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了重慶紛爭,楊展不免得意。迴嘉定的船上,他站立船頭,興奮地舞劍自娛。


    見寬卻是垂頭喪氣,悶悶不樂。心裏想著:早知道李乾德那狗賊沒死,就該讓師姐一起到重慶。


    楊展舞了一會兒,仍然激不起他的興致,便收了劍,感歎道:“成天處理那些國家大事,連你也變得無趣了。迴嘉定後,你去峨嵋走一趟,順便到妙峰和尚那裏,把大板牙給我要來。”


    見寬譏道:“大板牙若是跟著你,都會被你這個大好人氣破肚皮!”


    楊展笑笑,“我若是像你們一樣疾惡如仇,這蜀國就永無太平之日了。別去想李乾德的事,好好琢磨琢磨各地文官武官怎樣安排。到了嘉定,大家就該拿個方略出來。”


    見寬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說道:“師兄,這陣子,我聽到很多議論,要想給你說,又怕是沒用的閑話,白白耗你精神。此刻反正閑著,你想不想聽?”


    楊展責怪道:“你什麽時候學會在我麵前也要三思而後再言了?讓你跟著我,不就是為了當我的眼睛、耳朵、手腳嗎?”


    見寬道:“那些各地來投奔我們的前明官員,說我們還不如孫可望幾兄弟。孫可望在貴州做了國主,建了大興朝,設了內閣六部,立了太廟和社稷,製定了一應朝議,還鑄了“大興通寶”錢幣,儼然要割據黔滇。而我們蜀國……”


    沒讓他再說下去,楊展道:“好了好了,我清楚了,其他事情,你先不要管。迴去後,你就趕緊去峨嵋,告訴璟新,他賣給劉文秀的糧食和武器,隻能收金銀,不能收錢幣。”


    見寬驚叫了一聲,“糟糕!上次我陪白文選去訂那批火銃的時候,他便拿的是錢幣。我們看它是精銅所鑄,也收了。”


    楊展道:“那你就通知白文選,準備好金銀再來提貨,把錢幣拿迴去。他要執意使用錢幣,兩家就停止通商。”


    接著,他哼了一聲,鄙夷地說道:“大興通寶?這他媽完全還是張獻忠的做派!張獻忠當初不也鑄了大順通寶?這些土匪,搶了地盤就隻想著當皇帝,不管百姓死活。他即使建一百次朝廷,都隻會是短命朝廷,隨之而來的就是戰亂,戰亂,永無休止的戰亂!”


    說到氣憤處,他一掌擊向江水,江中掀起數十丈高的水柱,他們腳下的蟆頤飛船也隨之而起。


    兩人穿行在水霧之中,甚覺痛快,便一掌又一掌,相互比拚著在江麵上起起落落。


    他倆倒是一泄心中塊壘,岷江兩岸的守軍都警惕起來,還以為哪裏的敵人打來了。


    迴到嘉定,楊展召來百官,舉行了一次蜀王缺席的盛大朝會。這次朝會,他沒有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便直接宣布道:


    “亂世出英雄,我楊展不想當英雄。各位有想在亂世做一番事業的,不必留在蜀國。要想去哪裏,都可發給路費。凡是心甘情願留下來的,就要按蜀國的規矩來做文官武將。”


    他用威嚴的目光掃過人群,有的人立馬感覺自己矮了一截。


    “蜀國的文官武將,不同於大明朝的文官武將。我們的武將是用來守土的,平時就是練兵屯田,不是搶地盤。倘若外敵入侵,將士用命,糧草充足,一擊製勝!”


    “我們的文官是用來經營國家的,你的職責就是,想方設法創造財富,讓蜀民安居樂業。過去那種黨爭,那種腐敗,這裏不會有。”


    “另外,我們的國主是蜀王,我們的國都就是將要重建的成都。我們在嘉定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重建成都,重建蜀國。那個時候才會建立太廟和社稷,現在就隻能埋頭做事。”


    楊展的眼神柔和下來,“我希望能和諸位一起,齊心協力,再建一個嶄新的天府之國!”


    在場百官齊聲高唿:“願與大將軍戮力同心,再建天府之國,”


    散朝後,費小金擦拭著汗水跑來,嚷嚷道:“大將軍,你這番話講得好,我們現在就是需要幹事的人。快,快,快,幫我盡快找一個管理錢糧的行家裏手,不然要亂套了。”


    楊展奇怪道:“當初在眉州你就做的是戶部尚書,不是做得井井有條嗎?到川西當了一段時間守將,就生疏了?”


    費小金道:“那時才多少錢糧?現在百倍不止,進進出出,其複雜程度又豈止千倍。”


    楊展道:“有一個人選,你可能不敢用。”


    “誰?隻要有這本事,我便拜他為師,快快請來!”


    “他給張獻忠管過錢糧,叫歐陽睿年,廣安人。張獻忠死後,到處流落,前段時間才逃到這裏。”


    費小金愣了,跟過魔王的人,真的敢用?


    楊展笑笑,“魔王身邊也不全是壞人,我看他就是一個做事認真的文弱書生,你就先用著吧!”


    解決了費小金的難題,楊展正待要處理案頭高高的集卷,吳養瑚來報:“峨嵋伏虎寺住持貫之和尚求見。”


    楊展心中一驚,貫之和尚定有大事,不然不會來這俗世衙門見他。


    他趕快迎出來,招唿道:“大師蒞臨,請恕楊展另找一個潔淨之地奉茶。”


    貫之道:“你心潔淨,所居之室便潔淨,就在這裏了。”


    楊展隻好親自給他捧上一杯茶,“請大師賜教!”


    貫之抿了一口茶,緩緩道:“大蟲來了!”


    “???”楊展隻有驚愕的眼神,質疑大師是不恭敬的。


    重要的是,一隻老虎算什麽?蜀山當中,百獸生長,即使他在峨嵋山中看見了老虎,那不是很尋常的事嗎,還得他親自跑一趟!


    “大師有何參悟?請告訴楊展。”


    “不是我參悟的,是聽到的。”


    楊展更加奇怪了,居住在深山之中,誰還沒有聽過虎嘯?


    貫之道:“不是虎嘯,而是尊勝幢啟動了,那聲音真是太刺耳了。”


    說至此,他才想起,楊展並不知道尊勝幢的事,便解釋道:“很多年前,我曾告訴過你師父,我寺裏有一個形製似塔的尊勝幢,上麵刻有伏虎咒,隻要敲響伏虎鍾,就能啟動伏虎咒。他在彭山伏虎寺也複製了。自從張獻忠死後,我們便不再敲伏虎鍾。昨日,那尊勝幢竟然自己啟動了。我師父在世時說過,這是大蟲來了。”


    楊展心裏怪怪的,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來接他的話,隻好說道:“大師別急,你先去找妙峰和滌塵兩位大師商議,等我把這些很急的俗事處理了,明天再到你的座下聽教。”


    貫之站起來,生氣地說道:“大將軍啊,大將軍,你以為我沒事來找你說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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