竟也在這裏橫插一腳。”


    即便他們現在達成了一致的默契協定,也就並不意味著魔神之間就沒有爭鬥了。若非奧賽爾能夠幫他們拖住摩拉克斯,他早在小卒子踏入這裏的一瞬便將其捏死。


    “不過,用來轉移一下注意力,倒也還算合適。”


    他收迴逗弄月華的手,輕嗤一聲,身形悄然消失。


    水底深處,微生打了個哈欠,眼角流出困倦的淚水:“剛剛好像是聞見了海產的腥氣,我都快被黏糊糊的海產給弄得渾身不適了。”


    若陀一本正經地迴應道:“這裏是水下,水產的確是不少。”


    微生打開水鏡,畫麵上的正是漩渦的使者接觸陵遊的那一幕,他微微蹙著眉感歎道:“這個祭司,越看越是奇怪。”


    “論及膽識,他已是不錯。”若陀讚歎了一聲,“能在雙重的壓力下麵不改色,若是真能歸於歸離集,也是一個絕佳的人才。”


    若陀頓了頓,又道:“你現在的處境可是不怎麽安全,既然此時與奧賽爾有關,那他必然是想了足夠的法子來抓你,或是直接將你置於死地。雖說你基本上不會上戰場,但你縮所起到的作用也不是可以輕易揭過的。”


    他將目光瞥向在前方開路的少年夜叉。


    夜叉一族暫且不提,光是能淨化無數魔神殘渣,便足以稱道。更何況摩拉克斯不在之時,大多事務都是微生代為處理的。


    “那好歹也算是死得其所呢?如今歸離集的所有敵對者中,隻有奧賽爾最難應付。若是能以我為餌,使得奧賽爾那邊缺少強力的助手,那摩拉克斯贏了奧賽爾之後,未來的局勢便可見分曉了。”


    若陀微微歎氣:“不過他大概不會高興的吧。”


    幽暗的水底難見光明,有些魚兒隨波逐流遊到仙人的麵前才能驟然驚覺有其他生靈的存在,驚慌地甩著尾巴逃走。雖說仙人並不會因為這點幽暗的光線而阻隔視線,但水底的環境總歸是有些壓抑的,襯得心底的情緒也沉重了幾分。


    但不似仙人的仙人卻是身體微鬆,露出一個微笑,用手肘撞了撞若陀的肩膀,嬉笑道:“這不是還有你在?我這條小命可就交給你保護了!”


    若陀嫌棄道:“別,擔著你的命我可累得慌,也就摩拉克斯受得了你了!”


    微生啞然失笑。


    不多時,前方探路的魈拿著和璞鳶走迴來,沉聲道:“螺珠的指引就停留在此處。”


    微生將查看村莊中動向的水鏡收起,以螺珠為媒介將介於虛實之間的水中封印打開,波浪翻湧的空間霎時轉換,將三人轉移至一個密閉的地方。


    微生沉聲道:“到了,憑感應來看,這裏就是螺珠被遺族人挖出來的地方。”


    他抬手,賦予這幽暗之地重見天日的光亮。


    這應是一座水下的殿堂,絢爛的螺貝在海中礦石所構築而成的大殿中交接為螺旋的形狀,牆上的壁畫中並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模糊,反而清晰得如同往日再現。


    大殿中央立著一個水紋迴旋的祭壇,但祭壇的四周卻是殘留著許多屍骨,在這密閉的大殿中顯得無比森冷。


    微生略過連完整形狀也看不清、亦不知曉是何種生物的屍骨遺骸,走到牆麵壁畫前。


    待看清了壁畫中的無數的人影時,微生的眸色微愣。壁畫中最為獨特的人形乃是刻畫的人身魚尾的魔神,這一點他並不意外。


    螺珠中還有著魔神的殘念,卻又不惜耗費本就所剩無幾的力量來庇佑著受到妖物侵擾的遺族人,這魔神殘念的所屬者乃是祈願之魔神便基本可以確定了。


    然而,擁有一雙冰藍色眼睛的存在卻並非是魔神,而是隨侍魔神左右,麵貌隨著時間的流逝與代代的傳承而有所不同、但卻擁有一雙如出一轍冰藍色眼睛的人。


    “陵遊果真並未對我們說實話,半真半假、半虛半實地摻在一起,他說謊的功夫卻也不錯。”


    微生看著這些石刻壁畫,轉頭道:“若陀,我記著你是可以看到岩石的記憶的?”


    “的確是可以看到一些。”龍王肯定地點了點頭。


    


    夜半之時,岩軍仍未休息,案牘勞形。


    浮舍入賬,行禮道:“岩君,海麵上的風浪越發大了,奧賽爾已有所異動。”


    摩拉克斯沉吟片刻,眼尾的緋紅比寒淵中的刀劍更為淩厲,將所有收攏到的情報匯在一起分析之後,他沉聲道:“可有查到跋掣的動向?”


    浮舍肅穆道:“近日來並無跋掣的動向,她恐怕已經不在這裏了。”


    摩拉克斯掀起營帳的垂簾,望著聚攏得越發陰沉、幾乎要與波濤洶湧的海麵貼在一起的烏雲,麵色微沉。


    風雨欲來,但奧賽爾勢必不會讓他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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