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安城碼頭工作的苦力在後半夜終於等來了五六條沒有任何批號的中型貨船,這些人有的還沉浸在之前碼頭一個倉庫後邊突然無名火起的巨大驚駭之中,有的卻不以為然。


    這段時間,碼頭關閉,他們幾班人隻負責盯著碼頭上何家的貨物走向,幾天來隻有那一大批沉重的箱子,其他的什麽也沒有,悠閑之中工資照發,所以隻要識相點兒,把嘴巴閉牢,正是一件美滋滋的差事。


    有人其實注意到,胡總管消失不見了。


    那個七尺大漢也走了,碼頭上隻有那個兇神惡煞的人和一個農名模樣的憨厚中年人在監工。


    貨物不多不少,但極為沉重,平常兩人就可抬起的東西,現在必須四人合力,碼頭上從貨船來臨以後打破寂靜,開始忙碌起來,一聲聲吆喝夾雜著竊竊私語還有閑聊鋪展開來。


    一個瘦高個和三個夥伴卯足了勁兒,喝了一聲抬起結實沉重的木箱子,其中一人小眼睛骨碌轉了兩圈對著瘦高個兒道:“嘿,範全,省點兒力氣,閃了腰你家大胖婆姨又得潑婦罵街了。”


    另外兩人哈哈笑了起來,範全臉色陰沉瞪了他一眼,那挑起話頭的小眼睛男人立馬挑眉無辜道:“本來啊,我這是為你好,瞪我做甚?”


    範全默默不說話,另一個禿頂的低矮漢子卻趁熱打趣道:“就是,我們都能作證,王二純粹是為了你好,你腰不好,你那大胖婆姨肯定滿足不了,到時候無論是出來覓食禍害別人還是當街大罵都是很操蛋的事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哥幾個怎麽欺負你了。”


    範全還是不說話。


    如果吳坤在場的話,一定能認出這幾位都是魏都城南城的窮苦人家,他們口中的那個大胖婆姨就是那日吳坤擦掉竹姐家牆壁上幾個不堪入目的字時,邊磕瓜子邊取笑他的紅棉襖女人,範全那日下了班迴家正好遇見這一幕,當時便不樂意的責令女人迴家,可自己反受牽連,女人罵了他一頓,一天沒理他,一直等到晚上範全要離家上班的時候,才又悄摸地脫了衣裳鑽進男人的被窩裏。


    小眼睛王二也是平陽巷上的,隻不過他在主街東邊,範全和吳坤的家都在西邊,隔著三戶人家。


    也是幸好隔著三戶人家,否則老奶奶的嘈雜琴音一定得讓範全女人發了瘋一樣衝到老奶奶跟前大罵,不死不休。


    這女人,出了名的風騷,刻薄,嗓門大。


    其餘二位,那個禿頂的低矮漢子是平陽巷後邊柳林巷的人家,最後一個也不怎麽說話的黑臉漢子就住在禿頂漢子的家正後邊,那條巷子叫做嬌虎。


    總之四人的家都相距不遠,一起出來做苦力也常常搭伴抱團以防別人欺負他們外地人。


    不過三條巷子雖都是南城的窮苦地界,但是禿頂漢子所在的柳林巷上有一家藥鋪,前幾天因為講武堂求賢的事情,這家藥鋪的門檻都快被人踢斷了。


    來來往往的都是莫測高深的修行者,也就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眼中的神仙人物。


    他們自然也認識吳坤,但他們不知道講武堂求賢所引發的醫藥鋪大火正是因為吳坤的老奶奶。


    王二聽了禿頂漢子的應和,更加開心,喘著粗氣眨巴眼道:“範全兒,你別不吭聲呀,悶葫蘆一樣,要是真傻不懂我們這些有文化的說法,你瞧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就有點兒啟發了?”


    他說完,又故意的大口喘了幾口氣,尤其臉上一副銷魂的表情極為傳神,禿頂漢子哈哈笑了起來,而一直不說話的黑臉漢子突然皺眉沉聲道:“大夥別說話了,趕快認真幹活,事兒完了我們也能早點兒迴家。”


    “呦。”這迴沒等最活躍的王二開口,禿頂漢子就挑眉道,“老趙,今個兒是怎麽了?這麽著急迴家,你光棍一條難不成有了相好?”


    這話落地,王二臉色卻突然不好看起來。


    黑臉漢子老趙眼角餘光也不經意瞧了王二一眼。


    禿頂漢子捕捉到這些,心裏猛然感到詫異萬分,四個人終於上了船把手裏的木箱子放下,可卻沒人再說話了,本來是老男人之間的插科打諢,卻好像打出了什麽秘密一樣。


    氣氛一時尷尬的詭異。


    第二趟四人抬起箱子,範全破天荒的開口說話:“你們看見胡總管了嗎?”


    禿頂漢子搖了搖頭,而且用眼睛瞪了他一下,“小聲點兒。”


    黑臉漢子卻偏偏冷不丁開口道:“剛才被火燒死了。”


    禿頂漢子呀了一聲吸了一口涼氣,不敢說話,而這時王二突然手一滑,箱子立刻傾斜,沉墜向下,其餘三人頓時異常吃力,都同時下蹲,三顆心也立刻同時提到嗓子眼。


    範全第一個猛地咬牙喝道:“王二!你幹什麽?!”


    禿頂漢子雙臂顫抖,光亮的腦門頓時可見細密的汗珠,也不禁把目光瞧向王二,一臉震怒!


    而就在這時,箱子在即將落地發出聲響的千鈞一發之際,黑臉漢子突然無比下蹲迅速的伸出一隻腳,腳尖精準無誤抵在箱子邊緣,王二眼神驟變,布滿了驚恐。


    範全和禿頂漢子同時長出一口氣,嗓子眼的心重新跌迴肚子,黑臉漢子和王二對視一眼,最終王二敗下陣來,低聲道:“對不起,哥幾個,手滑了。”


    身邊其他幾組都投來目光,有的麵無表情,有的卻嘚瑟的幸災樂禍,因為上邊嚴令,隻要箱子墜地破開,無論哪個小組立即處死!


    遠處高嶽和楊左圖也注意到此處的動靜,高嶽眉頭微皺突然向前一步,楊左圖含笑攔下他,淡淡道:“高大人稍安勿躁,這個事還得稟告給大人才行。”


    高嶽眼睛微眯,也看出一點情況,笑嗬嗬道:“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碼頭,竟然也藏龍臥虎啊。”


    楊左圖饒有深意道:“你是指哪個?”


    高嶽被這突然的一問弄的有些愣神,“難道不是那個腿法高明的人?”


    楊左圖不說話,一張死皮臉看不出喜怒哀樂,也令人不知深淺,又看了片刻突然另起話頭道:“那黑臉漢子的腿法應該譚腿吧?”


    高嶽點了點頭,皺眉道:“你到底看出了什麽?”


    這個憨厚的農民打扮的中年漢子眼神眯起,咧開嘴笑道:“高大人,容在下賣個關子,您靜觀其變即可。”


    高嶽不說話了,有些鬱結,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幫人,這次無比仔細,好似一定要再找出些蛛絲馬跡一般。


    四人再小心翼翼的抬起箱子,禿頂漢子和王二眼神各異,但都有些震驚的望著那個平時不怎麽說話的黑臉漢子。


    而黑臉漢子卻看向了比他更沉默寡言的範全。


    方才,千鈞一發的時候,他恍惚覺得,範全使了一股無形卻恰到好處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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